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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雄偉寬闊,頭頂之上,是坐在禦座之上的景宣帝,景宣帝頭頂的上方掛著一副“中正仁和”的牌匾,身旁站著的是景宣帝的貼身太監周芳。

文武百官分成兩隊,分彆站在左右兩側。

殿內擺著一尊巨大的三足香爐,爐蓋上按著金龍翻雲騰霧的樣式鏤空,淡淡的香煙從鏤空出裡飄出來。

景宣帝年過四十,或許是因為保養得到,又或許是因為沉溺於煉丹修仙等方術之道,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要年輕。

他平時穿著低調的素袍,今日穿著的明黃色龍袍壓了壓他的身上那種仙風道骨的氣質,多了些威嚴。

景宣帝已經很久不上朝了,朝政皆交由太子處理,丞相苟雲和定國公顧江河一文一武輔佐在側。

今日是特地為了迎接宗雲風的凱旋,這種大喜的事情可以稍微衝淡一下這個冬天好久都沒有下雪的陰霾。

更何況,今天宗雲風剛回來,天上就下起了大雪。

“愛卿平身。”景宣帝開口說道。

宗雲風垂首從地上站起來。

她從宮門外走進來的時候,身上帶著點點雪花,本來還不算明顯,一進到養心殿裡,在一眾暗沉沉的顏色之下,她的銀白色的鎧甲顯得如此亮眼。

身上的雪花也從她的身上被抖落了一下,圈出一地的白。

“外麵可是下雪了?”景宣帝問。

因著剛剛正在殿內上朝,沒有太監敢中斷上朝向景宣帝稟報這個好消息。

站在一旁的丞相,在皇帝剛問出話的一瞬間,已經迫不及待地站了出來向皇上報告了這個好消息,

“皇上,這是聖上有德,天降祥瑞啊!”

文武百官一聽,皆悉數跪地,高聲喊道,“聖上有德,天降祥瑞!”

景宣帝臉上抑製不住地高興,“眾愛卿都平身吧,上天再不下雪,朕都要寫罪己詔了。”

養心殿靜悄悄的,縱使人多,卻無一人敢言。文武百官都心知肚明皇上這樣說的背景。

大魏朝景宣四十五年入冬以來,京城和鄰近的省份便沒有任何地方下過一場雪。

不下雪,明年必定會蝗蟲泛濫,饑荒蔓延,這可不是個好信號。

再加上今年年初三個省份的大水,大涼和西南邊境的接連不斷的戰事,景宣四十五年似乎已經出現了某種不祥的預兆。

向來隻信方士,不信欽天監的景宣帝破天荒地找來了一個欽天監官員,詢問何時會下雪。

欽天監官員的一番話語,讓景宣帝震怒不已,氣得景宣帝摔門而去,下一刻欽天監的官員就被押入刑部大牢。

欽天監的官員說:

皇宮內部開支無度,朝廷上下貪汙眾多,南方的大水,北方的大旱,邊境的戰事,國庫空虛,百姓民不聊生,不下雪乃是上天的警示!

皇上乃是天下萬萬人的君父,百姓如同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子民過得不好,第一個該反省的就是父親!

這無異於當著皇上的臉唾罵,第二天,就有人在刑部大牢裡發現那名欽天監官員上吊自儘的屍體。

而隨著宗雲風帶著的這一場大雪,不僅讓皇上高興,也讓文武百官輕鬆了,畢竟天子的怒火燒到誰的頭上都承擔不起。

丞相:“今日大雪,全都仰賴皇上。近日來,皇上宵衣旰食,整日整日地齋戒,是皇上的一片誠心感動了上天,老天爺庇佑,有如此為百姓著想的君父,是大魏的福氣,我大魏朝將依然如日中天。”

眾人一片肅穆,點頭稱是。

景宣帝看向宗雲風:“虎父無犬女啊,雲風你頗有你當年父親的風範。”

宗雲風:“皇上謬讚,臣和父親相比還差得很遠。不過這次臣幸不辱使命,擊退了大涼對我們大魏王朝進犯,保衛了我魏王朝。”

“好好好。”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景宣帝這次一連說了三個好。

“傳下去,任宗雲風為一品驃騎大將軍,賞黃金百兩,封千戶侯。其餘將軍,按所殺人頭,論功行賞。”

宗雲風跪下謝恩:“多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歲歲。”

“行了,你起來吧,我們接下來再議其他的事情。”

宗雲風站起來,卻沒有走向自己曾經所屬的隊列,仍然站在原地,朝景宣帝欠了欠身,“啟稟皇上,微臣有事啟奏。”

景宣帝:“宗愛卿請講。”

