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嗎?
蕭長寧輕描淡寫的話,讓蕭長樂捏緊了拳頭。
似乎眼下也沒有彆的選擇。
趙樂顏,大長公主之女,與她同為皇帝表妹,京城橫行多年。就連趙樂顏都受了重罰,丟了顏麵被送出宮,更何況她呢?
識時務者為俊傑。
蕭長樂的腳像是有千斤重,她走上前,語氣生硬,“臣女給蕭美人請安。”
蕭長寧見好就收,不再為難她。她笑眯眯道,“大姐姐客氣了,快快請起吧。”
蕭長樂隻覺得屈辱,她狠狠地瞪了蕭長寧一眼,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你彆得意的太早,我們走著瞧。”
蕭長寧點點頭,“雪天路滑,大姐姐當心腳下。”
——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也是皇帝登基後的第一次新歲大朝。
散朝後,聖駕到了長信殿。
嬪妃們正陪太後說笑,見謝靳白入內,齊齊起身問安。
皇帝揮揮手,道了聲免禮,在太後身側入座。
惠妃率先開口,“剛剛還和太後說呢,說自從陛下登基,前朝事忙,臣妾們十天半月也見不到您一次,等年後宮裡進了新人,九爺就要把咱們都忘了。”
太後無奈地看了皇帝一眼,“你沒來時,哀家已經替你哄過宛兒了,這丫頭實在想你的緊,你自己同她說吧。”
皇帝今天心情不錯,聞言隻是笑笑,“你也說朕前朝事忙,天下之事,千絲萬縷,事無巨細,朕也終於明白從前皇考的種種忙碌與無奈,你若閒來無事,與妙雯、玉禎她們打打牌,聽聽戲,這便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儀嬪笑道,“玉禎妹妹牌技高超,從前在王府時,臣妾每次與她打牌都輸,往後不敢再同她打了。”
寧嬪也笑,“哪就次次都贏你了,十回裡也就贏個五六回,下次叫九爺多賞你些銀子,堵一堵你的嘴。”
太後幫她們打圓場,“隻賞妙雯銀子,等下宛兒又要說皇帝厚此薄彼了。不如下次讓玉禎做軍師,宛兒、妙雯上桌,再叫上長寧她們,誰輸誰贏,各憑本事。”
蕭長寧聽太後提起她,笑著應道,“臣妾不會打馬吊,不知道寧嬪姐姐願不願意教一教?”
寧嬪無不應的,讓蕭長寧得空就去承和宮找她。
聊過打牌的事,惠妃又說起了禮聘貴女們的事。
人選和位分已經由皇帝和太後商量著定下,隻等她這邊分配住處,再吩咐內府局打掃出宮苑,正月十六那天就可以正式把人迎進宮了。
禮聘名單裡共四位貴女——
衛國公溫家的獨女,溫悅然,是此次禮聘名單裡位分最高的一位,冊了四品貴嬪,距離封妃僅一步之遙。
此外就是蕭長寧在梅宴上印象深刻的鄭言熙了,懷遠侯長女,得陛下召見,並冊為五品婕妤。
除了鄭言熙,另一位新妃也同樣出身侯府,廣平侯府的祝氏,可皇帝和太後給的位分不高,僅封了七品的美人。
前麵三位都是出自勳爵之家的貴女,最後一位是皇帝欽點,冊了工部侍郎陳家的女兒,也同冊了七品的美人。
回宮的路上,陸瑩的神情顯然比來時凝重許多,“雖然早知道會有新妃進宮的那一天,可等這天真正到來時,心裡還是會有不痛快。”
她進府最晚,可她也是府中妃妾裡最心細、擅觀察的,她們這位九爺,雖說生得一副冷麵孔,不說話時怪怵人的,但相處下來卻能發現,他是持正端和的人,對待妃妾們一視同仁,並不苛責,總能尊重她們的意願,儘可能的讓她們過上舒心的日子。
側妃也好,侍妾也罷,也算得上雨露均沾,偶有幾分特彆的關照,就足夠叫人記上許久了。
愛慕上這樣的王爺,這樣的君王,對她來講是情理中事,但身在後宮,她也清楚的明白,皇帝不是她一人之君,對於皇帝而言,她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女子罷了。
蕭長寧的心情和陸瑩截然不同,她沉浸在能再次見到鄭言熙的期待裡。
很奇怪,明明不知道那人是敵是友,僅僅是月華台上遠遠看見的緣分,她卻對那人見之難忘。
但她還是握著陸瑩的手,打趣道,“這才是第一波呢,開春後各州的美人更是雨後春筍般,這會就不痛快,日後姐姐豈不是要吃不下、睡不著了?”
——
早晨起太早,午膳後蕭長寧躺回床上小睡了一覺。醒來時天不算太黑,距離晚膳又還早,蕭長寧就吩咐小廚房做了點心,提著食盒去了趟長青殿。
謝靳白見蕭長寧入內,提前叫了免禮,“你怎麼來了?”
