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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將軍府不遠處有一處更加宏偉的門第,門楣高懸黑底金字的“定國公府”匾額,行人路過皆噤聲,生怕驚擾了裡麵的貴人。

和宗雲風家不一樣,宗雲風父親宗峰初代為將,在定國公的提攜下,官運亨通,再加上自己的努力,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變成了威震四海的大將軍。

而定國公府,則是父父輩輩皆從武將,從魏朝建立之初便跟隨太祖建功立業,是世世代代的簪纓世家。

不出意外的話,定國公府的每一個男子都會先參軍入伍,然後在外征戰幾年,最後繼承爵位,這是世世代代定國公家男子既定的命運。

往日靜悄悄的定國公府,今日卻多了些喧鬨。

“你自己看!”一把胡子的定國公氣憤地將一份東西扔在顧行止的書桌之上,打斷了他正在寫的字。

顧行止停下懸在空中的毛筆,濃厚的墨汁從毛筆尖滴落,在上好的宣紙上浸出了一大團墨漬。

他的書桌上擺的正是將軍府不久前送過來的請柬。

顧行止放下毛筆,拿起請柬,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閱讀了起來。

他一邊看,定國公在一旁觀看他的神色。

良久,顧行止閱畢,放下請帖看向定國公,表情淡淡,“原來是雲風成婚的請帖。雲風成婚,找到自己能托付終身的人是好事,父親為何生氣?”

“我生氣?!”定國公反問。

“我才不生氣,我是擔心有的人難過啊!”定國公陰陽怪氣地說道。

顧行止笑笑,“父親擔心我難過?大可不必,正如我之前所說,雲風成婚能找到自己托付終身的人是好事,我又怎會難過?”

定國公聽聞,瞬間發出一聲嗤笑,“你不難過?”

“你說什麼因著宗家和我們家關係密切,你怕皇上疑心我們結成朋黨,為消除皇上對我們家的猜疑,於是轉去當個撈什子文官......”

說到這裡,定國公想起此事,怒上心頭,一掌拍在顧行止的桌麵之上。

“你分明就是為了給宗雲風騰出位置!”

“皇上當初賜予宗雲風大將軍的位置,明眼人都知道不過了為了安撫宗家無子而已,隻是讓宗雲風掛個名頭,根本不會真的讓她去打仗!”

“真正的軍權還是掌握在我們顧家手中!而你!”

定國公說到這裡,看向顧行止的眼神多了些怒其不爭的悲哀,“為了一個女子,違背祖宗家法,棄武從文,你對得起列祖列宗麼你!”

“你看看人家宗雲風多爭氣,當上了將軍就自己請命去打仗,屢戰屢勝 ,軍功越掙越多!如此下去隱隱有蓋過她父親當年的風頭。”

“我們顧家無人能上,被她宗家超過也是遲早的事情!”

定國公一想到自家以後渺茫的前途,頓時覺得心灰意冷。

誰知,定國公突然話鋒一轉:

“你要是能娶了宗雲風也就算了,我們結為一家,她宗雲風現在掙的軍功也就是我顧家的軍功,她宗家以後的輝煌也就是我顧家的輝煌。

“可是現在呢,現在她要和彆人成婚了!”

“你呢!你孤家寡人一個!武,武不行,文,文不行,就連談戀愛,也談不到!你說說你能做成什麼!簡直是廢物一個!”

享譽京城文畫雙絕的“行止公子”此刻在自己的父親眼裡儼然就是一個毫無用處的廢物。

顧行止耐心地聽完定國公的氣話,不疾不徐地說道:“原來父親安的是這樣的心思......”

定國公一愣,什麼叫他安的是這樣的心思,明明他隻是把自己兒子的心裡話說出來而已!他就不信他兒子費心費力地給宗雲風鋪路不是為了她這個人。

宗雲風這麼好的媳婦兒,不嫁進他家,真的是他家的一大損失啊!

定國公:“你什麼意思?”

顧行止一副認真的神色,“我會按照父親要求的意思去做的。”

定國公一臉驚恐,“我什麼意思?”

顧行止一臉認真且無辜,“父親難道不是叫我去搶親?”

定國公:“!!!”

定國公:“你瘋啦!”

顧行止還是非常平靜的語氣:“我沒瘋,我隻是按照父親的意思去做而已,父親既然覺得我是廢物,那就做一些讓父親覺得我不是廢物的事情。”

定國公大吼:“我可沒叫你去搶親!”

顧行止低頭沉思了片刻,“不是去搶親?又要讓我得到雲風?父親是讓我去......”

“給宗雲風當......妾?”

“我大魏朝好像目前還沒有一妻多夫的先例。不過如果是父親的意願,我也可以去嘗試一下。”

“畢竟,大魏朝不是也出了她一個女將軍麼。”

定國公:“......”

他看著自己的兒子,一臉便秘似的複雜,“你瘋了。”

顧行止平靜地回答,“我沒瘋,我隻是按照父親的意願去做而已。”

“我知道沒有按照家法去當武將已經是不孝,現在父親既然希望我和雲風在一起,兒子一定會竭儘全力完成父親的意願。”

定國公簡直要崩潰了,他顧家怎麼會生出這麼一個叛逆且不孝的兒子!

定國公:“我沒有叫你去搶親,也沒有叫你去給宗雲風當......妾!”

