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沒有必要?
就算在去租房的路上不方便,租到房子後,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包紮傷口?
就算是認為購買物資時同樣會崩開傷口,但這裡還有他,他身上的傷勢比蘭堂輕,能做的也比蘭堂更多。
所以,
蘭堂為什麼要拒絕他的幫助,孤身一人去購買物資?
魏爾倫張了張唇,正想質問,但看著蘭堂理所應當的神色,比憤怒更快到達心口的,是讓他熟悉的無力感,仿佛潛意識在告訴他:
他根本沒有辦法說服蘭堂,和過去無數次一樣。
魏爾倫沉默一瞬,僵硬地轉移話題:
“吃飯吧,吃完後,早點休息。”
從早上到現在,他還吃了巧克力補充能量,蘭堂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吃,一直在忙碌。
蘭堂握了握右手,點頭,對魏爾倫伸出左手。
魏爾倫將蘭堂拉起,轉身,先一步回到客廳。
中也在客廳等了很長時間,已經等著急了,一邊用小手捂著便當,一邊往臥室的方向探頭,看到魏爾倫,眼睛一亮,焦急道:
“哥哥,它們不熱了!怎麼辦?”
他已經很努力地在看著這些便當,但是它們還是越來越涼,一點都不聽話!
“沒關係,中也,這隻是一件小事。”
魏爾倫拿過便當,摸了摸上麵的溫度,但想到虛弱的弟弟可能吃不了太涼的便當,道:
“我們再把它們熱一熱就好了。”
他們這裡雖然沒有微波爐,但有一個電熱鍋,同樣可以加熱便當。
魏爾倫信心滿滿地想,把便當拿進廚房,放進鍋中,蓋上蓋子,直接打開了電源。
中也好奇地扒著桌台,踮著腳,一眨不眨地看著電熱鍋內的便當。
蘭堂看著魏爾倫的舉動,感到了一絲不妙,但想到微波爐同樣是直接把便當放進去加熱,又把這絲不妙壓了下去,轉而開始翻看電熱鍋的說明書。
蘭堂看了幾頁電熱鍋的製作原理,不感興趣地往後翻,終於翻到了電熱鍋的具體用法:煮飯、炒菜、蒸……
電熱鍋的加熱速度很快,一會兒就能感到鍋底明顯的溫度,冒出了白煙,隻是
中也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後退幾步,捂著鼻子道:
“哥哥,便當的味道好奇怪。”
加熱後,便當冒出的不是飯菜的香味,而是一股奇怪的焦臭味。
魏爾倫的視角比中也更高,將便當加熱的全過程看得清清楚楚,
鍋底加熱後,便當內的飯菜還沒有反應,便當底部的白色支撐反而開始軟化,貼在鍋底,沸騰般出現小泡,冒出白色的濃煙。
隻是,魏爾倫的記憶一片空白,感受不到危險感,潛意識也沒有任何反應,隻能遲疑地說:
“我也覺得,不過,便當可能就是這個味道。”
雖然嗅到這種氣味,魏爾倫升不起半點食欲,反而有些抗拒,但這個世界說不定會生產專門降低食欲的食物。
“不對,等等!”
蘭堂翻到了電熱鍋加熱便當的那一頁,看了幾行,抬眼一看鍋內的情況,表情變了,緊急丟掉說明書,向前幾步,扯掉插頭,打開水龍頭,往鍋內加入涼水。
“刺啦”一聲,加入的涼水第一時間沸騰起來,冒出更多的白煙,三秒之後,白煙消散,鍋內隻剩涼水、便當與在涼水中凝固變形的塑料。
廚房一時陷入詭異的沉默,隻留“嘩嘩”的水聲。
蘭堂關掉水龍頭,廚房內頓時連水聲都沒有了。
中也仰著腦袋,看了看蘭堂,又看了看魏爾倫,還沒有反應過來。
魏爾倫再傻也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沉默了三秒,補救道:
“我再去買兩份便當。”
要不是他自以為微波爐和電熱鍋一樣,也沒有及時意識到異常,他們的便當不會成這副模樣。
“不用了,”
蘭堂倒掉涼水,把便當從鍋底完整地撬下來,看了看底部:
“便當還能吃。”
所幸搶救及時,底部的塑料隻是融化了些許,沒有危及內部的食物,鍋也還能用,不過是一件吃一塹長一智的小事。
“下次使用的時候,記得看說明書,保羅。”
蘭堂提醒了一句,把鍋洗乾淨,按照說明書上所寫,裝了一點涼水,把蒸籠找出來,開始蒸便當。
魏爾倫:“……我知道了。”
·
三人用完餐,洗漱之後,天色已經微暗。
蘭堂打開燈,拿著上任租戶留下來的日曆,回想打聽到的日子,翻到四月的那一頁,用筆在二十九日上畫了一個圓圈,
是他們醒來的那一天,也是失去記憶,在橫濱流浪的第一天。
今日是他們在橫濱的第二天,四月三十日,明天就是五月一日。
而他們要想辦法在月末之前找到工作,得到收入,才能在橫濱站穩腳跟。
蘭堂想了半天,都被大腦的空白逼退,想不到適合他們的好工作,將日曆放在床頭,歎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不應該這樣的:
為了一些金錢忙碌,算計,煩惱,而是吃喝不愁……至少是這樣的,工作可能有一定的危險性,見不得光,與殺人有關。
至於同伴?
