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寢(1 / 1)

晚間,蕭長寧帶著茶水點心,敲響了西配殿的門。

“長寧來了。”陸美人拍了拍晶晶的屁股,示意小貓咪給客人騰坐,沒想到,晶晶跳到了蕭長寧的懷裡。

陸瑩笑出了聲,“雖然隻有一麵之緣,但是我看得出來,晶晶很喜歡你呢。”

蕭長寧和小貓咪對視一眼,笑道,“我的榮幸。”

青蕪放下東西就出去了,陸瑩也讓滿屋的宮人退下,“有事找我?”

蕭長寧點頭,“我初來乍到的,對於惠妃娘娘和其他幾位嬪妃的了解甚少,怕日後不慎犯了什麼忌諱,想著……向姐姐取取經。”

陸瑩:“我進王府的時間也短,滿打滿算不到三個月,知道的事情不多,你想知道什麼?”

蕭長寧略過了儀、寧二嬪,聊起了她比較好奇的潘美人,“潘美人已有身孕,再加上她如此貌美,想來是很得陛下寵愛的。太後卻隻給了她美人的位分,讓人有些意外。”

“論得寵,潘美人也談不上第一。”陸瑩想了想,“潘美人雖貌美,但陛下更看重儀嬪,而論寵愛,寧嬪更勝一籌。”

蕭長寧默默把陸瑩的話記在心裡。

陸瑩繼續道,“且潘美人出身不高,她的父親隻是一個七品的武官。她是天命二十八年的秀女,被先帝指給陛下做侍妾,隻比我早進府一年,論資曆也並無優勢。”

“至於容貌,各花入各眼。”

“不過,若潘美人平安產子,陛下定然不會在位分上虧待她。”

蕭長寧又問,“從前王府沒有正妃,如今,似乎陛下和太後也沒有立後的打算。”

陸瑩按下蕭長寧的手,對她搖了搖頭,“陛下最不喜旁人議論他的決定,也不喜歡下頭的人揣測他的想法。從前在王府時,也聽過下頭的人嚼舌根,議論王妃之事,後來王爺聽說了,就……叫人打死了,這事你千萬彆再提。”

蕭長寧心情複雜地點了點頭。

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欺我。

她端起茶盞,喝了幾口壓壓驚。

這時,青蘿匆匆走了進來,她先向陸美人行禮,然後看向蕭長寧,“陛下來了,寢司的女官們也在門外候著,您快去接駕吧。”

蕭長寧的動作一滯,愣在了原地。

不過此刻不是細想陛下突然出現在蘭蕙宮緣由的時候,寢司的人不敢讓他久等,女官們用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完成了原本至少半個時辰的任務。

沐浴、焚香、梳妝、更衣,寢司的女史們熟練地伺候她完成侍寢前的所有準備,兩位掌事則看著比她還緊張,臨時抱佛腳地快速叮囑她等下需要注意的所有事項。

青蘿和青蕪候在東配殿外,青蘿暗自急切著,青蕪則忍不住開始左右張望了,看見蕭長寧在寢司女官們的簇擁下緩步走來,二人齊齊鬆了口氣。

——

東配殿內。

燈光幽微,謝靳白獨坐窗下,窗外是溶溶月色,風雪已停,卻仍能聽見廊道上宮人簌簌的踩雪聲。

吱呀——

開門聲在靜謐的夜裡格外清晰。

謝靳白循聲望去,知情識趣的美人一如早晨所見,輕輕地來,又無聲地屈膝伏地。

厚厚的狐裘披風褪去,如雪般的肌膚暴露在凜冬的暗室裡,她的容色比月光更加勾人,映在夜晚的燭光下,讓人生出一探究竟的欲望。

謝靳白回過頭,“地上涼,到朕跟前來。”

“是……”蕭長寧按女官們方才所教,緩緩膝行過去。

皇帝嫌她太慢,徑直站起身,走過去,大手一攬,直接把人撈到了懷裡。

皇帝在羅漢床上坐下,說是坐,其實更像是半倚著,而蕭長寧則彆無選擇地整個人半跪在他懷裡,手肘撐著他的胸口,青絲散落,還有幾縷正乖順的附在他的手臂上。

蕭長寧感覺自己的臉頰正隱隱發燙,她本就有些害怕皇帝,這會是又羞又怕,根本不敢抬眼。

“彆緊張。”謝靳白粗礪的指腹輕拂過她的臉頰,“這裡隻有我們,寢司的人可教過你規矩了?”

“教…教過的。”

氣氛實在過分旖旎,蕭長寧的嘴巴像是不聽自己使喚,連簡單的回個話也磕磕絆絆。

還好皇帝這會沒和她計較,他輕笑了聲,用氣音在她耳畔說了句什麼。蕭長寧太緊張,沒有聽清皇帝的話,可她也不敢問,隻微抖著手去解皇帝的衣裳。

“不急。”謝靳白捏了捏她的手,借著燭火與月光,細品美人嬌色。

忽略她嬌怯溫順的性格,她的長相實際更偏清冷,加之她偏愛銀飾,就連眉心的花鈿也是一抹銀色的雲紋,膚光檀唇一點紅,讓謝靳白聯想起幼時在畫卷裡看到的月宮仙子,衣袂乘風,在月華銀霜的點綴下,清雅出塵。

謝靳白淡笑道,“你有乳名嗎?或是小字?”