隔著簾子,蕭長寧小心地看了皇帝一眼,“今日起得太早,臣妾猜想陛下早午膳定然沒什麼胃口,這會興許想吃東西了,就給您送了些來。”
皇帝擱下筆,示意蕭長寧把東西放到羅漢床上,長臂掀開珠簾,與蕭長寧各坐兩側。
“臣妾伺候陛下不久,拿不準您的口味,見下次送來的甜羹您用得不多,這次就吩咐小廚房做了這道山藥蝦仁豆腐羹,用新醃製的蛋黃鋪底,還加了一些雞絲、胡椒、蘑菇。”
蕭長寧看著皇帝的臉色略和,就覺得自己應該是猜對了,她再放心地從食盒裡端出那一小盤元寶餃子來。
謝靳白吃過餃子,但顏色、形狀和金元寶一模一樣的餃子,他還是頭一回見。
蕭長寧剛把這一小盤餃子放穩在桌上,就見皇帝又把它拿起來了。蕭長寧笑著解釋道,“這餃子是臣妾從前在家時常包的,外頭的麵皮裡和了南瓜汁,蒸好後又刷了油,瞧著金黃金黃的。”
她拿起筷子,夾起一個餃子,遞到皇帝嘴前,“元寶餃子入口,便是八方來財,入了陛下的龍口,那就是新的一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皇帝有被她的話取悅到,他配合地張嘴,等咽下餃子,讚道,“味道不錯,你有心了。”
周德安悄聲入內,在蕭長寧麵前奉上一盞茶。
皇帝看著她,“嘗嘗這茶。”
蕭長寧就嘗了,茶很香,是連她這樣不懂品茶的人都能感受出的香,所以當謝靳白問她時,她也隻是如實地答,“很香。”
謝靳白看著她呆呆的樣子,不知道怎麼的,很想揉一揉她。
他朝蕭長寧伸出手,後者一愣,不明白皇帝的用意,皇帝輕歎了口氣,“你到朕這兒來。”
蕭長寧還是一副懵懵的樣子,被皇帝圍在胸前,她能感受到皇帝的下巴正抵在她的頭頂、肩膀,能聞到皇帝衣間淡淡的龍涎香。
她放鬆下來,也靠在皇帝的肩上,任由謝靳白的大手捏著她的小手,把玩著她白玉般細膩柔軟的胳膊。
她打了個哈欠。
“困了?”皇帝問。
蕭長寧抱著皇帝的手臂,“有陛下在,臣妾總能安心。”
謝靳白未答,隻是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攬著她,微微合上雙目。
屋子裡很靜,不一會兒就聽到了皇帝沉沉的呼吸聲。蕭長寧伸出手,從羅漢床的另一側拉過一條薄毯,蓋在謝靳白和自己的身上。
她不敢回頭,怕把皇帝弄醒,隻能尋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依偎在皇帝的懷裡。
謝靳白這一睡,就睡到了晚膳時分,周德安帶人進來伺候皇帝洗漱淨麵,蕭長寧侍立一旁,聽謝靳白道,“晚上不用回去了,留在長青殿用膳。”
蕭長寧笑著應是。
飯後帝妃二人出門消食,皇帝走在前,蕭長寧跟在後,皇帝前頭還有兩個小太監掌燈。
二人走在長長的宮道上,那風冷颼颼的,蕭長寧穿著大氅尤覺寒冷,她再抬頭一看皇帝,穿得比她要單薄許多。
蕭長寧小聲詢問,“陛下,要不咱們回去吧?”
皇帝沒回頭,“為何?”
蕭長寧哈了口氣,“臣妾怕凍著陛下,若陛下因此聖躬違和,太後該罰臣妾了。”
皇帝問,“你是更怕朕聖躬違和,還是更怕太後罰你?”
蕭長寧認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經地答,“都怕。在臣妾眼裡,陛下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往後餘生的依靠,也是臣妾愛重、敬重之人,總之,陛下對臣妾而言,是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身體抱恙,還是因為臣妾不懂事拉著陛下消食受了凍,臣妾想想就覺得難受,說不準,還會因此食不下咽,輾轉難眠。”
“你就知道哄朕開心。”皇帝語氣含笑,“若是太後因此罰你,朕為你說情。”
“臣妾才沒有。”蕭長寧的聲音在夜晚寂靜的宮道裡顯得格外清楚,“日月星辰為鑒,臣妾說得句句屬實。”
皇帝停下腳步,用他溫暖的掌心覆上蕭長寧微涼的手,“朕不冷,你也不必害怕。”
帝妃二人就這樣牽著手往前走,走到了一處分叉口。左邊是高高的宮牆,上頭有燈,右邊是昏暗的小道,草木掩映。
皇帝吩咐掌燈的小太監停在原地,自己牽著蕭長寧一步步踏上台階。
那台階約莫有三層樓高,五十來階,走到一半時,謝靳白聽見他的蕭美人帶著笑的聲音,“陛下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