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驚春和茗姑對視上，這時候何府剛被滅門，難保凶手沒有找到何寧屍體還在蹲守，這時候回去太危險了。

聽到沈莊這話，何寧本來無神的眼又有了點光，不可置信的看向茗姑和莫驚春，又回頭問沈莊：“真的可以嗎？我如果回去會不會給您帶來麻煩？”

聽到這話的沈莊三人對視一眼，看茗姑點頭，沈莊轉頭看向何寧，認真道：“不會，在下能保證不會有任何意外。”

就這樣，沈莊帶著何寧又悄悄回到了何府，身後跟著看熱鬨的莫驚春和茗姑。

*

大火燒了整整一夜，天光大亮，何府被燒的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留下。

何寧去書房想看下何木槿的屍骨卻發現書房已經沒有任何痕跡了，隻有大火燒過的餘燼，很明顯已經有人先他們一步把現場處理好了。

從書房出來走到院中，何寧看到昨晚的嬤嬤的身體也倒在血泊裡，不是讓阿婆躲起來了嗎？她還回來乾什麼。

何寧顫抖著身體，伸手用草席蓋住嬤嬤，站在院中看著麵前一排排一具具死狀各樣的屍體。

“是誰，是誰？”何寧抱著頭，無力地看著麵前的破敗景象，不敢想象自己家中百十口人竟在一夜大火中覆滅，一人也未曾留下。

沈莊沉默著走到她麵前，把懷裡的小盒子塞到她手裡，蹲下來，與她囑咐道：“小姐，這是你娘的嫁妝，收好，日後切不可讓不相乾的人偷竊了去。”

而後又很認真的看著何寧的眼睛，小姑娘剛入世，眼睛仍然清明靈動。

“我是你爹府上的門客，在何府呆了幾年，以前是個江湖裡的無名小卒，除了一身正氣沒有彆的優點，雖然何府倒下了，但畢竟有恩於我，我能做的隻有儘我全部的力量，幫你查出真凶，報仇雪恨。”

“我平時食無定所，漂無歸期，如何？你可願意跟著我？”說著向何寧伸出手。

這是很鄭重的詢問，沈莊的手伸在半空中，還在等待著她的回應。

何寧看了眼燒毀的何府，破碎的家已然不在，又看了眼茗姑和莫驚春，她們的臉上沒有驚訝，想必是知道麵前的人會這麼做一樣。

父親死前也確實將自己托付給了麵前這個人，他是受父親的命令保護自己的。

再轉頭看向沈莊，這個昨天才見麵的，陌生的男人，是他把隻有一麵之緣的自己救了出來。她的仇家可能是江湖裡有名的門派，有權的勢力，而他一個區區門客，隻因為舊日一點恩惠就願意插手進來幫她。

現在他表情鄭重，眼睛一直看著自己。

他在等著自己的回答。

“大漠黃沙，蒼茫碧水，不論生死，我都願意跟隨沈先生，求先生——幫我報仇。”何寧一掀衣裙朝他跪下。

然後就是鄭重的三聲響頭。

決絕，沒有一絲柔情。

沈莊迎著風看著她纖瘦的肩膀，他明白何寧日後再回到金陵，便再也不是那個懂事知禮的何家小姐了，過去的她已然死在了那場熊熊燃燒的大火裡，不複存在。

有風吹起，院裡的灰塵飛揚起來，刮花了雙眼，沈莊趕緊扶起何寧離開了這裡。

*

“小二，來一壺好酒！”沈莊招呼酒家。

告彆莫驚春他們，他們要去為何寧出城做準備，輾轉多時已大半時光都過去了，於是兩人來到酒莊，沈莊打了一壺酒係在腰間，心道：這才像一個跑江湖的俠客嘛。

兩人走出酒館時，城外大門已關，沈莊算算時間，也快到宵禁了，在周圍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不算很氣派，尚且開門的客棧，院門外點著燈，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夥計？小二？管事？”沈莊給何寧戴上鬥笠才推開門，叫了幾聲小二也沒聽見有人應，以為沒人正打算離開時，有一個身形瘦小的夥計出來了。

“客官可要住店？”夥計語氣熱絡，模樣親和。

沈莊點頭，放下手中的劍打量了一下周圍，說：“歇一晚上，明日便走。”

“好嘞——”夥計點頭，給他們引路到樓上，彆走邊吆喝：“客官，這邊請！”

為了安全，沈莊讓何寧睡下休息自己則在窗邊守著她，沈莊抱著劍靠在窗框看著何寧道：“迫不得已，小姐見諒。”

何寧淡淡的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在月亮爬上樹梢的時候，何寧半夜醒來想找茅房，沈莊抱著劍陪她一起，客棧裡走廊通道連著串，好似九曲十八彎，沈莊心裡也不無時無刻不在吐槽：古代的地形怎麼這麼像迷宮，這都找多久了。

到了晚上客棧也沒點燈，摸著黑不知道走到了哪兒，沈莊從一處樹叢中的縫隙裡看到一點火光，湊近些就看到一間門口堆著很多稻草，

火燒？他正想衝過去看個清楚，腳剛邁出一步，衣角就被何寧拉住，沈莊這才看見從門口走出四個光頭和尚，嚇得沈莊立馬縮了回去。

其中最小的小沙彌看起來不過七八，為首的那個和尚身穿鬥篷，手裡撚著一串黑色的佛珠。

出家人殺生可不多見，這客房裡可能還有些住客在裡麵，沈莊疑惑：這些和尚究竟是什麼人？

回頭看了眼拉他衣角的何寧，她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衣，沈莊把身上的鬥篷給何寧披上。

