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
安靜的樓道裡,腳步聲不緊不慢地停在門前,鑰匙插進門鎖扭轉一圈,萩原研二拉開門。
在發現門縫中沒有透出絲毫光亮後,他挑了挑眉。
所有模型都擺在客廳裡,小陣平不在客廳嗎?
那……
屋內。
躲在臥室裡的光團飄在門後,開門聲響起前,它還躺在客廳的模型上懶洋洋地睡大覺,門鎖聲音一響,光團立刻就支棱了起來,從客廳飄到了臥室裡,把自己的光藏了起來。
門外安靜了一會兒。
光團上下飄動著,好像有點不耐煩了。
所以,當聽見關門的聲音再次響起之後,它倏地一下就飄了出去,直衝著門口那人臉上飄去。
不過,半路就被一隻手截胡,毫無抵抗之力的被人按在頸邊揉了揉。
“……看來你也知道自己很亮啊,小陣平。”
萩原研二戴著墨鏡,幽幽地說。
光團表示不知道這家夥在說什麼,它掙紮著從萩原研二的掌心飄出去,慢吞吞地停在了客廳的天花板上。
萩原研二看著自動充當光源的光團,墨鏡之下,那雙絳紫色的眼眸裡早就帶上了笑意。
他拉了一下臉上的墨鏡,看了一眼光團中心凝實的靈魂。
小陣平快醒了。
萩原研二把購物袋裡的東西逐一放好,他走到模型麵前坐下,飄在天花板上的光團落在了他頭頂,陪著他一起拚接著手上的機器人。
萩原研二慢慢拚著模型,同時分出了一部分心神,關注著遙遠的、人偶那邊的動靜。
雖然隻短暫地和那個渾身被怨氣包裹的男人碰了個麵,但這人身上的氣息一看就是沾過血的。
再聯係到對方身上成片的怨氣,不難想象出這人殺過多少人。
殺手?還是逃犯?
萩原研二更傾向於前者。如果是逃犯的話,現在肯定會被警方通緝,那個人身上的特征那麼明顯,如果不想再被抓回去肯定不敢像之前那樣在街上光明正大地走。
而且,那個人還有個小弟,這點不像是一般的殺手啊。
也不知道是業績還是麻煩。
萩原研二漫不經心地想著,隨手從一堆零件裡找出合適的配件安裝了上去。
另一邊,正在道路上行駛的保時捷車底,一顆紙團把自己塞在底盤的縫隙中,隨著車輛的顛簸,路上揚起的灰塵和車底的油汙讓它變得灰撲撲的,身上的顏色逐漸與環境融為一體。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車輛才停了下來。
藏在保時捷底盤的紙團看不見外麵的場景,它感覺到車輛起伏了兩下,車裡的人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然後,就是打火機的聲音響起。
要不要找個機會藏到車裡去呢?
藏在縫隙裡的紙團動了動,它努力地把自己從縫隙裡拽了出來,慢慢地往底盤邊緣挪動。
看著近在眼前的褲腳,和掉落在地麵上的煙灰,紙團停了下來。
“呼、呼……”
呼吸聲和腳步聲打破了這片區域的寂靜,有一人從遠處走了過來。
“來了。”
“啊、啊……這是你們要的東西。”
“辛苦了。”
東西,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靠在車輛上的人動了起來,他轉身拉開了車門。
紙團飛快地拽住了眼前的風衣衣角。
“砰。”
車門關上了。
嗚哇,幸好這個殺手的衣服是黑色的,它現在身上可全是油汙和灰塵。
上車之後紙團就立刻鬆開了衣角,往深處躲去。
“大哥,還是按計劃行事嗎?”
頭頂有人冷淡地應了一聲。
什麼東西?什麼按計劃行事?
紙團藏在車內,聽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就是不肯說出更詳細的信息。
……
一縷亮光從墨鏡的縫隙裡閃了一下。
萩原研二回過神,剛才閃了他一下的光團正在事不關己地往他頭上飄去。
他忍不住失笑。
小陣平,你變壞了啊。
“唔,也不用太著急,對吧?”
萩原研二聳了聳肩。
“不像是獨立殺手,更像是組織作案。”
他垂眸自語,同時拾起旁邊的螺絲刀,將最後一顆螺絲旋好。
萩原研二抱著機器人站起來,往書房走去。
如果是組織作案,那就更不能著急了。
所以……萩原研二把機器人放在桌子上,拿出尺子測量了一下機器人的頭圍。
“還是做個臉模吧。”
他對飄在機器人頭頂的光團說:“不然看起來真的怪怪的,對吧?”
光團上下飄動了一下。
得到了鼓勵,萩原研二挽起袖口就開始捏臉。
今天先做一回夜間生物——熬個夜吧。
把臉模做出來,順便看看那邊的兩位準備怎麼按計劃行事。
從開始學習人偶師教程,萩原研二就已經習慣了一心多用,在遊戲裡也會同時操縱多個人偶,如今這個情況對他來說隻是小場麵。
他從材料箱裡取出材料,一邊聽著那邊的動靜。
之前那段對陌生人來說有些謎語的對話過去後,車裡維持了好一陣的寂靜,幸好其中有一個人是閒不下嘴來的,就算另一個被他叫做“大哥”的人態度冷淡,他也沒被打擊到,用熱情的語氣說著他們組織裡的那些事。
唔,果然是組織犯罪啊。
有點麻煩……他要怎麼在把這群人送進去的同時不沾手這件事呢?
