公冶慈等人找到這兩條蛇的時候,正好是它們窩在湖泊裡休息的時間。
站在湖泊旁邊的山峰上朝下望去,隻能看到一片寧靜到近乎死寂的碧綠湖水,若禦劍從湖泊上方低空飛過,就會看到湖水底部,那一黑一黃交錯盤在一起的巨大蛇軀。
兩條蛇如麻花一樣絞盤在一起,近乎占據了整個湖底的龐大身軀,碧綠的湖水中時隱時現著漆黑與金黃的鱗片,顯現出一種頗為詭異的淒美。
隻是嗎,對於毫無修為的凡人而言,看到這樣如同巨蟒一樣的蛇軀,感受到的恐怕隻有全然的恐懼了。
更無能為力去對付這樣已經可稱之為巨蟒的蛇妖,但對於公冶慈來講,也不過是一劍斷喉的事情。
或者一包嗜血蠱蟲粉灑下去,甚至不必再有其他任何動作,就可以安心旁觀者兩條蛇被蠱毒侵蝕吞噬,在掙不開逃不脫的痛苦中成為一堆血沫的場景了。
不過,這條湖泊有暗流湧入金花鎮,若真是下一包能夠毒死兩條百年蟒蛇的蠱蟲粉進去,那不僅僅是整個湖泊裡的所有魚蝦水草全都死絕,連帶著金花鎮的民眾,周遭山林中依靠這方湖泊生存的生靈,也會一命嗚呼,跟著陪葬了。
因此還是有事弟子服其勞好了,這種形態的蛇妖,讓公冶慈來對付實在是無聊乏味,甚至一不小心就會下手過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但用來考驗弟子們的心性,勉強也算恰得其所。
一同欣賞過湖底沉睡的兩條蛇妖之後,公冶慈才帶著幾人離開湖泊,落在數百米之外的一處寬闊山穀裡。
公冶慈沿著周圍山壁的邊緣,用白玉戒尺在山穀中畫了一個巨大的圓,隻見一陣金光閃爍,而後這巨大的圓圈便隱藏起來消失不見。
公冶慈看向林薑與獨孤朝露,遞給他們一枚玉符,說道:
“這玉符入水便會直接炸開,足以把這兩條蛇炸醒,記住你們兩個的任務,隻是將兩條蛇引到這方靈域裡麵,就算你們兩個完成任務了。”
靈域——這就是傳說中的靈域麼!
林薑神色一亮,有些意想不到——他聽說修行高深的大能,能夠創造出屬於自己的靈域,那等同於一方小世界,凡入靈域,無所遁形,可是——
靈域不是很消耗修為的事情麼,怎麼感覺師尊隨隨便便就把靈域畫出來了,也太輕鬆了吧。
而且據說靈域是施法之人的意念化形,一般都會改變周圍環境,讓被拉入靈域的人遁入另外一方世界,但現在,怎麼看也還是在原地啊。
林薑忍不住疑惑地問:
“師尊,靈域……不應該是能夠改天換地的東西,怎麼好像周圍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呢?”
他所問的,也是其他幾個人好奇的。
公冶慈卻沒覺得這有什麼好疑問的:
“是你們對付這兩條蛇,又不是我親自處理,隻是用靈域造就一處使其不能掙脫的場所而已,還是說,你們很想和這兩條蛇比一比誰對這方山林更熟悉嗎?”
那當然很不願意。
幾人紛紛搖頭。
公冶慈眉眼一挑,涼涼道:
“既然不想,還不快去把蛇引出來解決掉,這方靈域隻能存留一個時辰,一個時辰過後,靈域將會自動消散,屆時天地廣闊,你們就做好和這兩條蛇天地自由同遊的準備吧。”
……
師尊用的形容詞語十分美好,但弟子們想想那種場景,卻是不寒而栗了。
於是再不敢耽擱時間,林薑拽著獨孤朝露便朝著那處湖泊飛去。
剩下錦玹綺與白漸月二人,跟著公冶慈飛身躍上山穀旁邊的山峰上,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師尊對他們有任何吩咐,隻好主動問詢:
“師尊,我們要做什麼?”
公冶慈隻回答了一個字:
“等。”
但也不是隻發呆而已,公冶慈盤膝坐在細軟的草叢上,看了一眼旁邊不遠處石峰中的潺潺流水,伸手一勾,便有兩道流水被引了過來,落在公冶慈麵前,隨著公冶慈手指轉動指引,水流在空中盤旋融合,形成兩麵巨大的水鏡。
鏡麵略微的波動之後,便漸漸顯現出清晰的畫麵。
恰恰是鄭月濃和花照水在金花鎮行醫,與林薑帶著獨孤朝露去找那兩條蛇的場景。
錦玹綺與白漸月神色一淩,也站在師尊身後,跟著專注看向水鏡中的畫麵。
金花鎮上,鄭月濃與花照水兩個人,跟著鎮令在街道上朝著采芝堂行走時,兩側的街道樓閣上就已經吸引了許多的民眾圍觀。
隻不過這些鎮民們的眼中除卻激動,喜悅,興奮之外,另外又有很大一部分的質疑,他們的聲音,也透過水鏡傳到了公冶慈這邊來。
“這這這,這看起來就是兩個才十五六歲的少年人嘛,真的能夠解決蛇患嗎?”
