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識的場景,沉默再一次蔓延。
罪魁禍首沒有絲毫尷尬,反而心安理得地插著兜繼續打量。
額,有人偷窺被抓包後還這麼理直氣壯嗎?
……
“你要坐嗎?”蒲光往一旁挪了挪。
白維舟再次意外地挑了下眉,抬手分開垂落的柳條,彎腰走來。
待他走近,蒲光又迅速把橫椅一側的書抱起。
耳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落座聲,左側被高大的身影遮擋,陽光隻能調皮地跳躍在她潔白的鞋尖。
白維舟往一旁望去,蒲光依舊坐正,目光灼灼地落在腳尖。好像剛剛真的隻是一次類似於“你累不累,要不要坐一下?”的貼心幫助。
“你今天去了書店?”
身側傳來疑問,蒲光順著他的眼神望向膝蓋上的書。
“哦,你說這些,對啊,我剛剛從書店回來。”
白維舟手從兜裡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往最上麵的封皮一點,說:“你喜歡看這類書?”
他的語氣平靜,淡淡地又收回手。
“嗯,我覺得挺好看。”蒲光再次轉過身應道,白維舟今天不再是一身黑,反而身著一件清爽的白襯衫,和風從寬鬆的領口灌入,後背鼓起的麵料不斷拍打著精瘦挺拔的身軀。
蒲光悄悄地往長椅另一側挪了挪。
呃,她有帥哥恐懼症。
“小舅,小舅。”遠方噠噠噠地跑來一顆可愛的蘑菇。
他圓圓的腦袋上頂著明黃色的太陽帽,像撐起的一把可愛菌傘。
“咚”,蘑菇重重地撞落到白維舟腿邊。
攜帶而來的風掀起黃帽,一張肉嘟嘟的臉蛋此刻彈力十足,配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
蒲光放在一側的手指忍不住動了動。
她再次悄悄地挪回來。
白維舟挑眉看著蒲光的小動作,而褲腳就被一雙小胖手肆無忌憚地蹂躪著。
看沒人理他,寧元芋圓溜溜的眼睛裡泛著狡黠的光湊近蒲光,“小舅舅,這姐姐是誰啊?”
“寧元芋你剛剛跑挺快啊,走回家了。”白維舟一把拉住已經湊到她眼前的小蘑菇,然後起身問她“你呢,要回去了嗎?”
蒲光望向他,“啊,我嗎?”然後看向遠處西沉的落日,“我也要回去了。”說著抱起書,起身撫平裙擺處褶皺。
十分鐘後,回到溪語悅庭,大門處人群也陸續回流。
蒲光望向前方一高一矮的背影,還真是沒想到和他們竟然在同一小區。
前方小蘑菇大喇喇地開道,小黃帽耀武揚威地在風中撲棱。
走了一段路,突然圓潤的小身體轉過來,眨巴著眼睛傲嬌地說,“小舅舅~,你快點呐,就你最慢我肚子都餓了。”
然而此刻挺著鼓鼓囊囊的肚子像隻小河豚。
“噗嗤。”蒲光忍不住了。
前方的一大一小同時看過來,小的更是突然眼睛放著光就要跑過來。蒲光迅速往左邊一移,說“那個,白維舟我走那邊,拜拜。”
不等他反應蒲光揮揮手快速拐進左邊小道。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綠化叢中。
*
清晨的陽光還未撕開濃厚的黑幕,嫋嫋白煙已經從小巷處的幾家早餐店門口升起。老板拿著掃把麻溜地清掃門前垃圾,又快步進去拿出矮小的桌椅板凳,招呼騰出手的老板娘一起布置。
半個小時後,老區這片開始蘇醒,人們慢慢湧向街頭巷尾。
一棟破舊的家屬樓下,茂密的樹葉擋住樓道口處微弱的燈光,一道身著一中校服的身影走出。她一邊叼著包子一邊調整著肩上書包正準備大步跑開。
“沐小雨,包子趁熱吃,還有去王叔那裡把上次的賬結了,你聽到沒有。”張琳從二樓窗戶處探出,拉高嗓音對她喊道。
“聽到啦。”沐小雨向後揮揮手,往上提了提書包,瀟灑地跑出小區。
然而當她叼著熱氣騰騰的包子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進教室時,鈴聲還是幸災樂禍般地響起。
在老馬壓迫的目光中,沐小雨清了清嗓子。
“報告。”兩道嘹亮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身旁撲來一陣風,沐小雨往旁邊看去,隻見蒲光提溜著一盒奶,正眼神閃爍地躲避著老馬核善的目光。
“我規定的幾點到班?不知道嗎?”老馬掃射著兩顆蔫巴的腦袋,提高聲線,“預備鈴都打了才慢悠悠的來,老大爺的腿腳都比你倆利索。到門口站著去,早讀完了再進來。”
蒲光抬起頭快速閃進一旁走廊。沐小雨應了一聲提起包子走向她一旁。
教室裡又響起稀稀拉拉的早讀聲。
身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沐小雨偏頭看著蒲光全然沒有剛才唯唯諾諾的樣子,淡定地吸溜起六個核桃。
沐小雨疑惑自己是不是走太久了,怎麼連蒔夏都開始變性了。以她的個性此時不應該孤傲地屹立在牆邊嗎?
不對,蒔夏什麼時候遲到過?
果然呐,沒人能精神正常地度過高中。
而一旁的蒲光一邊把吸管咬得扁扁的,一邊在心裡歎氣:今早張姨請假沒來,鬨鐘沒響。天呐,有誰明白每天早上六點鐘起床的苦啊!
