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村四郎有一輛便宜的轎車,此時也慶幸自己買了車,很快就能跑到目的地。
一路上,田村四郎還假裝健談地試探了他們的背景,得到了一個來橫濱尋找親弟弟,卻意外被爆炸炸傷,沒了錢,暫時回不了家的回答。
不算田村四郎心裡信不信,反正他的臉上是信了,感歎了一聲“世事無常”,還建議他們去乾吸納灰色人群的黑手黨:
對於普通人來講,去乾黑手黨不一定能賺到錢,命卻一定能搭進去;但對於有點手段,也走投無路的人來講,的確是一個好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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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跟著田村四郎來到了一處說不上繁榮,卻也不算冷清的街區,進了一個小區,來到了一處樓房前,走樓梯走了六層樓梯,才終於到了地方。
田村四郎用鑰匙打開一扇木質的門,示意他們進去參觀。
四十平米的小屋,內部是日式的裝修,有基礎的家具,木質的地板上有一層灰,但整體也算乾淨,有廚房、浴室、客廳,還有一個不小的陽台,唯一的缺點是,隻有一個臥室。
“彆看隻有一個臥室,裡麵的空間住四個人都綽綽有餘。”
田村四郎信誓旦旦地承諾,但魏爾倫跟著一起走進去,看了半天,都沒有看到床在哪裡。
“你們看,房間裡連床墊都有,你們租了之後,隻用買兩套床單被子,就能入住了。”
最後,還是田村四郎指著地麵硬誇,魏爾倫才發現,地上那塊比地毯還粗糙的長方形布料就是他們的床。
魏爾倫沉默了,看向蘭堂,蘭堂也啞口無言,兩人的想法難得達到一致:
這和睡在地板上有什麼區彆?
田村四郎渾然不知,還拉開一側的櫃門,指著下麵的空間介紹道:
“你們的弟弟可以住在裡麵,你們看看,這是不是很有安全感?裡麵也寬闊得都能住得下一個成年人了。”
魏爾倫走近,看到了裡麵的寬一米,高一米,活像是一個密封棺材的“床”,第一次感受到無語到了極點是能笑出來的:
安全感?寬闊?
真是撒謊都不打草稿!
就這個破櫃子,還想讓他的弟弟住進去?
在魏爾倫準備挑刺的前一秒,他感到了蘭堂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似安慰似提醒地拍了拍。
即使蘭堂沒有說話,魏爾倫都明白蘭堂想說什麼:
冷靜一點,保羅。
這個房子一個月的房租隻有兩萬日元,和住一晚上酒店一樣的價格,還是不要太挑剔了,
再挑剔下去,未來就會變得很麻煩,有可能連酒店都住不起,要去流落街頭,住在橋洞下麵了,到時候會很危險。
魏爾倫想著蘭堂可能會說出口的話,一時竟然覺得好笑,連腦中的怒氣都消散了:
應該就是這些了,蘭堂的腦中除了謹慎就是安全,和沒有第三個選項一樣,很容易就能弄明白。
明明蘭堂和他一樣失憶了,地位也分不出高低,卻總想占據所有的主動權,試圖用這兩個借口讓他們全部按照他的想法行動。
魏爾倫不知道過去的他們是怎麼相處的,但在現在,他不喜歡蘭堂對待中也的方式,不會全部按照蘭堂的想法行動。
蘭堂不知道魏爾倫在想什麼,再次檢查了一遍房子,確定沒有紕漏後,一錘定音道:
“我們很滿意這個房子,保羅,付房租吧,一共六萬日元。”
由於是灰色交易,兩方也不用簽訂租房合同,直接付錢就可以了。
魏爾倫點頭,從錢包裡數出六萬日元,遞給田村四郎,隨後,發現自己的錢包瞬間變空了,隻剩下一張一千的鈔票和六個一百的硬幣。
魏爾倫將薄薄兩層的錢包放進口袋,臉上的笑容都不見了:
他沒有錢給弟弟買零食了!
“這個房子的水電費暫時不用交錢,等到一個月後,去小區門口的房間繳納上個月的水電費,下個月的房租直接打進我的銀行卡,有事再和我打電話。”
田村四郎拿到了錢,也不再浪費時間,把鑰匙和名片交給蘭堂,簡單地總結了一句,立刻走人,將空蕩蕩的房子留給他們。
門被關上後,中也動了動小腿,從魏爾倫懷裡跳下來,四處摸摸看看,遇到凸起的地方,還嘗試著一腳踩上去,姿勢看上去有幾分眼熟。
蘭堂看向中也,這才發現,中也在一路上都很安靜,沒有拖他們的後腿,但不是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的安靜,
而是如同初來人世,直覺敏銳的小動物,對世界一無所知,也不會感到恐懼,下意識地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行為方式,
同時,學習速度很快,忍痛能力也很強,他們撿到的,真的是一個普通的失憶孩子嗎?
