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大雪未減,兩人乘車回府。
沈昭見他心情不悅,開口道,“公子早些休息。”
齊琅隻敷衍的“嗯”了一聲,轉身便去了書房。
沈昭知道,他應當是要開始查周成忠了。她已計劃好了,周成忠每隔三日便會去城南酒樓會客,所以,她至少有兩日的時間去調查。
書房陳設簡單,由於長時間無人居住顯得有些空曠。桌案上的油燈微弱,推開門時湧進的寒風險些將它吹滅。
齊琅徑直走向椅子坐下,光打在他五官分明的臉上。周遭昏暗,他指尖輕敲桌麵,發出的聲響在寂靜的房間中顯得有些陰冷。
“墨染。”
陡然間,一道黑影從暗處迅猛竄出,轉瞬便穩穩立在了齊琅身前。
來者是齊琅的暗衛。
齊琅沉聲道:“可調查清楚了?” 方才離開酒樓之際,他便讓暗衛調查小二所說之事。
“王上,那小二所言,句句屬實。” 暗衛聲音低沉,恭敬回應。
句句屬實……齊琅聽聞,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輕笑,短促而又清冷,“哈。”
緊接著,他手臂隨意一抬,順手抓起一旁擺放的花瓶,重重砸向地麵。與此同時,暗夜之中不經意的一抹白色讓他慌了神,簪子從他袖口滑落出來,落在了地上…
隻聽 “砰” 的一聲脆響,花瓶瞬間四分五裂 ,碎瓷片散落一地。破敗的花瓶旁邊,是碎成兩半的白玉簪子……
齊琅心頭一滯,碎了……
即使知道這並非她特意買給自己的,卻還是會心痛。
“下去吧。”齊琅看向地上的狼藉。
暗衛離開,內侍見狀進屋來。
內侍看了一眼地上,正是方才齊琅還拿在手裡愛不釋手的玉簪,他看著齊琅緊皺的眉頭,不敢上前。
齊琅從椅子上起身,走向碎片處正要蹲下撿起。
“小人來吧…”
齊琅抬手製止,一手將兩半碎玉撿起來。他將碎片組合住,任憑如何努力卻是難掩裂縫。
碎玉,真的不可複原麼?
“你找個工匠,無論花多少銀子,修好它。”他吩咐道。
倘若阿楚知道了,會說什麼呢?興許是一笑而過,哄著自己說“碎碎平安”?想到這裡,他不禁笑了。連帶著方才的煩心事,也沒那麼頭疼了。
次日早晨,雪已停。
沈昭看著滿地的白,心情莫名愉悅。方才用膳時,侍從說齊琅一早便出去了。
她沒想到齊琅行動如此快,她叫人備了馬車,正要出去。
“阿楚要去何處?”背後傳來聲音
沈昭回頭,見是齊琅,問道:“公子不是出去了麼?”
齊琅走近,扶著她上了馬車,“想著陪你,便早早回來了。”
不出所料,齊琅同他一起上了馬車。
“這是要去何處?”今日齊琅一改往日風格,穿了件亮色的衣服。
“閒來無事,去茶樓聽人說書。”
沈昭本想著,她去聽書,然後趁人多溜出去打探消息後再回來。這下好了,她想出去是沒轍了……估計隻能安安生生的聽完了。
兩人到了茶樓,以齊琅的身份自然是坐在了雅間。
“今日,我們來講……”
說書人聲音響起,沈昭聽的昏昏欲睡。
沈昭注意到,總有人時不時過來添茶水,還會同齊琅低語幾句。
她猜,是齊琅的耳目。
沈昭心生一計,剛好添茶水的人又進來了,她這次不再無視,直接盯著人看。
齊琅見狀,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可是打擾到你了?”
“不用管我,公子的事自然是要緊的。”
齊琅看了她一眼,“罷了,我去彆處議事,你在此處安心聽。”
沈昭知道,若他離開,短時間是回不來了。她抬頭看他,露出笑來,“那公子回來時,可否給我帶門口的桃花酥?”
“好。”齊琅起身離去。
見他離開,沈昭癱坐一處,朝著四周看了看。隨著齊琅離開的還有幾個聽客,分彆在正南處和正西處,如果她想離開,這兩個方向是首選。
正南是樓梯口,所以她要從西邊離開,這樣不容易被發現。
她看向桌上的茶水,拿起倒在裙子上,故意弄了點動靜出來。小二聽見聲音忙湊了過來,隔著幕簾問道:“貴人有何吩咐?”
沈昭問道:“我不小心將茶水灑在衣服上了,你們這可有衣服能借用一下?”
茶樓又不是旅舍,自然是沒有的。
“不好意思啊客官,這裡沒有。”小二見是雅間貴客,還是耐心的回了她。
沈昭從懷中掏出銀子來,遞了過去,“勞煩小哥幫我買件衣衫來。”
小二見了銀子,心中歡喜不已,忙收下銀子,“姑娘想要什麼樣式的?”
