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中也仰頭看著魏爾倫,看了片刻,伸出手指,碰了碰魏爾倫眼下的青黑,擔憂道:
“你的臉怎麼黑了兩塊?受傷了嗎?”
由於歐洲人的皮膚普遍是冷調的白,一旦上麵有其他顏色,就會十分明顯。
“沒有受傷,”
魏爾倫有些不自在地側了一下頭,解釋道:
“這是黑眼圈,因為我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哦。”
中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看向蘭堂,奇怪地“咦”了一聲:
“蘭堂先生昨天晚上也沒有睡好?”
“昨天第一天搬到這裡,可能是情緒有點激動。”
蘭堂心情不好,隨便找了一個借口,低頭,將日曆上昨天的日期劃掉,翻到五月的那一頁,重新放下,如遊魂般走了出去。
中也看著蘭堂的背影,眨了一下如藍寶石般純粹的眼睛,回頭:
“哥哥,蘭堂先生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好。”
“是呢,”
魏爾倫幫中也係上最後的紐扣,讓中也站直身體,整理衣服上的皺褶,哼笑了一聲:
“他發現自己沒有預料中的強大,所以不高興了。”
“但是蘭堂先生明明很強大,昨天,我看到蘭堂先生一下子打敗了三個人,還像這樣,踩了一腳,那個人就不動了。”
中也模仿蘭堂的動作,在疊著的被子上踩了一腳,眼睛亮晶晶的,強調道:
“很厲害!”
魏爾倫捏了捏中也的臉頰,有些不滿:
“我昨天也很厲害。”
他殺人的速度明明比蘭堂快多了。
中也慢半拍地“啊”了一聲,目光遊離了一下,點頭道:
“沒錯,哥哥也很厲害,”
但哥哥的招式沒有蘭堂先生的多,隻是站在原地開槍,中也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槍聲震聾了,一點都不酷。
不過,後麵哥哥把手槍扭成麻花的時候也很炫酷,比踩人酷多了!
中也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滿是喜愛與孺慕:
“我最喜歡哥哥了!”
比起蘭堂,中也當然最喜歡對他真情實意,以真心換真心的魏爾倫了。
“我也最喜歡中也了。”
魏爾倫滿意了,幫中也穿上鞋子,帶著中也離開臥室。
魏爾倫在浴室門口和蘭堂擦肩而過,細心打理好了自己和中也,再來到廚房。
蘭堂在廚房待了一段時間,正在按照食譜煮粥,看到魏爾倫後,順勢把勺子和食譜交給魏爾倫:
“我出門買點東西,保羅,你看一下鍋,記得按照說明書上的步驟來。”
蘭堂沒有拖延的習慣,打算早點完成給魏爾倫的承諾。
“我會的。”
魏爾倫一手接過一個物品,等蘭堂走後,看了看滿當當的雙手,全部放下,從客廳搬來一個椅子,和中也一起坐在椅子上,一同看食譜。
魏爾倫在看上麵寫著的步驟,中也在看食譜上色香味俱全的圖片。
明白所有步驟後,魏爾倫時不時看一眼鍋,在水開之後,及時掀開鍋蓋,把裡麵的米粒攪勻,就可以繼續在一旁等待了。
不過,蘭堂的速度比想象中的慢,魏爾倫把飯端上餐桌後,又按照食譜,用重力切了一個土豆,炒了一盤土豆絲後,蘭堂才回來。
蘭堂帶回來的東西不算少,魏爾倫大概打量了一遍,全部是看上去能存放一段時間的食材,似乎把未來半個月要吃的食物全部買了回來。
蘭堂從口袋拿出一個紙盒,放在餐桌上,剩下的東西全部放進了廚房。
魏爾倫拆開盒子,滿意地發現裡麵放著被電線串在一起的星星,電線上還有星星點點的小燈,做工十分精致,如同一個裝飾品。
中也好奇道:“哥哥,這是什麼?”
