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鹽案16(1 / 1)

臥玉海棠 巴巴巴eci 4098 字 2個月前

陸海棠道:“那便多謝文太醫了。”

“不必。”文竹長著琥珀色眸子的桃花眼。可就是這樣一雙漂亮眼睛,卻生來眼盲,此時愣愣地盯著某處。她又道:“殿下擦拭過彆的藥嗎?”

陸海棠回道:“嗯。這藥如何?”

文竹點頭道:“藥效很好,臣的藥也不及。不知殿下可否將藥給我一匙,臣想研究一下。”

才短短幾日,陸海棠已經可以不用人攙扶下地慢走了。

她莞爾一笑,道:“當然可以。”

常春拿出一白玉瓶,挖了一匙放在空瓷瓶中,遞給文竹。

文竹接過,道:“若天氣好,殿下可以適當到院子裡走走。”

“嗯。”

文竹身邊雖跟著小醫倌,卻不靠攙扶,拄著一根竹棍,上麵還纏著些藤花,花瓣掛著露水,應該是剛剛采摘纏上去的。

陸海棠誇獎道:“剛剛本宮就想說了,這花漂亮,是文太醫的創意嗎。”

“是微臣的朋友。”文竹露出少有的笑容,她漂亮的桃花眼微彎,抿嘴笑道:“那微臣不打擾殿下休息了,先行告退。”

“好。”

隨後,文竹便緩慢地出門去了,伴隨著竹杖噠噠噠噠的聲音。

常春似是放下心,拍拍胸口吐出一口氣,道:“殿下,這樣莫名出現在門口的藥,以後不要用了。幸而文太醫說這藥沒事。”

陸海棠接過白玉瓶,摩挲溫潤的瓶身,眸中似有星光乍現,嘴角帶著隱隱笑意道:“姑姑莫要擔心,我知道這是誰送的。”

常春無奈笑道:“殿下心中有數就好。”

陸海棠轉了轉眸子,眸光靈動,漂亮的眼尾微微彎起,道:“文太醫說我可以出去走走。”

是夜。

陸海棠來到書苑,卻見軒窗透出昏黃燭光,她的心跳緩了一瞬,然後推開窗戶。

果然,是溫瑜。

陸海棠闖進了溫瑜聞聲抬起的眸子,眸光明亮,似是閃過一絲詫異。

溫瑜快步走過來,一邊撐起窗戶,一邊支起胳膊,垂眸啞聲道:“殿下慢點。”

“多謝。”陸海棠撐著溫瑜的胳膊,費力緩慢地跨過窗戶。

溫瑜聲音仍是啞的,問道:“殿下近日可好……可還疼?”

陸海棠道:“瑜大人的藥,效果奇佳。”

溫瑜毫不意外,道:“殿下聰慧,猜到了是我的。”

“自然。現在一點也不疼了。”

那藥瓶是江國的上等白玉,南國少之又少。既可能有這玉,又能悄無聲息到瓊毓宮送藥,南國除了溫瑜,還會有彆人嗎。

溫瑜鴉羽般睫毛垂下,一身藍白廣袖衣。陸海棠坐在他對麵,隻覺姿容如玉。他聲音沒有平時的柔和,有些生硬道:“怎會不疼呢。”

陸海棠察言觀色,話鋒一轉,道:“你最近很不一樣。”

溫瑜問道:“哪裡不一樣。”

“總是神色自若的瑜大人,心情不太好。”

陸海棠繼續道:“聽聞,太後黨在知道皇上要禁足秦祝二人時,言辭激烈。這些不會改變局麵的小嘍囉,瑜大人也一一駁斥回去,平時你可不會理他們。”

溫瑜終於抬眸,神色異常,最後隻道:“他們指鹿為馬,顛倒黑白,我氣不過。”

明明溫瑜的回答合情合理,不知為何,陸海棠心中稍稍失落,她心底想聽到的話,是因為自己被杖刑,他才生氣。

溫瑜的喉嚨上下滾動兩下,抬眼繼續道:“雖然殿下已經為自己出口惡氣,但此事因我而起,我定會……”

出口惡氣,指的是陸海棠遞信給李景清,提議禁足祝成和秦華。

“怎麼會是因你而起呢?瑜大人。”陸海棠打斷了溫瑜的話,注視著他,眼角笑意若隱若現,“帝京城門的事根源不在你,不必掛懷。”

昏黃燭光搖曳,窗上映著溫瑜的影子。他久久不動,也久久不說話,眼神就那樣定定的看著陸海棠。屋內陷入寂靜,陸海棠隻覺臉上熱的很。

“這是何時傷的?”

溫瑜麵色突變,手居然下意識撫上陸海棠的脖頸上的血痕。

隨後他像被燙了一般,猛然收回手,眼尾微微垂下,道:“對不起,殿下,我唐突了。”

陸海棠隻覺臉上更燙了,下意識用手摸過溫瑜摸過的地方,仿佛他的溫度還在那。她尷尬地笑道:“沒關係。那晚,楚行雲傷的。”

溫瑜道:“殿下記得擦藥,莫要留疤。”

陸海棠心中百轉千回,看著溫瑜的玉麵朗目,竟將白玉藥瓶放在桌上。

她竟鬼使神差地開口道:“瑜大人,能替我擦藥嗎?”