不,這個孩子還與軍……
蘭堂腦中一幕幕閃過與中也相處的經曆,思考到一半,被中也打斷了:
“哥哥,這就是我們的家嗎?”
魏爾倫:“沒錯,往後的一段時間,我們會住在這裡。”
“這也太好了!”
中也回身,撲到魏爾倫的腿上,仰起頭,燦爛地對魏爾倫笑:
“哥哥,我真的很開心,我們有家了!我,哥哥,還有蘭堂!”
聽到中也提到他的名字,蘭堂結束了思考,看到中也稚嫩的笑臉,疑慮被暫時壓了下去:
他們都已經把中也撿了回來,還和中也有了“兄弟關係”,短時間也不會把中也丟出去,
所以,蘭堂道:
“是蘭堂先生,中也,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即使這個孩子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那也無所謂了,他們的過去隻會比這個孩子更複雜,說不清誰會給誰帶來危險。
隻是,蘭堂潛意識裡的傲慢與理智讓他不願與一個注定要離開的孩子有太多的牽扯。
“知道了,蘭堂先生。”
中也眼中閃過一絲困惑,但還是換了稱呼,看到蘭堂把鑰匙放進口袋,向他走來,鬆開了魏爾倫的腿,期待地對蘭堂伸出手。
“我要出去買些東西,”
蘭堂無視了中也伸手要抱的動作,隻壓了壓中也的腦袋,讓中也從踮起腳的動作成為腳踏實地的站在地板上,道:
“保羅,你和中也先待在這裡,如果找到打掃工具的話,先打掃一下我們的房子。”
魏爾倫的心情剛因為可愛的弟弟有所好轉,聽到蘭堂的叮囑,有些奇怪:
“我和中也不用去嗎?”
“不用了,我一個人就夠了。”
蘭堂思考了一瞬,還是選擇拒絕,
他想帶著魏爾倫一起,但想想就知道,魏爾倫不會把中也一個人留在家裡,
中也同樣跟上的話,他們說不定會再次重溫昨天晚上的經曆,所以,還是讓他們留在家裡吧。
魏爾倫得到了答案,不再感興趣,點了點頭,帶著中也向裡麵走去,準備找一個地方讓中也吃點東西。
但魏爾倫拉著中也的手,在房子裡轉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地點,
整個房子都有一層灰,唯一好點的餐桌也隻是看上去乾淨,用手指一抹,手套上都多了一條黑印。
這要怎麼打掃?
魏爾倫皺緊了眉,抬起頭,看到了天花板,
天花板倒是乾乾淨淨,但他們又不能坐在天花板上吃東西。
等等,天花板?
魏爾倫的腦中閃過了一絲靈光,手在觸碰到口袋裡的手槍時,成為具體的想法:
“中也,拿著東西去陽台,你先在那裡等一會兒,我打掃一下客廳。”
中也“好”了一聲,拿起魏爾倫手中的袋子,“噔噔噔”地來到陽台,轉身,信任地看著魏爾倫,
整個過程毫不猶豫,沒有一絲困惑遲疑,仿佛在中也眼中,魏爾倫能做到世界上的任何事情。
魏爾倫對中也笑了笑,等中也站定後,伸出右手,
他的特殊能力能讓他在指間形成重力場,但是,若將重力場擴散到這個房間呢?
空氣凝固一瞬,小型物品開始嗡動,魏爾倫的衣角在空氣中飄浮,似乎被無形的風卷起,找不到具體的著力點,整個房間的重力場頓時亂了起來。
經過幾次嘗試,魏爾倫從不太熟練,到成功調動異能改變了重力場,將向下的重力方向調轉為向他麵前的空氣。
在下一秒,重力場混亂的壞處出現了。
灰塵剛被重力剝落,飄浮在空氣中,比灰塵更重的家具搶先一步砸向魏爾倫,被魏爾倫撤銷重力場後,重重砸在地板上,發生沉悶的重響後,驚起了整個屋子的灰塵。
魏爾倫立刻來到了通風的陽台,呼吸新鮮空氣,和略顯茫然的中也對視,沉默一瞬,難得感到了一絲不想麵對現實的尷尬:
他辜負了弟弟對他的信任,把客廳弄得更亂了。
中也眨了一下眼睛,看了看煙霧繚繞的客廳,遲疑道:
“哥哥打掃完了嗎?”
“沒有,”
在為自己強行挽尊與坦白之間,魏爾倫猶豫一瞬,選擇了後者:
“我的嘗試失敗了,但並不是全無收獲。”
他的方法的確有效,但不適合有雜物的房間。
或者,他要想辦法讓他的重力場隻引來灰塵,而不是更重的家具。
但更具體的方式,魏爾倫還需要更多的嘗試。
中也恍然大悟:“沒關係,再多試幾次就能成功了。”
魏爾倫莫名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仔細一想,笑了,用指尖戳了戳中也軟軟的臉頰,語氣溫柔:
“我會的。”
他在弟弟學走路時安慰弟弟的話語,現在被弟弟用來鼓勵了他,真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