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了最後一個字。

顧行止一臉迷惑,“不是搶親,不是當妾,又要和雲風在一起......”

“是......等她的夫君死了做續弦?”

顧行止一臉恍然大悟,“還是父親考慮得周全,這樣既保全我顧家的名聲,又讓雲風不被人詬病,不愧是父親,此法甚好甚好。”

定國公氣憤欲死,甩袖而去,重重地留下三個字,“神經病!”

顧行止看著定國公憤然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無奈一笑。

“砰”的一聲,書房的門被重重地關上,幾乎是瞬間,顧行止的臉色陰沉下來。

紫檀木的書桌之上,那種紅色的請帖在黃白的宣紙之上,分為刺眼。

顧行止打開請帖,再仔細看了一遍,修長的手指打開火折子點燃桌上的油燈,請帖瞬間被火舌吞噬。

陰冷的火焰倒影在顧行止黝黑的眸子之中。

——

丞相府。

丞相苟雲臉色陰沉坐在書房的書桌之後,一人站在他的書桌旁邊,有一人跪在書桌前麵,相似的是兩人額頭皆汗如雨下。

“你說......”丞相把控朝政幾十年,一開口便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宗雲風把人搶走了?”

跪在地上的人猛然抬頭,赫然那天正在巷子裡搶人的李大柱,“回稟丞相,就是她!”

“她好生厲害的手段,將我打得鼻青臉腫,然後強行將人搶了過去,更甚至......”

李大柱看了看丞相和又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劉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丞相看著李大柱的樣子,怒道:“說!”

“是!”李大柱回道:

“那個”

“那個女人她說......即便是在皇城根裡,天子腳下,也沒有她管不了的事情。她讓奴才以後辦事小心一點,以後做什麼事情都悠著點,要先問過她的意見才能做!”

“她這......”李大柱看向丞相,“她根本沒有把丞相您放在眼裡!”

丞相剛剛還虛虛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之上,現在已經緊緊地把扶手攥住。

李大柱繼續添油加醋,“這女人簡直是不知好歹!”

“我都事前警告過她這是丞相府的事務,讓她不要多管閒事,她居然說丞相您不過是皇上的狗!哪像她,她是威震四海的大將軍,手握軍權,丞相您還沒有在她麵前叫囂的資格!”

“啪!”

一道陰影突然向李大柱襲來,驚得李大柱本能地閉上雙眼,身體向後一縮。

聲音過後,李大柱悄悄地睜開雙眼,看見地上一地的瓷片和茶水。原來剛剛丞相氣極之下將放在手邊的茶杯扔在了地上。

“你剛剛說什麼!”丞相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咬著牙齒往外麵蹦字/。

李大柱頓時驚恐地趴在地上磕頭,“丞相大人息怒,丞相大人息怒啊,不是我說的,是那個,是那個宗雲風說的啊!”

站在旁邊的丞相府劉風劉管家連忙走到丞相身邊,雙手在丞相的後背輕輕捋順他的氣息。

“丞相,莫動怒,您的身子要緊啊。”

丞相看著李大柱,雙目裡的精光似要將他灼穿,李大柱覺得如芒在背,頭低得更加下去。

“滾出去!”丞相吼道。

李大柱鬆了一口氣,連忙連滾帶爬地起身退了出氣,從外麵輕輕帶上了門。

“宗雲風,豎子爾敢!”

劉風在一旁重新給丞相倒了一杯茶水,遞給苟雲,

“丞相,這個宗雲風在朝堂之上就說些大逆不道的話語,現在甚至還敢對此丞相您如此大不敬。”

“如此下去,她手握重兵,如此再放任她下去,恐成心腹大患啊。”

“反正現在大涼也不會再來犯,不如您給她個教訓。”

丞相喝了一口茶,氣息稍微平順了些,放下茶杯,眼裡滿是厭惡和輕蔑,

“她一個女人,我憐她宗家無後,不和她多計較,沒想到她現在居然還挑釁起我了。”

劉風斟酌道,“丞相,這個宗雲風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在戰場上屢獲奇功,實在是不能對她掉以輕心。宗家又和顧家交好,實在不能不防啊。”

丞相:“顧家那個兒子,沒什麼出息,不走武將走文路,現在還沒混出個什麼名堂,有什麼可擔心的。至於宗雲風,她又是個女子,除非......她和顧家那個成婚,否則......哼,不足為慮。”

劉風從袖筒裡抽出一個請帖,遞給丞相,“丞相英明,剛剛將軍府遞來了請帖,說宗將軍要成婚了。”

“哦?”丞相心裡一緊,立馬拿過請帖仔細看了起來。

“葉流光......?這是何人?”丞相問。

“奴才打聽了一下,京中並無此人,是宗將軍此次在大涼中帶回來一個男子,說是和這男子一見鐘情,兩個人兩情相悅,於是回到京城便立刻著手婚事了。”

“好!”丞相大喜。

“女子嘛,就是該在家相夫教子,怎麼能在戰場和朝堂上打打殺殺,成何體統。”

“備好賀禮,我丞相府要給她宗雲風一個大大的賀禮!”

“是。”劉風應道。

丞相渾濁的眼光頓時亮了起來,宗雲風啊宗雲風,老夫忍讓了你那麼多年,既然你成了婚,這下新仇舊恨你該一起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