萩原研二非常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雖然他已經不當警察了,但他還是無法忽視這個手上沾過無數人命的殺手和他背後的組織帶給社會和民眾的潛在危險性。
舉報肯定是要舉報的,但他可不想因為舉報把自己牽扯進去。
畢竟,誰知道這組織背後的勢力有多大?未知敵方全貌之前,誰先透露了底牌,誰就是輸家。
……
總之。
萩原研二聽著那邊的說話聲,順手扯了一團粘土下來。
先試個水再說。
-
“噗。”
聽見電話對麵女人的笑聲,琴酒本就陰沉的臉色更黑了。
“我聽說你們被人舉報了?”
貝爾摩德笑著說:“知道是誰了嗎?”
琴酒沒吭聲。
讓他臉色陰沉的不是他們被舉報這件事,而是那個至今未查明身份的舉報者。
根據組織在警視廳的線人提供的情報,撥打到警視廳裡的電話來自於東京市區內的某個電話亭,對方撥打電話的那段時間,附近唯一能監控到那個電話亭的監控正好在前段時間被聚眾鬥毆的小混混破壞掉,還沒來得及叫人去修。
警方在對附近的人進行詢問後,也沒有找到任何目擊證人。
一沒有在現場抓到琴酒,二沒有找到舉報者,對警方來說,這件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但對琴酒和組織來說,這件事背後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那個舉報你們的家夥是怎麼知道你那天有任務的?”
“而且還準確說出了你們的交易時間,甚至還卡在交易開始的一個小時前舉報了你們?”
貝爾摩德的聲音輕緩,但也藏不住她語氣裡看好戲的意味:“那個舉報人明確地說出了你的特征,GIN。”
“你最近的任務裡,不會留下了什麼不該留下的活口吧?”
活口?不可能。
琴酒皺眉。
他絕不會放過現場任何一個可能暴露組織存在的人。
“知道組織存在的漏網之魚——這可是那位先生的大忌。”
貝爾摩德笑著說:“就像那個人一樣。”
“赤井……秀一。”
琴酒的聲音驟然陰沉了下來。
“總之,你最近有的忙了。”
貝爾摩德毫無同事情,頗有些幸災樂禍地說完後,就掛斷了電話。
-
萩原研二的公寓裡,伊達航和萩原研二坐在一起,有點緊張地看著前麵半米高的機械人偶。
萩原研二捧起人偶的臉仔細檢查著。
總體來說還是很成功的,就是……萩原研二拿起放在人偶身旁的假發和膠水。
他先把假發套上去看了看,又抬手摸了一把,嘀咕道:“沒有小陣平原來的頭發手感好。”
伊達航抽了抽嘴角。
“這個不重要。反正隻是鬆田臨時的身體。”
但是就算隻是臨時的身體,伊達航現在也很緊張,兩年前犧牲的好友要在他眼前複活了,光是想想都覺得,像是夢裡才會出現的奇跡。
“唔。”
把頭發固定好後,萩原研二把人偶抱在懷裡,他的視線落在了人偶的眼睛上。
人偶的眼珠是他自己動手製作上色的,萩原研二盯著那雙靛青色的眼睛看了一會兒。
下次……或許可以用寶石來做眼睛。
萩原研二捏了捏人偶的臉,他抬頭看向飄在天花板上方的光團。
伊達航跟著他抬頭,雖然什麼也沒看到,但從萩原研二的動作也能猜到鬆田的靈魂就在那裡。
身體做好了,那接下來……
“萩原,要怎麼把”鬆田的靈魂放進去?
“嗷嗚——”
伊達航的話還沒說完,萩原研二突然捂著左眼發出了痛苦的聲音。
伊達航嚇了一跳,他看向那個突然跳起來一拳砸在萩原研二眼睛上的人偶。
卷發的人偶握了握活動自如的雙手,正在低頭打量著自己。
“小陣平!好痛的啊!”
萩原研二捂著左眼,右眼裡充滿了控訴。
“哦。”
鬆田陣平毫無誠意地說:“誰讓你湊那麼近。”
一醒來就看見一張放大的陌生人的臉,他下意識出拳有問題嗎?
“但是你後來明明認出來了!”
明明認出來了,最後還故意用了力!
“對啊。”
鬆田陣平捏了捏拳頭。
“因為我想揍你,不滿意?”
先彆管他們兩個怎麼複活的,你小子是不是忘了你做過什麼了?
萩原研二:……
“不穿防爆服?在炸彈旁邊抽煙?”
萩原研二默默地放下捂著眼睛的手,低頭,往後挪。
“跑什麼?!給我回來!”
半米高的人偶跳起來就拽住了青年的衣領。
萩原研二伸手托住跳到懷裡的人偶,看著幼馴染那雙充滿怒意的眼睛,他緊抿著唇,眸光微顫。
萩原研二低下頭,額頭抵在鬆田陣平頭頂。
“抱歉啊,小陣平。”
他們都知道,就算萩原研二當時穿了防爆服也改變不了什麼,但陰陽兩隔的痛苦和久彆重逢的情緒之下,他們都需要一個發泄的途徑。
而且。
“為什麼我這麼矮啊!”
鬆田陣平用力踩了一下腳下的“地麵”。
萩原研二:……好痛!
在鬆田陣平帶著凶光的眼神中,萩原研二咳嗽了一聲,立刻解釋道:“因為時間有限,這隻是一個臨時的身體。”
萩原研二:其實這樣的小陣平也很可愛的。
咳。
“小陣平放心,你想要多高都可以!”
萩原研二:“比班長高都可以哦。唔,兩米?三米?”
好一會兒都沒存在感的伊達航默默舉手:“我沒意見。不過三米高是不是有點太顯眼了?”
這都超過世界紀錄了吧?
鬆田陣平:“你們兩個……誰要那麼誇張啊!”
而且還能換身體?
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