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考核內容,還是懲罰手段,都變得讓幾個徒弟難以接受起來。
二弟子鄭月濃忍不住說:
“師尊,師尊不是說,沒通過抽查考核,隻會被罰抄寫一百遍的功法嗎?”
雖然那也是很煎熬的事情,但和斷絕師徒關係比起來,就微不足道了。
就算是林薑,他的目光幾次在師尊手上的帖子停留又轉移,最後也還是沒有衝動說出斷絕師徒關係的話,他很清楚,雖然待在微塵小院,他也並沒有什麼修行前途,但離開這裡,他隻會再次淪為乞丐,那更是他不能接受的。
公冶慈仍然微笑著看向鄭月濃,聲音溫和的回答她的問題:
“但現在考核還沒有開始,不是麼。”
既然還沒開始,那就談不上結束後的懲罰,雖然這樣說沒錯……但幾個徒弟還是感受到了來自師尊的惡趣味,看來,大師兄說的果然是沒錯。
幾個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錦玹綺,神色複雜,因為都想起來上午時他的囑托。
在師尊被叫去正殿時,大師兄錦玹綺就趁著他不在,特意先把其他幾個師弟師妹全都叫在了一處,然後神秘兮兮,又緊張萬分的說,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的師尊,已經和以前大不一樣,變得十分危險詭異,他們接下來和師尊的相處,務必遵守幾個規則。
第一,無論發現師尊有任何異常言行,都不能對師尊的身份產生質疑。
第二,師尊會做出很多讓人意料之外的舉止,不要質疑,否定,拒絕,猶豫,因為那會引起師尊的注意;
第三,不要引起師尊的注意,尤其不要讓師尊對你有“調教或者質問”的興趣,你不會想得到師尊的“調教質問”的;
第四,若以上“不要”全都發生,被迫接受了師尊的“調教質問”,那就儘快做出一個決定,絕對不要猶豫不決,否則你會受到更深層次的打擊。
第五,若到了那種時候,一定要提醒“師尊”,讓他知曉你是他的親傳弟子。
第六,仍是牢記,無論你懷疑師尊是被人奪舍,還是妖物所化,千萬不能將質疑說出口,師尊隻是師尊,沒有其他身份。
錦玹綺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十分嚴肅——或許晚上人的思維也會跟著變得脆弱混亂,總之第二日天明後,錦玹綺前所未有的清醒,又前所未有的生出後怕的心情。
冷靜下來之後,他覺得有必要提前把“師尊”如今的狀況,提前透露給其他幾個人聽,免得他們和自己一樣,受到“師尊”那足以挑起心魔的言語蠱惑。
但他說的認真,其他人幾個人卻聽得不以為然,還覺得他是不是睡覺睡懵了,或者昨天偷溜去看錦氏大公子被打擊慘了,才說出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錦玹綺看著他們完全沒在意的樣子,不由心中焦急,又聽他們提起來最忌諱的事情,頓時也心情不好起來,再懶得提醒他們,反正說也不聽,那就親自體驗一下“師尊的教誨”好了。
而現在,在聽到師尊為他們布置下來的考核之後,其他幾個人終於能夠體會那麼一點大師兄的心情了——看來大師兄說的沒錯,師尊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癡呆的師尊,而是成為了心思詭異,手段狠厲的怪物!
