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察司速度倒是快,次日便差人搜府。
李雲漱遠遠站在尚書府門前,由著春序在一旁為她搖扇,她眼中蓄滿興奮,也顧不上夏日的炎熱,專心看著使察司的人進進出出。
如今已是七月底,正是暑熱時節,烈日刺得她隻能眯著眼,她將手遮在額前眯著眼看熱鬨。
卻見一人離自己越來越近,她疑惑抬頭。
引入眼簾的是尉遲本那張清俊的臉。
她笑著揮揮手:“好巧呀尉遲統領。”
“巧嗎?”尉遲本似笑非笑。
“不巧嗎?”她反問,樂嗬嗬指著尚書府門前的牌匾:“你瞧,你來搜查尚書府,而我又恰好路過此處,可不是巧嘛。”
“前些日臣在溫府問話時公主便在,今日臣搜查尚書府,而公主您又在,公主對於官宦忠奸與否倒甚是關心,公主莫不是想日後替陛下接下重擔,為其分憂?”
尉遲本意有所指。
李雲漱卻不甚在意,反而眼裡閃著光,興奮認真發問:“那你也覺得我將來能繼承大統?也確實,這宮中可隻有我一個嫡出,父皇必定對我寄予厚望。”
尉遲本麵上一瞬閃過不可置信,他複雜地看著李雲漱,隨後彆過臉不自然道:“臣……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李雲漱歪頭。
尉遲本閉了閉眼,不願回答,他岔開話題:“臣該入宮向陛下稟報尚書府一事了。”
說罷,尉遲本從下屬手中取過裝證物的盒子,轉身朝宮門方向走。
李雲漱默默跟在後麵。
沒走幾步,便見他停下,皺眉轉身問:“公主跟著微臣可是還有什麼事?”
李雲漱搖搖頭:“我回宮,沒跟著你呀。”
尉遲本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加快步子,繼續朝宮門走,隻當身後沒人。
李雲漱卻不放過,她追在後頭問:“尚書知道是溫大人告發的嗎?”
“使察司辦事,犯官隻需知自己有錯該罰,旁的不必知道。”他淡漠回應。
“哦。”李雲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如此最好,尚書確實隻需要知道自己犯錯即可。
若是被他知道是溫大人告發,估計兩家又要生仇互相針對,之後也不好讓溫暮爾牽線幫她去尋馮雪時。
這樣想來,李雲漱心情好極了,一路哼著小曲跟在尉遲本身後,時不時問幾個問題。
尉遲本卻不冷不熱回應,不動聲色拉開兩人距離。
原想著入了宮兩人便分道而走便是,直到進了金鑾殿。
李雲漱坐在皇帝身旁,笑眼彎彎看著他。
看著尉遲本如同被鬼纏身的表情,李雲漱笑意更甚。
她身為虞國最受寵的小公主,在皇宮都是橫著走的,見了皇帝不行禮,皇帝都笑眯眯說她有個性。
尉遲本將證物呈上,退至一旁看了一眼李雲漱,欲言又止。
皇帝卻笑:“無妨,朕的漱月聽去了也不打緊,愛卿直說便是。”
尉遲本這才放心向皇帝稟明尚書參與貪汙一事。
待尉遲本說完,李雲漱一邊吃著皇帝遞來的糕點,一邊打量著他,笑得不懷好意。
“父皇,兒臣聽聞尉遲大人還是我們虞國的文武雙狀元,真有那麼厲害嗎?”她故作不解。
皇帝哈哈大笑:“那是自然,否則朕怎會放心將使察司交給他。”
李雲漱眼珠子轉了轉,腦子裡當即便有了歪點子,她狡黠一笑:“兒臣近來喜歡去宮外逛,隻是兒臣這女兒家家常在外總歸不安全……”
皇帝大手一揮,不以為意:“多給你安排幾個侍衛即可。”
她忙搖頭:“侍衛多了難免高調了些,宮外人多,終歸不自在,有白命在即可,另外,兒臣還有個請求。”
皇帝慈愛地拍拍她的手,眼中竟然自豪:“朕的漱月果然是個品性極好的公主,該讓你那幾個皇兄向你學習學習,不要整日鋪張高調,漱月有什麼請求直說便可。”
李雲漱也愣了一瞬,這樣也能被誇,真好。
於是她順著皇帝的話道:“兒臣身為公主不可事事依靠旁人,雖有白命,但也不能一有事變依托於他,兒臣該有自己的擔當。”
皇帝欣慰點頭。
李雲漱繼續道:“所以兒臣希望能讓尉遲統領教兒臣一些防身之術,不僅能強身健體,日後在外還能行俠仗義幫助他人,隻是不知尉遲大人可願?”
皇帝了然,含笑望向尉遲本:“尉遲統領,你可願啊?”