鈴聲終於響起,謝天謝地,蒲光邁著站得發酸的雙腿走進教室。
還沒等她放下書包,林可再次湊近問,“蒔夏,沒事吧,今天怎麼遲到了?”
老實說,蒲光有點佩服蒔夏了,她是怎麼在和林可成為同桌的情況下還能天天和她一起放學回家。
蒲光討厭沒有邊界感的人,她低眉淡淡回複:“起晚了。”然後轉身向後從書包裡翻找課本。
這時斜後方一直空著的座位被拉開,剛剛一起罰站的女生坐下。
蒲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之前聽說自己後麵的人是藝術生出去集訓了,原來今天剛剛回來嗎?
蒲光看到沐小雨麻利地把幾本嶄新的書從背包裡拿出,拿起筆低頭乖乖地謄抄黑板上的筆記。而身旁的人對她的回歸沒有任何反應。
咚咚,兩聲清脆的敲擊聲讓蒲光收回目光,回過身就看見白維舟輕輕叩擊著桌麵,看她回頭就收手說:“蒔夏,交數學卷子。”
“哦,等下。”蒲光又轉過身在書包裡掏了掏。
白維舟看著蒲光的後腦勺有足足一分鐘,結果女孩回身望著他可憐地說道:“我好像是忘家裡了,要不你們先交。”
說完眼睛瞟著等他反應,這讓白維舟想起每次犯錯後就立刻認慫的寧元芋,但下次還敢。
而麵對女生的反常,他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若有所思。
蒲光說完後有些心虛,直到看見白維舟停頓幾秒後,依舊淡定地往後排走去她才鬆了口氣。
*
當白維舟第三次盯著蒲光四處翻找的後腦勺,他知道自己的直覺果然沒錯。
不等她心虛地抬頭用可憐巴巴的望向自己,白維舟已經麻利地自動跳過去找下一位。
蒲光發誓這次是真的忘在家裡了。
直到下午體育課再次被老馬召喚,蒲光才開始反思自己。
懷著忐忑的心情推開辦公室大門,她意外地發現白維舟和沐小雨都在。背對著的老馬正給他們說些什麼。
看見蒲光,老馬招招手示意她先站著一旁。蒲光乖巧地站在一旁吃瓜。
“維舟,你作為課代表,就辛苦你了,沐小雨的基礎差,你就幫她從上學期的補起。”老馬一臉慈祥地看著白維舟。
白維舟沒有什麼表情,隻是點了下頭。
隨後老馬又轉向沐小雨,“沐小雨聽到沒,就算藝考對文化課也有要求,之前落了那麼久的課,你要積極一點。一會我去教室把你們位置調一起,以後不懂就要問。”
沐小雨在一旁順從地點著頭。
其實蒔夏讀的是文科班,不像蒲光以前是學理科的。幾門副科隻要背完分數也不會太低。主要是數學沐小雨落下太多,每次集訓回校,老馬就會選得力乾將給她補課。
吩咐完事情,白維舟和沐小雨正準備離開。走到門口,老馬又一聲招呼,“維舟,等下。等會我要去開會,你在這把昨天發的卷子幫我改了。”
蒲光看著白維舟再次掉頭回來,有些幸災樂禍,你看太優秀的人還沒出社會就被榨乾了價值。
“蒔夏,你最近又在搞什麼?天天作業不交,要鬨哪樣?”老馬的奪命連環問是招招催命。
白維舟坐在老馬對麵空著的辦公桌處改卷,聽到聲音抬眼就再次看到了那雙明亮剔透的眼睛眨巴眨巴,像地鼠怯怯地從洞口探頭。
老馬繼續加大火力,“上次我叫你想好了找我談談,看來你還是沒找到自己的問題。現在開始自暴自棄了是吧,我說再多你也聽不進去。”
說完老馬低頭看了表,又拿出一張全新的卷子拍在桌上,“行了,我也要去開會了。你不是忘帶了嗎?我也不用你找回來了,就在我這裡做完然後交給維舟改出來,我倒要看看你最近是個什麼水平。”
蒲光惶恐地目送著老馬拿起皮包和鑰匙急匆匆地離開。
結果一回頭就對上了白維舟深邃的眸光,他眉眼冷峭,沒有什麼表情。但不知道為什麼,蒲光似乎能透過他垂下的長睫,看到他眼中的幸災樂禍。
唉,風水輪流轉呐。
蒲光慢吞吞地展開卷子,心無旁騖地開始埋頭苦乾。
白維舟看見蒲光柔順的頭發垂落在兩旁,雖然埋著腦袋遮住了表情,可莫名能從這顆倔強的頭頂看出她視死如歸的決心。
一時間偌大的辦公室隻聽見沙沙筆觸聲和時不時的翻頁聲。
半小時後,白維舟改完大半,在座椅上捏著酸漲的脖子看向對麵。
此時一顆冉冉升起的海膽讓他忍不住噗嗤一笑。
蒲光疑惑地抬起頭,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無辜,手卻還在頭發上揉搓著。
白維舟收起笑,清了清嗓子,“咳咳嗯,你繼續。”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要爆發了。
白維舟看著對麵海膽的棘刺已經有進化成鋼針朝自己噴射來的趨勢,他趕緊打住,發揮同學間難得的友愛之情,貼心詢問:“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話音剛落,海膽立馬進化成一隻毛發蓬鬆柔軟的憨憨比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瞟他一眼,說:“你能不能幫我做了呀。”
白維舟眉心一跳想打爆她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