但就算是心中警惕起來,也都還抱有僥幸的心理,也都沒忍住在接下來的流程中,一個個把忌諱犯了一個遍。
***
公冶慈等待片刻,見他們都沒有站出來要簽契書的想法,才說道:
“看來你們都沒有想就此離開的想法,很好,那就開始正式考核的內容。”
說完之後,他便準備收起那份斷絕關係的契約書,但又停頓了下,似笑非笑的看向謹慎起來的徒弟們——方才他們看向錦玹綺的動作,公冶慈儘收眼底,不必多想,也知曉錦玹綺必然和他們說了自己的“壞話”。
但其他幾個徒弟崽到底會把來自大師兄的忠告聽進去幾分呢,公冶慈也很好奇。
公冶慈又拿著契約書在空中晃了晃,說道:
“再給你們最後一次選擇退出的機會,考核一旦開始,可就沒有你們反悔的餘地了。”
這句話警告的意味很濃,加上大師兄上午說過的話,成功讓幾個人都緊張起來,但最終他們還是都選擇了堅持下來——或許,潛意識裡,仍覺得師尊還是那個懦弱無能,萬事不管的師尊,就算是真的發生變化,又能變到哪裡去呢。
但今天他們就會完全顛覆以往的所有認知了。
公冶慈又等了一刻鐘,確認他們不再更改主意,手中一動,契約書便化為煙塵散開。
“林薑,獨孤朝露。”
公冶慈點了老四,老六兩個人的名字,待他們上前一步後,開始說對他們的考核內容:
“據說那兩條蛇每隔七天會進食一次,飽腹之後,就會潛入附近的金花山中修行或者沉眠七日,然後再出來覓食,如此反複,現在正是它們的沉眠時候 ,你們兩個,負責去找那兩條蛇的蹤跡,然後把那兩條蛇引出來。”
才是說出這麼第一句話,就讓六個徒弟齊齊震驚起來,就算是早已經對任何事都毫無興趣的白漸月,也訝異的看向他。
在幾個徒弟看來,這種安排是及其不合理的。
林薑很聰明,可是他太自私自利了,而且修為是幾個人裡麵最低的,是連修行天賦最低的鄭月濃也比不上,讓他帶著堪堪九歲的小獨孤朝露去山林探險,那不是和找死沒區彆。
甚至他們懷疑,緊要關頭,林薑怕是會直接拋棄獨孤朝露獨自逃走。
至於林薑自己,則是很懷疑這是師尊故意針對他剛才頂嘴的懲罰。
他立刻就想提出質疑,但又一想剛才隻是頂了一句嘴而已,眼前的師尊就派他做這種危險的事情,於是又怕自己再抗議,師尊會給他換一個更惡劣的任務。
所以也隻能不滿的拉著臉。
獨孤朝露呢,果然還隻是一個小孩子,完全想不到這是什麼危險的事情,認真聽完師尊的話後,就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很中氣十足的回答:
“師尊放心,我會完成任務的!”
師尊當然放心,但你倒也不必如此自信。
幾位師兄師姐看向她什麼都不知道的天真表情,也是很無可奈何了,錦玹綺想要說些什麼——他身為大師兄,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本來也該是他先發聲,可他昨夜才被“師尊”恐嚇了一頓,到底還是遲疑下來。
最後還是鄭月濃忍不住提出質疑:
“師尊,他們兩個一個修為淺薄,一個還是小孩子,讓他們去找兩條有百年道行的蛇,是不是有些太危險了?”
公冶慈向後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搭在把手上,另外一隻手肘支在把手上,手指抵著下顎,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這個顧慮太多的二弟子:
“怎麼,你想替代他們其中一個,去完成引誘蛇的任務麼?”
鄭月濃愣了一下,隨後麵容糾結幾分,然後咬了咬牙,下定決心說:
“我願意。”
公冶慈嘴角的笑意又擴大了一些,他看著鄭月濃,若有所思道:
“換任務也不是不行,但你確定要讓獨孤朝露替代你去配置解毒的丹藥麼,還是你很放心把治療的事情,交給林薑呢?”
鄭月濃這下愣神更久。
然後連忙追問:
“師尊,師尊難道準備要派給我調製丹藥的任務嗎?”
“你不是很擅長這個麼?那就看看你的實力到底如何——”
公冶慈的手指點了兩三下,又補充說:
“不過,你的考核可不是僅僅是為他們兩個調製保命的丹藥,而是連帶金花鎮上所有被蛇咬傷民眾,都要你,以及花照水配合來治愈,並且,需要負責驅趕躲藏在鎮中的蛇眾。”
任務量很大,但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等等——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鄭月濃瞪大眼睛,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但當她下意識朝著花照水的方向看去,對上花照水瞬間不悅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沒有聽錯。
師尊就是讓她和花照水一道行動。
鄭月濃頓時感覺一陣頭疼,剛才還覺得師尊安排給林薑和獨孤朝露的任務不合理,結果現在,鄭月濃覺得自己這個任務才是讓人痛苦。
因為沒有人能夠,也沒有人願意和花照水共同執行任務。
他是比林薑更讓人無奈的性格,林薑雖然有些自私,毒舌,好歹也能配合做事,可花照水和人靠的太近,就會不受控製的發起攻擊,這誰能受得了。
鄭月濃又分彆看了一眼林薑和獨孤朝露,覺得把他們誰和花照水放到一塊,都不合適——她不放心把獨孤朝露交給林薑照看,更擔心獨孤朝露和花照水在一塊會把一切搞砸。
至於林薑和花照水,他們兩個早就互相看不順眼,隻怕還沒等他們配合去對付蛇患,他們自己就先要起內訌。
師尊還真是……很會給他們派任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