尉遲本哪有拒絕的權利,場上兩人都盯著他,於是恭敬點頭:“承蒙公主不嫌棄,微臣必定儘心教公主。”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李雲漱燦然一笑,輕快地行了個禮便離開了。
她卻沒走遠,守在金鑾殿外。
待尉遲本出來,她又笑盈盈晃到人家跟前:“好巧,又遇見尉遲大人了。”
“多虧公主步程慢,這才有了此番巧合。”尉遲本話裡有話。
李雲漱卻不甚在意:“尉遲大人,學這防身之術可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本公主好先做準備呀。”
“練習時衣著輕便即可。”尉遲本丟下一句話便行禮離開。
李雲漱聳聳肩,不以為意,再高冷的男人不也是她一句話就要過來教她習武。
但使察司似乎忙得很,李雲漱一等好幾天才等來尉遲本進宮教她。
趁小太監出去傳喚尉遲本的空隙,李雲漱掏出鏡子仔細照了照,她一頭墨發已全部盤起,隻餘額前恰到好處地留了兩縷碎發,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
今日穿的是豆青交織綾窄袖旋裙,不僅便捷還顯氣色,她這身打扮雖是刻意精心而為,但卻自然而不失隨性。
身後傳來動靜,李雲漱利落地將鏡子丟給春序,轉過身好整以暇地看著來人。
她今日這樣好看,尉遲本一定會為她著迷的。
“公主今日這身……”尉遲本打量著她今日的裝扮。
李雲漱眨巴著眼睛,等待他繼續說。
“這瓔珞不必佩戴,還有那耳墜,習武時有所抵礙。”他皺眉沉聲點評。
李雲漱原本上揚的唇角瞬間撇下,悻悻地摘下首飾丟給身後的小太監。
尉遲本環視著她的院落,最終將她引出涼亭,指著涼亭開口:“公主先隨微臣繞涼亭走幾圈熱身。”
“這麼簡單?”李雲漱詫異。
他點頭:“先由基本功開始,由簡到繁。”
這有何難,李雲漱自信的跟著他走了兩圈。
他又道:“現在隨臣繞亭跑幾圈即可。”
李雲漱皺眉,但想了想也能接受,強身健體就是要鍛煉的,於是聽話地又跟著他跑了幾圈。
烈日在高空直射,宮院中的樹葉都被曬得打卷兒,李雲漱跑的口乾舌燥,頭皮被陽光照的發燙。
她堅持不住聽了下來,彎腰雙手扶膝,大口喘著氣,不願再跑。
她懷疑尉遲本在借機報複她。
可見她停下來,尉遲本也未說什麼,而是進了涼亭端出一杯茶遞給她。
“慢些喝,休息一會準備紮馬步。”
李雲漱端著茶杯愣住,她抬頭望向空中的灼日,刺目的太陽照的她睜不開眼,隻感覺自己被曬的快要蒸發。
她飛快跑回了涼亭坐著,春序心疼地上前為她擦汗,其餘宮女太監圍作一團為她扇風,端茶遞水果。
隻是屁股還沒坐熱,又被尉遲本叫去蹲馬步。
李雲漱不情不願地走出涼亭,她雙膝彎曲,將手伸直,一會看看涼亭內喝茶監督自己的尉遲本,一會看看自己直打哆嗦的腿。
她不想紮馬步,她要做逃兵。
乾脆兩眼一閉,往地上一躺,倒地不起。
李雲漱閉著眼,聽著自己宮中亂作一團。
“公主!公主!”
“公主暈倒了,這可如何是好?”
緊接著春序與幾個宮人跑上前扶起她,她聽見尉遲本開口道:“先將公主扶回寢殿歇息。”
兩個宮女合力將她扶回寢殿中堂軟榻上躺著。
直至周邊嘈雜聲漸停,她聽見其餘人退出寢殿關了門,感知到身邊隻有春序在為她擦汗。
李雲漱這才睜開眼,伸手接過春序手中的帕子,胡亂擦了擦,不等春序開口,便興奮地往外衝。
一開門便瞧見倚在簷柱上的尉遲本,聽見動靜側目而視,見是她後眉峰微揚。
李雲漱眼疾手快將門關上,瞬間躺回軟塌閉上眼。
她聽見寢殿門開合的聲音,沉穩的腳步由遠及近,在她軟榻旁停下。
寢殿內安靜的能令她聽見身旁之人的呼吸聲,李雲漱緊閉雙眼,隻盼自己此刻能真正暈過去。
終於,頭頂傳來男人清潤的嗓音:“公主殿下既醒了,也該繼續鍛煉了。”
李雲漱這才睜開眼,心虛地望著他。
尉遲本也不拆穿她,不急不惱作“請”手勢:“若公主現下未覺身子不適,便該繼續練習了。”
她默默從榻上爬起,垂首跟在尉遲本身後,許是心虛與羞臊促使,她麵上有些發燙,耳尖紅透。
尉遲本依舊坐在涼亭內,李雲漱緩慢挪著步子走到涼亭前,屈膝蹲馬步。
她低著頭有些發蔫,怏怏不樂。
直至眼前地麵出現一團陰影,頭頂傳來男人聲音:“公主若是一時吃不消,堅持不下之時可先作休息,勞逸結合,循序漸進。”
李雲漱這才抬頭,望著尉遲本那張俊美的臉,隻覺得他身後有一圈光環。
不知是炎炎烈日照的光暈,還是她被曬得頭昏眼花出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