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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見過何寧後，正要出門，恰巧碰到了何木槿手下的管事九峰先生。

“何家家主有請。”中年男人閉眼微笑地作請狀。

自何家大門進去便是亭台水榭，院中布局精巧，左右兩道皆有草木修竹，秀竹林立錚錚風骨，腳下小徑沿路擺了長長的蓮花燈，近處的回廊下有幾個奴婢正在掛燈，穿過回廊兩人走進正廳。

入目就是一雙玄色白領靴，上著描金的黛綠暗紋衣袍，這是位相貌端正的青年男人，看上去華貴不已，非比常人。

身後跟著幾位家丁打扮的仆從，上下打量著站在一旁的沈莊。

沈莊雖有些遲疑，但還是給何木槿恭恭敬敬的作了個揖。

何木槿卻一愣，繼而拍了一下沈莊的肩膀，笑罵：“你小子！怎麼也學九峰那一套故意揶揄老夫這個長輩不成？”

沈莊隨機應變，也跟著笑，隨意的做了個請的動作，語氣調笑，“還不是怕您老覺得我不上規矩，越發放誕無禮了嗎？”

何木槿笑著隨沈莊進了裡間，留其他人在門外候著。

關上門，何木槿收斂起笑意，匆匆從懷中拿出一紙加封的密信撕開，邊撕邊道：“沈少俠，老夫也不瞞你了，這是逍遙宗傳來的密函，青城派有意在幾日後的武林大會中埋伏，勾結法昭寺要滅我何家滿門，這是我們的暗探憑著最後一口氣傳回來的……”

信息量巨大，腦海裡突然有什麼記憶湧上來。

江湖各門各派武林大會，是要通過比武選出新任武林盟主，青城派掌門崔莊勾結法昭寺陷害忠良，使金陵何家百口之家一夜之間殺戮殆儘。

而那夜，何家嫡女何寧被何家家主托給了一位江湖俠客，並開始了她傳奇的複仇之路。

沈莊有點心梗，武林大會這一橋段可是改變女主何寧性格為人處世的大事件，而現在，這個用不了多久就會死於彆人刀下的男人，就站在自己眼前。

見沈莊出神，何木槿便把密信收了起來，坐到一旁的太師椅上，歎了一口氣道：“少俠，不瞞你說，老夫也不敢擔保屆時全府上下都平安無事，所以才請少俠來護住我家小女，若是臨時突變……”

何木槿混濁的眼睛看過來，沉重道：“請少俠護送小女到京城盧尚書府上。”

“京城盧尚書？”沈莊疑問。

何木槿給他解釋：“盧尚書與我是少時相交，他在朝中任吏部尚書，早年在江南遇伏，老夫曾搭救於他，他定會保護住玥兒。”

沈莊點點頭也坐了下來，並沒有直接答應下來，反而接著問道：“這幾日府裡可有刺客？”

何木槿右手摩挲著扶手，又歎了一口氣：“是有一夥刺客，不過已經捉住了。老夫的人連夜審問他，各種手段用儘，那賊人是一字不吐，最後服毒自儘了。”

沈莊沉默，大腦飛速運轉：按照原文的走向，何木槿做了提防也是無用之功，青城派與法昭寺都是江湖中不容小覷的勢力，再加上法昭寺又是朝廷走狗，殺一個鏢師何家再容易不過了。

“還有幾日召開聯盟大會？”沈莊抬頭看向何木槿，後者迎著視線看過來。

兩人對視，“七日。”

還有七天，沈莊思慮良久開口：“木槿先生，容在下考慮兩日，兩日後再來，定給你一個答複。”

見他這樣說，何木槿歎了口氣，雙手緊握成拳，用餘光看著沈莊。雖然拿不準，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沈莊一定會應允。

還記得九峰管家提起護送人選可以找這位時，他自己心裡也對他充滿懷疑。一個江湖中人，無名小卒，不知深淺不知來曆，若不是跟武林盟有些關係，何木槿也不會放心把護送女兒這般重要的任務放心交給他。

何木槿心裡打鼓，臨走前淡淡掠過一眼，看見沈莊眉頭緊皺，不知在思索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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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莊並未著急答應下來，他知道武林大會如期舉行那麼何木槿必然是死路一條。

如果想救他就隻能……

看著院外天色漸晚，沈莊看著手中那張紙條，喃喃道：“飛仙洞……”

沈莊想到了那股神秘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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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東向西，沈莊行至鬨市。

古代的夜市也是頗具風味，有小販在吆喝著糖人冰糖葫蘆，也有賣女孩家首飾小孩戴的長生鎖，還有食客在坊間大聲粗獷的談論一些當今時政。

沈莊看見遠處買魚燈的，模樣很是精巧玲瓏，正想走出巷子上前仔細觀摩時，卻不料被人撞到。

“失禮，公子可無礙？”

回頭看是一個清俊的青衫男子，他的左側挽著一位麵帶紗巾的紫衣女子，男子在看到沈莊的那一刻突然像見到了熟人，笑道:“少俠怎在此？”

“閒來無事出來走走——”沈莊伸了個懶腰，很是隨意的說。

“少俠真是好興致，不過信件看了就好，過幾日待我們事了了，正好也能一道兒回惠佑山過中秋。”男子笑起來眼睛像頭頂的星子般閃亮。

信件？沈莊看著這兩人，腦子很快就猜到他倆的身份，沒想到這麼快就蹲守到了。

原著裡跟飛仙洞有關係的隻有武林盟的左右舵主莫驚春和茗姑，恰好一男一女。而這兩人又恰好會在武林大會開始前前往紅尾巷，果然在必經之路的夜市蹲守就能找到他們了。

不管莫驚春是故意打掩護也好，還是不想戳破這層身份也罷，這對沈莊來說都不重要，敞開了身份才好說話。

沈莊挑眉，嘴角揚起一絲笑來：“你不應該尊稱我一聲二爺？”