“什麼樣式的都行,隻是勞煩小哥快些,這茶水灑的多……”
小二聞言想了想,賣成衣的鋪子可不近,這可如何是好。“若是姑娘不介意,這裡還有新的衣裳,隻是婦人的衣裳怕是……”
這反倒正合她意,換上婦人衣裳更方便聽行動。“那勞煩小哥帶我去換衣裳吧。”
“好!”
沈昭正要起身,突然想到外麵的人,“前麵人太多了,小哥可否帶我從人少處過?”
小二覺得也有道理,畢竟人家是姑娘,總不能在一堆人麵前失態。小二讓她從後方繞開,帶她走到了後廳,他將衣服遞上,“這件是空房,姑娘進去換衣服吧。”
“多謝。”
沈昭換了衣服出來,開口道:“小哥不必送我了,我認得路,隻是衣服勞煩小哥幫忙打理了。”
沈昭正要掏銀子,小二道:“不用,姑娘給的夠了。”
*
沈昭從西邊繞到了樓梯口下來,沒人發現。她走出茶樓看向門口,馬車果然不見了,一切正如她所料。
她在宮中幾乎是沒聽過王生的消息,在宮外也是毫無頭緒……她在街上的攤販中隨便找了一家賣包子的,開口問道:“大娘,我想找人,這閩都城內可有消息部門?”
賣包子的大娘愣了一下,“消息?姑娘要找人啊?”
沈昭點頭,“嗯!”
“我記得,好像是有個見千機閣的地方……”
千機閣?聽著怎麼不太對……
可沈昭如今一籌莫展,隻能硬著頭皮前去。她走了好久,這才到了千機閣。
這裡的裝潢並不像是茶樓,更像是談公務的地方……
進來的人像是都帶著目的,無人東張西望。沈昭覺得那角落裡擦花瓶的婦人,都像是專門來竊聽的。
沈昭隨便攔下一個行人,開口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人瞥見沈昭的衣服本來是一臉不耐煩,可看清了她的臉,他眼前一亮,表情瞬間緩和了不少,“藏寶閣,姑娘來此處是尋什麼?”
藏寶閣?沈昭看向四周,有些字畫什麼,看著也不像是大娘說的找人的地方。
“找人……我可能是找錯地方了……”
沈昭正準備離開,卻被他攔住,“沒錯,一樓是藏寶閣,二樓就是消息買賣處!”
“這樣啊,多謝公子了!”沈昭道謝。
她剛上了二樓,正尋思怎麼找人買賣消息,卻不經意瞥見門口處的白色身影,她心頭一緊,忙躲在了柱子後麵。
是齊琅,而且他正要上二樓來……
沈昭心中慌亂無比,連忙環顧四周。可走廊中,根本沒有藏身之處。
眼見著他要上來,她心下一橫直接闖入了一間屋子……
沈昭沒想到,自己會在此處遇上裴如瑛,還是在如此窘迫的時候。
屋內男子正在喝茶,瞥見沈昭的一瞬間,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來。
裡屋有聲音傳來,“裴大人,有人來了麼?”
裴如瑛與她四目相對,看著她眼中驚慌,回道:“無人,是風吹的。”
沈昭聽著外麵的腳步聲漸近,連忙從門口出走到了牆角。
而裴如瑛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
直至外麵齊琅的聲音響起,“將你們的東家請出來。”
他聽到聲音,又看了一眼沈昭的打扮,瞬間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裴大人,你可要替我保密昂……”裡屋的人邊說話邊朝外走來。
裴如瑛聞聲,連忙起身擋在在她麵前。
那人本來一臉愜意的走著,見裴如瑛正將一女子抵在牆角,瞬間驚住,原本迷離的雙眼瞬間睜大:“這這這這……”
李文淵上前一步,欲要看清是怎麼一回事。
沈昭心中更慌了,將身子縮的更緊了。
裴如瑛製止道:“李大人,非禮勿視。”
李文淵聞言,心中更加好奇是誰,瞥見那女子的衣角開口道:“我就說怎麼沒聽說過裴大人與哪位女子有何牽扯,原來裴大人喜歡這種的……”
裴如瑛低頭看她,唇角不經意勾起,“李大人快回去吧,不然這喝酒的事情我可不敢……”
李文淵聞言,立馬改口道:“我走,我這就走,絕不會打擾裴大人!”
那人離開,裴如瑛這才緩緩退步。沈昭剛才心中慌張,在室內又是燥熱,此時臉上一片霞紅。
裴如瑛:“方才,是在下無禮了。”
沈昭:“多謝裴大人了。”
裴如瑛重新坐了下來,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開口道:“姑娘現在不方便離開,不妨坐下喝口茶。”
沈昭無奈應下,坐在了一旁。
裴如瑛給她倒了杯茶遞上,“姑娘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