“就是,風雅門不會是故意敷衍咱們吧,咱們每年可是一分不少的交貢品的,怎麼能這麼敷衍我們……”
“小聲些,你也不怕被聽到了找麻煩,等會兒就知道這兩個少年人有沒有真本事了,修行人不都是看不出年歲的麼,說不一定他們兩個實際上已經是幾百歲的人呢,而且你看那蒙著臉的人,一雙眼睛都長得這麼好,一般人可長不出這麼水靈的相貌,必然是,必然是天材地寶的養著,才能養出來嘛。”
“可不是,真想看看他的全貌長什麼樣子啊。”
“……”
在鄭月濃與花照水還沒正式開始診治前,顯然絕大多數民眾探討的方向,是在他們兩個的外表上,尤其是花照水——縱然蒙麵,但他的相貌舉世無雙,隻是露出一雙眼睛,也是波光流轉,顧盼神飛,縱然深蹙眉,也使人意亂神迷,忍不住想要靠近。
於是花照水的臉色更難看,眉心也皺的更深。
好在他們終於邁步走入采芝堂的大門,一路上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錦玹綺鬆了一口氣,卻還是覺得放心不下來。
但隻看水鏡中的畫麵,好像又找不出什麼異常的地方。
采芝堂已經完全清場,且有府衙的侍衛維持秩序,不許人圍的太近,隻有被蛇咬傷的人排隊等候診治。
終於是沒有那麼多人有意無意的靠近圍觀,花照水臉色才好了一些,幫著鄭月濃擺放她帶過來的東西。
他們研究整夜,除卻那兩條大蛇之外,金花鎮的蛇屬有五六種,雖然從師尊給的書冊裡找到了對應的看診辦法,但不到一天的時間,鄭月濃實在是沒辦法搞出足夠多的藥丹。
於是也隻能熬製了一部分的丹藥,然後又將分好的藥草放在一個藥包裡,讓被蛇咬傷的民眾自己把藥包帶回去熬製湯藥。
再來就是一些備用的藥材,以及需要臨時調配的藥方,也不需要一一贅述了。
鄭月濃看起來年紀輕,然而真正上手觀察病情,穿針引毒,囑托病情時,除卻剛開始有些生疏,漸漸也很是得心應手,叫圍觀的民眾都訝異敬佩起來。
花照水呢,就坐在一旁負責幫忙替她遞送物品,以及為傷患遞交藥丹藥包——隔著兩個桌子遞過去,總是讓他不必接觸這些民眾,才忍耐下來。
不過神情還是冷冰冰的也就是了。
而就在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聚集的太多,有意無意,一個病人拿藥包時,忽然整個人朝桌子上趴了過去,一把抓住了花照水的手指——雖然花照水反應極快,迅速收回了手指,隻是讓那人碰到一點點的指尖,但那一瞬間他已然神色如刀朝著那病人看過去,手指微微張開,那是他慣常要灑出暗器的手勢。
頓時叫鄭月濃動作一頓,連帶著水鏡這邊旁觀的錦玹綺也嚇了一跳,以為花照水這是下意識要產生什麼攻擊的行為。
圍觀群眾似乎也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喧鬨聲低了一低,那闖禍的民眾握著碰到花照水一點指尖的手指,朝著他癡呆一樣嘿嘿一笑,又留戀的看了他兩眼,才在花照水刀子一樣的神色中溜了出去。
“師弟……”
鄭月濃小聲的喊了他一聲,讓他注意眼下的狀況,這隻是普通人聚集的城鎮,並不是在山上庭院,可由不得他亂來。
花照水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睛,更是寒氣十足,但好歹是收回了要殺人一樣的目光,充滿忍耐的回答:
“我沒事,你快些給他們看傷。”
鄭月濃哦一聲,見他真的冷靜下來,才回頭繼續為人查看傷處,速度果然比剛才快了許多——雖然花照水壓下了怒火,但她可不敢賭花照水什麼時候又發作,還是早看完早走的好。
水鏡這邊,錦玹綺也跟著呼出一口氣,又不無擔憂的說:
“花師弟可千萬不要控製不住朝這些民眾扔暗器,就算是普通的竹片,對沒有修為的鎮民來說,挨上一下也要見血了。”
白漸月雖然眼睛上蒙著白紗,卻不耽擱他“看”向水鏡,聽到錦玹綺的話,倒是笑了一下,說:
“不會的,出門前鄭師姐已經強迫他把所有的暗器都交出來了,並且放在我的箱子裡保管,就算是他下意識想要灑出什麼暗器,也隻能做出散花的動作而已。”
錦玹綺:……
該說是未雨綢繆麼,果然鄭月濃也是很不放心讓花照水跟在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