宗雲風:“皇上,近年來我大魏受大涼和西南的侵擾不斷,接連不斷的發動戰事讓百姓疲敝,士兵們在戰場上折損過多,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後續的補給已經不太夠了。”

景宣帝:“哦?宗愛卿需要什麼方麵的補給,說來聽聽,你們在前方拋灑熱血,我們後勤的補給一定給到。隻有你提,戶部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宗雲風:“皇上,我說的人的補給。”

宗雲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士兵,將軍再多,我們的仗也是打不贏的。”

景宣帝:“嗯。說得有理,征兵的工作一向是有戶部管理,你自行和他們商量便是。”

景宣帝擺擺手,今日朝會所議事情實在太多,他有些乏了。

許久不曾上朝,這些事情讓他感到厭倦。即便是剛剛下雪的歡喜也很快被衝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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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雲風:“皇上,微臣認為,從現在開始,征兵的人選範圍可以擴大至女子!”

宗雲風此話一出,剛剛還寂靜的大殿頓時如沸騰的熱水,文武百官在下麵頓時竊竊私語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丞相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皇上!微臣認為宗小將軍所言之事,萬萬不可啊!”

丞相站到宗雲風旁邊,年過六十的他,精神矍鑠,雙眼聚光,中氣十足。

丞相:“我大魏朝自從建朝以來,從來沒有女子參軍的先例。宗小將軍能當上如今這個職位,已經是因為當年宗將軍戰死沙場,聖上憐你宗家,才破例讓你繼承宗將軍的職務。”

丞相橫眉瞪眼:“宗小將軍,萬萬不可得寸進尺!”

“是啊是啊。”

“怎麼能讓女子參軍。”

“從來沒聽說過。”

“男人理應上戰場殺敵,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女子參加。”

“宗小將軍太胡鬨了。”

丞相的擁躉在旁邊小聲發出附和。

宗雲風站在眾人的目光之中,堂下眾人的私語之聲,猶如一把把利劍,她被眾人的目光纏住,這些利劍試圖穿透她。

“苟丞相!”

宗雲風高喊一聲,震住眾人,百官瞬時安靜。

“難道以前沒有過,以後便不能有嗎?”

“萬事萬物皆從無到有,如果我們故步自封,我大魏朝不能發展出更新的更好的製度,怎麼鎮壓住蠢蠢欲動的大涼和西南呢?”

丞相:“更新更好的製度為何要從女子身上入手,我堂堂大魏男兒,難道還比不過區區女子?”

丞相擺擺手:“我看宗小將軍,即使當上了將軍,依然不過是婦人之見。”

丞相:“宗小將軍還不曾成婚,成婚了之後就知道你讓女子參軍這個想法是多麼荒謬!”

宗雲風反問,“成婚與不成婚,我始終是我,荒謬之處何在,還請丞相指點。”

丞相:“你成婚之後,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生育幼兒,哪裡還有精力去參軍打仗。將軍都是如此,那些士兵若是招募了女子,整日埋在軍營裡訓練,哪裡還有時間和精力去照顧家庭。”

丞相:“退一步來講,即使她們參軍入伍,在軍營裡肯定也時刻擔心家庭,我大魏朝的士兵,做事如此一心二意,上戰場時又讓我們如何信任她們能保衛國家呢!”

丞相:“更何況,家裡沒有婦女都參軍入伍,誰去伺候公婆,誰去養育幼兒,難道大家都不生不養,如此以來,家將不家,國將不國,豈不是動搖我大魏根基。”

丞相:“宗小將軍簡直是荒唐之言!”

丞相:“我實在懷疑宗小將軍提出這種想法的用心!”

這話不可謂不重,絮絮叨叨了一大段,總的來說就是把拒絕宗雲風的提議,並且還有意無意往大不敬上扯。

宗雲風聽著丞相說了一大段,也不惱怒,隻是平靜地問道,“那丞相認為該如何補給軍隊的兵力?此次平定大涼,你們兵部說好給我五千人,結果隻給了三千人,少了足足兩千人。”

“丞相認為該當如何?”

丞相:“......”

這事他是知道的,大魏連年征戰,以前大家都踴躍當兵,在戰場上殺幾個人頭回來便可封個百戶、千戶,這是升官發財的最快之道。

可是現在,國庫空虛,朝廷官員的俸祿都已經延遲發放,縱使賞賜了那些士兵也隻是口頭上的承諾,真正落到實處已經不知何時。

更何況,宗雲風說的也是事實,因著征戰不斷,大魏朝男子的參軍入伍的年齡已經調得一低再低,根本沒有多少適齡男子了。

丞相咳了一聲,聲音不大卻有一種籠蓋四野的氣勢,“宗小將軍,兵部是大明的兵部,不是什麼‘我們’的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