何寧沒有說話，眼睛看向了那幾個和尚。

由於距離有些遠，沈莊沒聽清他們在談些什麼，隻能確定他們絕對不是好人。就這樣，沈莊一直等到他們倒完油點上火離開，才從樹叢後麵出來。

沈莊掃視了一圈周圍，拿起一旁長木棍沁到附近的水缸裡弄濕，再把燃燒的稻草撥開，挑遠，但一些染到油的門窗仍在燃燒。

“算了，先把人救出來再說。”說完就丟下棍子，深吸口氣大聲喊道：“走水了——救人了——”

這一嗓子直接就把附近的燈點醒了，有幾個人披著外袍踉踉蹌蹌跑過來，一看是走水了，嚇得話都說結巴了：“快，快報官！”

趁著大家都忙著救火，手忙腳亂時，沈莊牽著何寧偷偷溜出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安心睡吧小姐。”沈莊這次上前給她蓋好被子，何寧依舊翻身而眠。

*

法昭寺裡，富麗堂皇的廳堂中跪著一個光頭和尚，在他正上方的書案前端坐一人，一身玄色長袍上繡著金龍騰飛的圖樣，紅底綢布黑靴，頭戴明玉紫金冠，衣著華麗，模樣矜貴。

“法信，可找到那寶物落在哪裡了？”那人旁邊的人開了口，法信低頭，回道：“屬下，不知……”

“不知？那寶物落在了金陵何家！而何家昨夜大火燒的乾乾淨淨，而何大小姐帶著寶物失蹤了，你的人不是已經到了金陵？這你都不知？”他的聲音低沉，帶有一種無名的威懾力。

“好了飛英，這時候不如說說怎麼把寶物找過來。除了法昭寺，還有多少門派知道這件事？”中間的人開口道。

法信忐忑回道：“詔命司、青城派，玄冥殿，武林盟的人應該也多少聽說了。”

“找一下何家小姐的下落，讓你的人埋伏好，時機成熟，自然有用你的地方。”飛英說完就隨著主子離開了。

他們走後，法信才招手把其他和尚叫過來，挨個問話，“金陵何家怎麼一夜覆滅了，何家小姐還活著？帶走她的那個人是誰？”

其他和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回話。

“那個門客可有人知道底細？”法信回頭又問，這次倒有人回話了：“來路不明”“無名小卒”“從未聽說”。

法信問也問不出什麼了就擺手讓他們離開了。

看來何家找了幫手過來，而且來頭不小。

法信本暗暗想著該如何整垮何家把寶物據為己有，思考中眼睛眯了起來，沒留神身後走過來一個身姿窈窕的女人。

“法信～奴家等你等了好久了還不來～”她的手搭在法信肩上，聲音柔媚，嫩的好像能一下掐出水來。

法信轉身摟住她，慢慢走遠了疼惜地哄道：“這就來疼你了。”

*

鬨市東，巷子深。

有一身著藕紫色衣裙，打扮柔美的身影扭著胯從巷子深處出來。拍打著扇子，兩步一笑，三步一留情，顧盼生姿，好不嫵媚。

巷口另一位麵帶輕紗的女子仿佛在等她，掀開麵紗露出那張俏麗冷淡的臉來，赫然正是白日裡的茗姑。

茗姑看著來人走過來，眼睛卻瞥向了一旁的石牆，聲音輕柔：“莫老頭怎教出來你這麼個不務正業的徒弟？”

來人沒因為這句話氣惱，反而笑了起來，開口說話卻是一個清俊的男兒聲：“莫老頭怎麼也教出你這一個寡淡無趣的徒弟來？”

兩人對視上，許久沒有開口。

“二爺那裡怎麼樣？”男人率先開口，說著解開了麵紗，月下是一副掛了傷的青年麵孔，眼眸含笑。

茗姑雙手疊在一起，沒有理會他臉的小傷，隻輕聲說話。

“聽說夜裡有一房間走了水，不過——”茗姑又話頭一轉：“兩人倒是無事。”

幽巷裡，月光照不得全部，隻有點點落在對麵的人肩處，茗姑看著這處月光下他不倫不類的裝扮，心道：莫驚春這個混小子。

“最近可不太平啊，前幾日詔命司還卜算到近日有一天生異寶降臨於世，得之可得永生。這可讓青城派、玄冥殿和法昭寺他們這些人興奮不已，現在全奔向金陵而來，誰知現在何家倒了，寶物不翼而飛。”

茗姑也想起了什麼，說：“聽你這麼一說，倒有些印象。我來金陵前時見到一個小沙彌押著兩個犯人入金陵的地界，行蹤很是可疑，刻意躲著官差。我喬裝跟在後麵，差點沒讓他發現。”

“現在當務之急是把二爺他們送出去，路引和令牌都拿到了嗎？”茗姑詢問。

“有我在你還不放心？”莫驚春失笑，拍了拍胸口處。

兩人不說話了，沉默著在思考著什麼。

“還是要跟緊二爺些，不過也不用擔心他的安危，”莫驚春匆匆掩上麵紗，看著她的眼睛，道：“上次我去過何府，什麼也沒有找到，何小姐活著說不定來日有大用，我猜沈二爺也是奔著她身上的寶物去的。”

“莫老頭給我傳信了，說此事過後，等你我中秋回家。”

黑夜裡他目光灼灼，茗姑點頭，兩人背道而行，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