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傑的臥室裡,傑坐在書桌前,翠子拿著禮品盒站在他旁邊,說這是送給他的禮物。
“禮物?”聲音裡帶著濃濃的不解。
“對啊,禮物。”
翠子手裡的禮品盒,是大號抽紙包裝的大小。她把它放在桌麵上,推到傑麵前。
“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呀。”
“都快一個月前了吧。”他以為她早忘了。
“因為這個東西很難得嘛。”
什麼東西要準備一個月?
翠子背著手,滿臉笑嘻嘻,傑覺得肯定沒好事。
尤其想到她要送禮物那天說過什麼,他覺得這個盒子,不太好開,至少不能在翠子麵前。
他掂掂盒子。
三本文學著作疊起來的大小,大概四個雞蛋的重量,扣去盒子本身,內容物大概重兩個雞蛋。
估出內容物的重量,傑暗中鬆一口氣,至少不是最糟糕的猜想。
“你怎麼不打開呀?”翠子催他,伸手就要自己開盒。
傑抓住她伸過來的爪子,按在桌子上,微笑著說:“等你走了我再開。”
就算排除部分猜想,但裡麵依然可能有會讓他尷尬的東西,就讓他獨自承受吧。
“欸?不行,”翠子另一隻手抓向盒子,“我還要給你介紹它的功能和隱藏充電口呢。”
!
他就知道!
快速按住翠子另一隻手,傑鬆口氣,努力向正常方向思考:“是電動牙刷吧,謝謝,就這樣吧,我送你回去。”
他絕對不會在翠子麵前打開這個禮物盒。
不顧翠子反抗,他按住她的肩膀,推她離開房門,翠子大喊:“不是電動牙刷,是小熊掛墜啦,小熊掛墜!”
傑停住腳步,手不自覺捏緊,陷入沉思。
是他想岔了?是正常的禮物?因為是定製錄音或者動作的電動玩偶之類,所以才要一個月時間?
翠子竟然會送正常的禮物。
“抱歉。”他說。
“道歉?為什麼,欸,你著急趕我走,該不會以為我送的是……”
有涼涼的東西捂住她的嘴,竟然在這種時候使用咒靈。
“我們來拆禮物吧,翠子。”
裝作無事發生,傑拉著說不了話的翠子回到書桌前,把她按在椅子上。
他站在旁邊,打開禮物盒,裡麵真的是個小熊,手機大小的棕色毛絨玩偶小熊,掛在手機上會顯得過大,一般女孩子才會那樣做,它更適合掛在包上。
翠子的手指點點小熊的墨綠色領結,掀開領結,裡麵有個隱藏充電口。
這類柔軟的充棉玩偶,應該不會做動作,其中大概率是錄音,翠子會在裡麵錄入什麼呢?
充上電,傑仍感到不可思議,這禮物正常得有點虛假,應該有其他怪異之處。
比如,他已經準備好聽小熊發出「happy貓」的聲音,一陣“happyhappyhappy”過後,翠子祝他每天快樂。
但沉默的五分鐘過去,什麼也沒有發生,充電口旁的綠燈顯示電已充滿,它本來就有電。
“怎麼打開它呢?”傑問。
“它肚子那能按到一個按鈕,但平時最好不要打開,費電。”翠子說。
傑按動按鈕,依然無事發生。
“是聲音沒有錄進去嗎?”傑問。
翠子歪頭,戳戳小熊肚子:“錄進去了吧,但你在小熊這邊聽不到,得打開電腦裡的軟件才聽得到。”
?
“為什麼?”傑隱隱抓住點不妙的線頭。
“因為監聽器就是這樣的啊,哪裡有監聽器的接收端帶播音功能呢?嗷,這個小熊還帶定位器的功能哦,定位功能關不了。”
“……”
美麗的心情驟然摔到海麵,並持續向下沉,他抬起右手抵住額角,麵部些許扭曲,然後壓回正常。
“然後,我還要負責給它充電?”
“嗯,對,”翠子理直氣壯,“你不是也在我身邊放了咒靈嘛,這樣才公平。”
“……確實。”
所以,不是他想象中的祝福,甚至不是希望他不要做惡夢,這個 “禮物”是翠子針對他的報複。
傑把小熊掛上手機,動作迅速,將小熊的毛捏得亂七八糟,像是要快點解決公平性問題,讓翠子離開。
“你又不高興了。”
翠子反應飛快,她感覺自己掌握了點小技巧,哪怕傑表現得再不明顯,她也體會得到蛛絲馬跡。
天才!
想到和蘭得出的,有關安慰哺乳類小動物的結論,她取下眼鏡放在桌上,抬手抱住傑的腰,臉貼在他腹部。
衣料微涼,有檀香的氣味,懷中人的身體迅速繃緊,從人肉變成凹凸不平的鐵板,溫度也在升高。
“……做什麼?”
傑的聲音沉悶,輕推她的肩膀。
臉貼著傑的腹部,她問:“你不喜歡這個禮物嗎?我們互相都知道對方在哪裡不好嗎?”