“是給你買的夜燈,放進櫃子裡,裡麵就不會黑了。”
蘭堂從廚房走出,順口解釋了一句,坐在餐桌旁。
因為蘭堂選擇坐的是魏爾倫身邊,正好是中也的對麵,一抬眼,就能看到中也高興地衝他笑:
“這也太好了,謝謝你!蘭堂先生。”
蘭堂的目光停頓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今天中也的表現比昨天靈動了很多,也看不出第一天遲鈍懵懂的痕跡了。
“不用謝。”
蘭堂收回視線,夾了一筷子土豆絲放進口中,下一秒,被鹹得大腦空白,下意識低頭尋找垃圾桶。
“我是按照說明書做的,”
已經嘗過菜的魏爾倫乾咳一聲,提前為自己辯解:
“隻是,上麵沒有寫要放多少鹽。”
食譜上隻寫了適量,魏爾倫憑感覺放了一勺鹽,自認為放得不多,沒想到做出來的菜能鹹到讓他剛嘗一口就吐了出來。
“嗯。”
蘭堂漱口之後,端來一杯熱水,將土豆絲在裡麵涮了涮,麵不改色地繼續吃。
魏爾倫奇怪地看著蘭堂的舉動,沉默一瞬,模仿著蘭堂的行為,嘗了一口被熱水涮過的土豆絲:
雖然不再鹹得不能吃,但依舊很鹹。
魏爾倫放棄了讓中也嘗試他的手藝的想法。
吃完飯後,魏爾倫興致盎然地帶著中也布置“房間”,
星星燈的長度不短,圍著櫃子繞一圈還有剩,
魏爾倫想了想,用重力把星星鑲進了櫃頂,隻留下星星點點的小燈當做流蘇點綴,還頗有閒心地繞出一個曲線優美的圖案。
完成之後,魏爾倫拉上窗簾,半掩上櫃門,打開了星星燈。
星光的顏色是柔和的暖黃色,直視也不會刺痛眼睛,亮起時,為櫃子內部朦朦朧朧地罩了一層薄紗,如同星光全部灑進了這個小小的空間。
中也抬頭,睜大眼睛,瞳孔倒映著星光,愣愣地看了片刻,才“哇”了一聲,聲音輕到似乎擔心驚走星星:
“哥哥,它們好漂亮。”
魏爾倫對此沒有特彆的感受,但聽到中也說漂亮,仔細看了看,也覺得漂亮,微微一笑,還沒有開口,就聽到中也輕輕地說:
“我好開心呀,哥哥,真的、真的很開心。”
開心到都不知道露出什麼表情,做出什麼反應,隻能感到胸口脹脹的,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有星星從裡麵鑽出來。
就算星星燈此刻壞掉了,不亮了,櫃子變得和昨天晚上一樣漆黑,
中也想,
隻要他心裡的星星還亮著,他就會喜歡繼續住在這裡。
·
早上的天空本來就陰沉沉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僅沒有明朗,反而越發陰沉,過了片刻,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
昏暗的建築藏在小雨中,仿佛隔了一層薄霧,更顯破敗、死寂,仿佛等待著一步步死去、苟延殘喘的傷者,時不時在某處響起絕望的呻|吟。
他們的住處在七樓,不算太高,
蘭堂從窗戶向外看,能清晰地看到接近地麵處,一塊深色牆壁被雨水浸濕、衝刷時,慢慢褪色,給地麵染上似紅似黑的色彩:
最近,好像不是出門的合適時機。
小雨一下就是一天,
第二天,雨停,太陽重新照亮地麵時,
灰黑色衣服的人如群居的老鼠,從不知名的地方湧出,背著槍,穿梭在大街小巷,時不時在某處停留片刻。
蘭堂能看到有兩個軍警停留在小區門口,打量著小區,似乎要進來。
但剛走兩步,小區門口的房間走出一個看不清容貌的人,點頭哈腰地迎上去,說了幾句話,又塞了一個看不清的東西,
軍警仿佛就此和對方達成了共識,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普通人緊閉門窗,擔心惹上什麼禍事,不敢出門,黑暗勢力的人也投鼠忌器,暫時停止了活動,
城市一時寂靜了下來,大街上,沒有除了軍警之外的人。
因為縈繞在心頭的危機感,蘭堂和魏爾倫沒有出門,安靜地待在家中養傷,等待突然又沒有目的的搜查結束。
·
再一次從睡夢中蘇醒,蘭堂坐起身,打開燈,平靜地用筆在四號上劃了一道,代表著日子又過了一天。
經過這段時間的沉澱,蘭堂已經勉強接受了自己的異能——
不接受也沒辦法,他的異能不會因為他的不接受而改變。
蘭堂放下日曆,看向給中也穿衣服的魏爾倫:
“保羅,彆忙了,你要讓中也學會自己穿衣服了。”
“中也不用學,他早就會了,”
魏爾倫頭都不回,道:
“隻是穿得有點慢,沒有我給他穿快。”
“即使中也穿得慢,也要讓他自己穿,保羅,你不能讓中也做什麼事情都依賴你。”
魏爾倫莫名其妙:“中也是我的弟弟,他不依賴我還能依賴誰?”
“我的意思是,”
蘭堂歎了一口氣,不得不點明:
“你這麼儘心儘力,等到分離的時候,會很難過的,保羅。”
“分離的時候還早著呢。”
魏爾倫毫不在意,
他的弟弟還這麼小,根本離不開他,也不會離開他。
中也掙紮著將腦袋頂出有些緊繃的袖口,將衣服扯平,疑惑道:
“分離?我們為什麼會分離?”
蘭堂對中也笑了笑:
“等中也長大就知道了。”
中也更困惑了:“長大?”
給中也套上了衛衣,魏爾倫又開始幫中也穿褲子,語氣隨意:
“可能是等到中也長大了,就要有自己的生活,離開我了。”
說到這裡,魏爾倫心情突然有些不高興,不知道是在不高興蘭堂提出的話題,還是這樣的未來。
中也站起身,在原地轉一圈,讓魏爾倫看衣服有沒有穿好:
“哥哥為什麼會難過?”
魏爾倫好不容易給中也套完了衣服,捏了捏中也薄薄隻有一層皮肉的小臉,道:
“因為中也待在遠方,我就不能經常看到中也了,會擔憂中也有沒有吃好喝好,有沒有生病。”
魏爾倫越說越感到煩悶,心中也升起了仿佛人生失去意義,隻剩一片死寂的乏味與孤獨。
魏爾倫皺了皺眉,把這種情緒歸於自己失憶的原因。
中也穿上自己的拖鞋,拉著魏爾倫的手往外走,奇怪道:
“那哥哥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去遠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