莫驚春沒想到一慣隱藏身份的二爺居然直言不諱了，趕緊給他行禮：“二爺。”

“左右護法拜見二爺。”兩人一起行禮。

“起身，不必拘禮，”沈莊輕咳一聲，思索著怎麼擺出一副老大的樣子，“正要與你們商量此事，你們以為何家如何？”

“這些年從何家線上走，何木槿看似老實敦厚，實則老謀深算，在道兒上獨霸多年，江湖各門各派也多有怨言。尤其是法昭寺，早看不慣何家在道上一家獨大，這些年斷了何家不少勢力，何家危矣，不足以救。”莫驚春仔細分析。

茗姑點頭，附和道：“何木槿自從何夫人離世後，何家確實不複往日輝煌。”

“那依你們所言，何家闔府上下該死嗎？”沈莊揣摩著他倆的話，拋出話頭。

莫驚春聽沈莊說出這話有些詫異，看了眼身旁的茗姑，回答說：“這……天理倫常自有天道，我們並不能阻止什麼。不過近日傳言確實很多，關於那件天降至寶……法昭寺也確實想除之而後快。”

沈莊咀嚼著這句“天理倫常自有天道”，忽然笑了，然後跟莫驚春抱拳告彆。

“中秋二爺可能就不回去了，天理倫常自有天道，可你二爺從不信天道。”

沈莊從前是個最怕麻煩的人，可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他依稀記得書中的結局，記得那尾卡在樹上的紙鳶，甚至那出不了牆頭的枝丫。

即便救不了全府上下，可哪怕是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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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莊帶著何寧念咒隱身躲過仇人的眼線，趁著大火中的慌亂逃走，一直跑到與莫驚春接頭的地方才停下。

這是一家春樓，門口很多妙齡女郎在攬客，穿著血脈噴張的薄紗衣裙，聲音跟黃鸝一樣婉轉悅耳，整個地方從外麵看張燈結彩，連著巷子裡都一片紅。

這應該就是金陵有名的紅尾巷。

從裡到外渲染的天邊朝霞似火，坊間傳：正陽裡最絢爛的紅花都比不上樓裡的姑娘招人喜歡。

沈莊不假思索地脫下外袍，把何寧單薄瘦小的身子包的嚴嚴實實的看不到一點臉，這才從後門進去找到莫驚春他們。

沈莊把她放在床上，用簾布遮好，起身後看到何寧的眉毛都皺在一起，小嘴囁嚅著想說些什麼。

“來的是哪一派？”沈莊安頓好何寧才終於坐下得以歇息。

“青城派暫時沒那個膽子，玄冥殿人還未在金陵，法昭寺倒是有這個本事，不過——”茗姑給何寧診脈，轉過身看向了莫驚春，“目前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們乾的。你們還要回去查東西嗎？”

見沈莊點頭，莫驚春看向他道：“我與你一同前去吧。”

兩人趁著月色和大火又回到何府，這時那些殺手都已經離開，院中火勢巨大，很多屍體倒在火海中，空氣裡都是燒焦的味道。

“我去西廂房，你去內院找找。”莫驚春捂上鼻子，一頭鑽進了火海。

沈莊記得何寧房裡有一件物品是她母親的嫁妝，也許她還想留著。這件東西在原著裡一直是被何寧貼身保管，後來被一個小乞丐偷去當了，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找回來了。

想到方才何寧哭的慘白慘白的臉，還有她紅腫的眼睛，沈莊歎了一口氣，決定給她取來。

就當是哄哄小姑娘的也好。

在何寧的閨房找了許久，沈莊才翻到一個首飾盒子，鎏金細紋玄鳥紋，很是精巧。沈莊又順手取了幾件何寧的衣裙裝起來帶上。

找到莫驚春時，他還在書房裡翻找些什麼，沈莊剛一走過去，就被反應敏捷的莫驚春一個轉身，快速地按倒在書桌上，黑夜裡他的眼睛寒光一閃，厲聲喝道：“誰？”

“你沈二爺，快鬆手。”沈莊抓住他的臂膀一個利落的翻身掙脫開了。起身的同時卻又在心裡感慨：莫驚春雖然看著很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江南溫潤公子，卻沒想到他的臂膀這麼有力，方才自己一時不察，差點沒掙脫開。

莫驚春鬆了手，匆匆對沈莊說：“沒什麼東西，我們回去吧。”

沈莊也點頭，都燒成這樣了，確實也找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第二日何寧睜眼的時候，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莫驚春，莫驚春在給她診脈。

“沒什麼問題了，你的手下的有點重，所以這會兒還沒醒。”恍惚間又看到一個女子以及一個熟悉的身影說話。

是昨天救自己出去的那個男子。

看到何寧醒了過來，莫驚春退到一旁，沈莊坐到床榻邊，輕聲問她：“如何？有感覺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聲音很特彆是何寧對他的第一印象。

何寧想到了她的父親，猛地抓住沈莊的衣服問道：“我爹呢？你把我爹救出來沒有？”

“你爹他……”沈莊話說一半不說了。

見到沈莊不回答，眼神躲避，何寧又看向了莫驚春他倆，兩人皆是一副節哀順變的神情。

何寧無力地滑跪坐在床邊，沈莊蹲在她對麵，跟她的視線平行，安撫道：“在下乃何府門客，能做到的不多，但小姐若是想回去看看，這還是能做到的。”

忽略掉茗姑和莫驚春麵上的震驚和否定，沈莊認真的看著何寧，一字一句又重複一遍：“在下能護好你，你想回去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