他們在橫濱應該沒有太多的同伴,否則,他們不會在魚龍混雜的基地醒來。
所以,他們作為歐洲人,為什麼會在大戰時期跑到日本這個亞洲小國,還落到如此處境?
蘭堂困惑不已,往深處想,頭又開始疼,隻能停止思考,看向走進房間的魏爾倫。
魏爾倫要幫助中也洗漱,速度比蘭堂慢了很多,走進臥室後,第一眼再次看到了櫃子裡的床鋪,
剛想要向蘭堂反對,看到渾身低氣壓,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蘭堂,頓了一下,反對的話再次咽了下去,
魏爾倫繞過蘭堂,直接帶著中也來到櫃子旁,詢問道:
“中也,你喜歡這裡嗎?”
魏爾倫突然發現,
他的想法不一定要蘭堂認可、讚同,隻要弟弟不喜歡,他可以直接把櫃子裡的床鋪移出來。
中也蹲下,按了按床鋪,驚喜道:
“好軟!”
魏爾倫摸了摸小墊子,發現櫃子裡的墊子比外麵的床墊還軟,看來蘭堂在挑選給中也的床墊時,的確用心了。
中也脫掉拖鞋,爬進了櫃子,躺在床上,伸了伸手腳,對魏爾倫笑:
“我很喜歡這裡,哥哥!”
“喜歡的話,今天晚上可以住在這裡。”
魏爾倫心情複雜,幫中也蓋上被子,不放心地叮囑道:
“我就睡在外麵,如果有什麼事情,中也記得及時喊我。”
“好!”
中也高興地回答,轉頭就開始探索櫃子,敲了敲牆壁,還嘗試著拉滑動的櫃門。
魏爾倫見中也玩得開心,心情平複了不少,不再擔憂,轉身,和蘭堂一起躺在房間和地板差不多,唯一一個的床上,準備睡覺。
魏爾倫關了燈,看著昏暗的窗戶,心情還沒有平靜,也沒有醞釀出睡意,聽到櫃子門“砰”的一聲關閉,徹底合上:
看來他的弟弟也要睡覺了。
·
中也坐在櫃子裡,手足無措地愣了幾秒,心中的新奇感與高興消失了,用力掰櫃門,試圖重新打開,但不知道是角度不對,還是櫃子門被卡住了,櫃門紋絲不動。
櫃子嚴絲合縫,連光都透不進來,中也隻能待在漆黑之中,如墨一般,連自己的手腳都看不到的漆黑。
中也趴在櫃門上,用力向外看,依舊看不到任何光亮,和過去一樣,全世界都是黑色的:
“哥哥,你在外麵嗎?”
魏爾倫:“嗯,怎麼了?”
“哥哥,我打不開櫃門了,”
得到回應,中也安心了不少,實話實說:
“裡麵好黑啊,也沒有哥哥和蘭堂先生在身邊,我不喜歡住在這裡了。”
在看過彩色的世界後,中也已經不想回到全世界都是黑色,孤身一人的過去了。
他的弟弟在害怕!
魏爾倫瞬間意識到這一點,頓時躺不住了,“騰”的一聲坐起來,打開燈,就要立刻將弟弟從櫃子裡解救出來。
蘭堂被突然的光亮刺了一下,睜開眼睛,坐起身,頭疼地看著魏爾倫因為一句話,重新折騰了起來:
“保羅,這張床睡不下第三個人了。”
這個床鋪是真的很小,他和魏爾倫肩並肩才能兩個人都睡在床上,如果再來一個人,他們就要睡在地上了。
魏爾倫一邊將中也摟在懷裡,拍了拍後背,安慰孩童潛意識的不安,一邊道:
“放心,我有分寸。”
蘭堂麵無表情地看著魏爾倫的有分寸就是把中也的床鋪挪在他們旁邊。
但是,這和讓中也住在櫃子裡有什麼區彆?
哦,還是有區彆的,
區彆就是中也睡著了,蘭堂都沒有睡著,他本能地警惕身邊除了魏爾倫之外的人,小孩子也不例外。
魏爾倫同樣沒有睡著,不過,他沒有睡著是因為心疼,
中也的床鋪移出來後,怎麼看都覺得小得可憐,雖然對中也來說已經足夠,但魏爾倫還是心疼他的弟弟。
感覺到蘭堂同樣沒有睡著,魏爾倫用氣音詢問:
“蘭堂,你手中還有多少錢?”
蘭堂有些奇怪,想了想,回答道:
“大約兩萬日元。”
雖然他已經努力挑選便宜的東西,但他接受不了太劣質的物品,精打細算,還是花了兩萬日元。
他手中剩下的錢不多,不過,那是他和魏爾倫共同的錢,如果魏爾倫急著要用,他自然會給魏爾倫。
魏爾倫算了算,謹慎地打算拿走一半:
“蘭堂,給我一萬,我想買一張大床。”
“……”
蘭堂睜開了眼睛,看著天花板,平靜道:
“保羅,你的上一句話是什麼?”
魏爾倫愣了一下,莫名其妙:“你手中還有多少錢?”
“一分都沒有。”
蘭堂翻了一個身,背對著魏爾倫:
“早點睡吧,保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