屋內又陷入詭異的寂靜,溫瑜眸光閃動,眼神晦暗不明,隻繞過桌子,垂眸為陸海棠擦藥。

陸海棠的脖頸僵硬,先是一涼,然後感覺到溫瑜用手指抹勻藥膏,指尖似乎在輕輕顫抖。

她被溫瑜身上溫暖的氣息籠罩,心跳有些混亂,最後清清嗓笑道:“我自己看不見,勞煩瑜大人了。”

溫瑜僵硬地笑道:“沒事,殿下。”

溫瑜側著頭,陸海棠視線內剛好是他的耳朵,在昏暗的燭火下,看不出來是否紅了,但與臉上的顏色不太一樣。

順著臉龐看去,眉骨柔和,鼻梁高挺,上麵點綴一顆淺痣。

陸海棠的心中後知後覺滋生甜意,越看心情越好,真情實意地誇道:“瑜大人真是豐神俊朗。”

溫瑜忍俊不禁,回道:“殿下才是傾國傾城。”

陸海棠哈哈笑出聲,然後歪頭看著溫瑜,問道:“你為何在此,瑜大人。”

溫瑜放下藥瓶,道:“因為我猜到殿下會來。你呢?”

陸海棠調皮地眨眨眼道:“巧了,因為我猜到你會來。”

聲音似乎是在耳邊響起的,又似乎越過清風明月,淌過銀色長河,從五年前遙遙吹來的。

明明應該被歲月磨合,卻震耳欲聾。

十五歲那年,其實兩人心中如明鏡,每天半夜溫瑜無事便會來,但不知為何,還是會重複這樣無聊的話。

“你為何在此,瑜公子。”

“因為我猜到陸小姐會來。你呢?”

“巧了,因為我猜到你會來。”

……

陸海棠眸光靈動,興奮地看著溫瑜道:“燒雞呢。”

溫瑜曾經日日為她買燒雞吃。

溫瑜見她的樣子,思緒也被過去纏繞,心中觸動,眼角笑意若隱若現,道:“燒雞油膩,殿下身體未愈。待痊愈之後吧。”

陸海棠許多天沒吃燒雞,真的有些想念味道了,聞言有些失落,道:“好叭。”

晨光微曦,陸海棠悠悠醒來。

她昨夜與溫瑜聊的晚,此時神情恍惚,夢裡好似出現了一個人,自己看不清他的臉,隻是靠的很近,鼻梁上有一顆熟悉的痣。

這不就是溫瑜嗎。

陸海棠揉揉眉心,小聲道:“我居然夢見了……溫瑜……”

但此人又與溫瑜略有不同,陸海棠卻怎樣都想不起來有何不同。

她正頭痛之際,常春提著東西進來了。看起來她極力控製自己,笑意卻偷偷浮現,道:“殿下,門口又出現了這個食盒。”

陸海棠穿上衣物,三步並兩步走到桌前,道:“我來看看這是什麼。”

隻見裡麵是一瓷盅,摸著還溫熱。陸海棠打開蓋子,熱氣冉冉升騰,伴隨鮮甜之味。

常春道:“這是藥粥啊。奴婢看著,這幾味藥材皆有補血功效,裡麵還有少許雞肉絲,搭配起來,味道還不錯。”

陸海棠心底湧上溫情,歡喜地坐下吃粥。

還沒吃幾口,忽而聽婢女在外麵道:“殿下,劉英公公求見。”

劉英便是郭留英。下獄後,溫瑜連夜審問,將他與趙卓風的苟且,以及在內宮的所作所為向李景清述明。

李景清大怒,下令所有改成郭姓的人都改回原名。而劉英恪守本分,年紀輕輕卻擅長察言觀色,近日越發被李景清重用。

“嗯,進來。”

劉英快步走進來行禮,聲音清澈,道:“參見玉瓊殿下。”

陸海棠道:“所為何事?”

劉英道:“皇上說,玉瓊殿下近日為販鹽案鞠躬儘瘁,特許您在禁足期間也可以參加萬壽宴。”

“哦?”陸海棠詫異,然後道:“那劉公公便替本宮多謝皇上。”

“是,殿下。”

“太後娘娘和祝大人能去嗎?”

“也去的。皇上說有利於君臣一心。”

最近太後黨鬨得厲害,若是隻許陸海棠去,說不定又是什麼軒然大波。

劉英最後道:“另外,宴會地點在飛鴻天。”

飛鴻天……

陸海棠心中咯噔一下,湧上不詳預感。

聖皇帝在位時,飛鴻天氣勢恢宏,美輪美奐,曾是最彰顯天家氣勢的地方。

先皇登基,盛世繁華歸入塵煙,飛鴻天仍是南國最標誌性建築。

五年前,飛鴻天事變,陸海棠不在現場,沒見到屍山,但卻見過暴雨混著鮮血衝刷整個長階。而後李景清登基,飛鴻天便成為禁地,過去的恩怨歸於塵囂。

如今怎麼又解禁了呢,還在那舉辦如此盛大重要的宴會。

陸海棠蹙眉不解,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李景清思路清奇,直覺告訴她,那日將會發生大事。她的右眼皮驟然跳了一下,仿佛也證實了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