從這個出發點來看……
“也行……”
手指繞住翠子的頭發,傑覺得,照正常倫理道德來講,互相監視有點變態。但一切從他而起,從他在翠子身邊留下咒靈,這個結局似乎就不可避免。
甚至是最好的結果,至少翠子不覺得這種行為惡心,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咒靈沒有監聽功能。”他說。
“那你努力開發唄,而且小熊的監聽功能也能關啊,開著太費電了。”
她當真不介意被他監聽,隨時隨地,傑的手指拂過她的耳廓,完好無缺的,然後驟然停止。
他捂住她的眼睛,睫毛在掌心下顫動,像是抓住蝴蝶。
“翠,你先回去吧。”
傑的聲音有些奇怪,剛這麼想,就有東西卷起她,然後視野黑暗,下一秒,砰的一聲門關上,她站在走廊。
放眼望去全是模糊的重影。
“眼鏡!我的眼鏡!”
她拍門,幾秒後,門隙開一條縫,傑的手拿著眼鏡遞出來,在她接過眼鏡後,飛快關門。
怪人,明明沒有在生氣了。
翠子戴上眼鏡,回到自己房間,想了一會兒沒想通為什麼,認定傑在彆扭害羞,她就放下問題拿起遊戲。
再一次見到傑是晚飯時間,他正常地與翠子打招呼,像是無事發生。
等三人用完餐,裕美的視線晃過傑越來越明顯的“耳釘”,看著他已經長到下顎角的頭發,提醒他。
“頭發是不是該剪了?學校的規定似乎是不過耳朵?”
“我在留長發。”傑笑著說。
“呃……不錯。”裕美點頭,她隻是稍微提醒一下傑,畢竟最後會生氣的,不是她。
不知道是眼瞎,還是眼高於頂看不見人,夏油勝終於在兩個月後注意到傑的長發和耳擴。
那天,夏油勝回家吃晚飯,他回家吃晚餐的頻率大概是一周兩次。今天上班時,他的同僚說起自家孩子的高中誌願,於是他也想詢問傑的,傑的成績還算不錯,明天也能當作凡爾賽的資本。
然後,他就注意到傑過長的頭發和啞光耳擴。
他把筷子扣在飯碗上,發出刺耳的聲響,打破滿室寂靜。
“你的頭發和耳朵是怎麼回事?”他問。
“就是這麼回事,”傑語氣平靜,沒有看坐在他身側的父親,“我在留長發。”
“明天就去剪了,你……”
“不會剪的。”
傑打斷父親的話,覺得苦澀的東西塞滿喉管,沒了胃口,他拿出手帕擦拭自己用過的餐具。
“順便一提,高中我要去讀宗教類專門學校。”
“哈?”
夏油叔叔驚愕片刻,拍桌起身,椅子腳劃傷地麵,發出毛骨悚然的聲響。他俯視著傑,眼神凶狠,但傑依然在擦筷子,像是在擦什麼精細物什。
“那個……”
餐桌另一側,裕美看著父子二人,坐立難安,她想開口勸勸,但傑朝她輕輕搖頭,她便閉上嘴。
算了,她一個繼母就彆插話了。
翠子坐在裕美身側,傑的對麵,她又夾起一塊餐桌中央的蒲燒鰻魚,往嘴裡扒飯,一邊看父子互動,一邊吃得津津有味。
傑會放咒靈打他爹嗎?下克上!帥!
“咳咳,”裕美搶掉翠子的筷子,湊到她耳邊低聲說,“我們上去。”
嘴裡還嚼著飯,翠子就被裕美拖上樓,一步三回頭。
進入翠子的房間,裕美就踢到硬硬的東西,大門竟然正對著擺放一摞書,她抬眼一看,床上也都是衣服、書和遊戲機,隻有中間一小塊能睡人。
反正沒事做,不如給翠子收拾一下。
她把地上的草稿紙撿起來,看見書桌下有好幾個鬆果。
鬆果?
鬆果旁邊還有幾個形狀類似秋葵,但是蒼白乾燥的東西,左邊有塊亞克力板,右邊有一截木頭,完整的、有棕色樹皮的一截。
“這些是做什麼的?”裕美問。
是準備給夢幻小鳥的啃咬玩具,還有翠子正試圖製作的益智玩具,她桌子上還擺著螺絲刀。
“裝飾,”翠子說,“裝飾。”
說了兩遍!
裕美眯眼一掃,在亂糟糟的房間裡,精準定位到一袋像是大米袋的袋子,但裡麵是和魚子一樣小的顆粒。
是沒有脫殼的小米。
是夢幻的口糧之一。
因為放在傑的房間裡,夢幻會去啄,放在櫃子裡,她就回去啄櫃子,於是隻好放在翠子的房間。
“多吃雜糧有助於身體健康。”翠子說。
“你多久會做飯了?”
“最近。”
“煮米要加多少水?”
“……”
天才如她,竟然不知道!
“你偷偷養鳥了吧,或者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