“沒有。”蕭長寧小聲答。

“朕想到一個好名字,與你相配。”謝靳白將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一麵將人攬在懷裡,一麵在蕭長寧的手心寫下兩個字。

“清、洛?”蕭長寧歪頭看了皇帝一眼,“是這兩個字嗎?”

皇帝頷首,“雲月有歸處,故山清洛南。洛水純淨清澈,便作為你的小字吧。”

“蕭、清、洛…”蕭長寧一字字地念著,“臣妾很喜歡這個名字,多謝陛下賜名。”

皇帝勾了勾嘴角,壓下心底的笑意,蕭長寧卻側頸仰起頭,蜻蜓點水似的在皇帝的臉側落下輕吻。

她的動作很快,快到皇帝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她就回到先前怯生生的樣子,低垂著眸子不敢看他。

皇帝失笑,問,“你這算什麼?”

蕭長寧看著還算淡定,實際心裡已經砰砰跳了。

寢司的女官們千叮嚀萬囑咐,告訴她每一步的流程,說了一堆,實際上就是圍繞著“規矩”二字展開的,要她恪守規矩,不能惹陛下不悅。但眼下看著,皇帝並沒有生氣,甚至還有些愉悅。

蕭長寧偷偷地回眸看他。

皇帝以為她又要偷親他,索性伸出手,禁錮住她那不安分的腦袋,“你還沒回答朕。”

皇帝星目含威,蕭長寧理虧,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四目相對,蕭長寧咽了咽口水,“臣妾鬥膽,想問一問陛下。”

皇帝嗯了聲,這姑娘比他想的要膽大。

“白日在長青殿,陛下問臣妾,是否有人誇過臣妾的眼睛很漂亮,眼下,臣妾也有一問。”蕭長寧咬了咬唇,“還請陛下恕臣妾大不敬之罪。”

美人雙眸含水,盈盈而望,皇帝克製著自己的欲望,耐心聽她說下去,“恕你無罪。”

“臣妾想問,有沒有人誇過陛下的相貌,龍章鳳姿,英俊非凡?”

皇帝反問,“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若是有,那臣妾與他所見略同,若是沒有…”蕭長寧斟酌著詞句,“那就是他們有眼無珠。”

這麼說來,她是見色起意,故而生此大膽之舉。

皇帝不置可否地輕笑,隨後吩咐她,“你去滅掉兩盞燈。”

——

次日蕭長寧醒時,身邊空無一人,被衾的溫度也是涼的,想來皇帝已去上朝許久了。

思及此,蕭長寧從床上驚坐起,青蘿聞聲掀開厚厚的床幃,就聽見她家主子急問,“早晨你們怎麼不叫我起來,現下什麼時辰了?”

青蘿紅著臉低頭,“奴婢們試圖叫醒您,可您睡得太沉,後來陛下就下了口諭,不許我們叫您。”

青蘿繼續說,“這會不過辰時剛過了一刻,今日不用給各宮娘娘請安,您昨晚定是累著了,要不要再歇會?”

現在輪到蕭長寧臉紅了,她沒好意思直視青蘿,叫她把床幃重新拉上,擋住日光,自己在床上回憶起來。

想著想著,她就心跳加劇,嗚了一聲,就把臉埋進自己涼涼的掌心裡,試圖把腦海裡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麵給丟出去。

丟失敗了。

她想起皇帝沉沉的呼吸,她嘴裡不成調的破碎字句,滾燙晶瑩的淚珠劃過皇帝的背脊,皇帝的大手欺過她身上的每一個角落,侵略性地留下到過的痕跡。

以及,最後的最後,皇帝輕輕抬起手臂,為她整理額頭淩亂碎發的場景。

溫情脈脈,珍視萬分。

蕭長寧低頭,看著臂上、腰上等處的紅痕,隻覺巫山一夢,屬實荒謬。

不對,簡直是太太太荒謬了!

蕭長寧噌地再次拉開床幃,外頭的青蘿一愣,“您要起床嗎?”

蕭長寧悶悶道,“替我梳妝更衣吧。”

坐到銅鏡前,她這才把昨晚種種拋之腦後。青蕪捧著一件杏紅的齊胸襦裙進來,笑著說,“內府司方才送了好些東西過來,裡頭有都是鮮亮的顏色,奴婢瞧著今日天氣晴好,鬥膽替您做主挑了這件,您穿上身試試?”

蕭長寧秀眉微皺,“這顏色太亮了,我不喜歡,去找一件素雅的顏色吧。”

青蕪哄她,“您的皮膚白,穿杏紅色定會好看,不然您先穿上看看,不滿意奴婢再去給您拿一身素色的衣裳。”

蕭長寧猶豫了會同意了。

待到衣服上身,青蕪直接看呆了,蕭長寧就算存了嘴硬的心,也不得不承認鮮豔的顏色的確襯她。

從前在榮國公府,這樣顏色的衣裳是蕭長樂最喜歡的,或許就是從那時候起,蕭長寧覺得,明豔張揚的衣服就該配蕭長樂這樣性格的人,而她也從來不會挑這樣顏色的衣服穿。

這會…

青蕪笑道,“還是陛下眼光好,您不知道,這些顏色都是陛下親自定下,內府司才送過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