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鹽案15(1 / 1)

臥玉海棠 巴巴巴eci 4107 字 2個月前

陸海棠跪著,滿臉都是汗水,手顫抖地撐在地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太監麵無表情,高高揚起木杖,沉重地敲在陸海棠的後背上。深紅華貴錦服上,不知何時滲出許多鮮血。

她不想發出聲音,隻狠狠地咬住嘴唇。嘴唇上的血和喉中湧出的血融合,從嘴角溢出,滴在地上。

“奴婢願為殿下受杖刑!娘娘!奴婢粗鄙皮厚,打奴婢吧!”

常春跪在秦華的華服之下,抓住她的腳,哭的泣不成聲,為陸海棠求饒。秦華眉眼狠戾,心情很好,竟然沒一腳踹開常春。

常春見狀不行,便要撲到陸海棠身上為她擋住杖刑,卻宮女拉開。

“娘娘,求您放過殿下!求您放過殿下!殿下身子弱,經不起這麼打啊!”

秦華想要好好給陸海棠一個教訓,傷而不殘的程度,自然不會理她。

陸海棠的頭越來越沉,意識漸漸模糊,僅用一絲意誌力支撐著,才沒倒下。

……

陸海棠醒了,後背是火辣辣的劇痛。她趴在床上,眼前是瓊毓宮的人忙來忙去。

常春用濕手帕為她擦汗,神情緊張,見狀趕緊道:“殿下醒了!”

常春不知道又在她後背上了什麼藥,抹上涼涼的,能夠減輕痛苦,然後繼續道:“這是文太醫的獨家秘方,很好用的,也不會留疤。”

文竹是太傅文德舟的嫡長女,曾也是陸海棠同窗。雖生來眼盲,但醫術精湛,天賦異常,是太醫院的首席太醫。

“替我謝謝文太醫吧,這藥珍貴。”陸海棠努力支起上身,又道:“姑姑,為我拿紙筆。”

常春疑惑,卻迅速為她遞上紙筆。陸海棠將紙鋪在麵前,艱難地寫上幾行字,然後折好遞給常春。

她烏發垂在頸側,下巴削瘦,麵色蒼白,看起來十分虛弱。蹙眉交代道:“皇上明日清晨會在禦書房處理政事,姑姑務必在上朝前呈給皇上。”

“殿下,你怎麼還惦記這事那事的。”常春難掩心疼之色,道:“奴婢馬上去,你放心地好好休息吧,切莫煩心。”

陸海棠的薄唇抿成直線,似乎在壓抑怒火,道:“做成此事之後,太後定會大發雷霆難受至極。”

她又道:“這正是我想看到的。”

次日晚上。

殿內一片狼藉,宮女太監齊刷刷跪在地上。秦華麵色焦急,坐在主位上,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桌麵上。

早上上朝時,李景清忽然禁足祝成和秦華,直到穀雨茶宴案結。

郭融空閒偷偷前來秦華宮裡,告訴她常春上朝前求見過皇上。

秦華得知緣由後,怒摔了許多金玉瓷器。但她也處在風口浪尖,不能肆意打罵宮女太監。

心中恨極,也不能去找陸海棠發泄。在昨晚,對陸海棠施杖刑的正經理由就用過了。

忽而外麵一陣喧鬨,幾個皇林軍侍衛在宮門口道:“洛華殿下!您不能進!”

李華嫦焦急的聲音傳來:“本宮就說兩句話,你們趕緊滾開!”

秦華聞聲走出去,與李華嫦相隔一門,問道:“怎麼了?嫦兒,火急火燎的。”

李華嫦的柳眉擰起,攥緊的拳頭微微顫抖,喊道:“母後!剛剛趙卓風被通正司帶走了!”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秦華頭痛的很,怒道:“什麼!所為何事!”

“剛剛禦前的人前來宣旨,趙卓風立刻下通正司獄。這些狗東西,定是這些鹽工供出了他!”李華嫦繼續道:“怎麼辦母後!”

“見過洛華殿下。”

聲音遙遙傳來,李華嫦轉頭看去,約莫有十幾個黑衣人走來。

帝京近日總是陰天,許久不出月亮了。為首那人身著通正司的黑紅錦服,手執長劍,月光籠罩下身姿綽約,麵容溫和自若。

溫瑜上前,道:“殿下為何在此,您的身份,在這周圍不好久留。”

見到通正司的人,李華嫦更是怒火中燒,眼神陰狠,道:“趙卓風如何了?通正司對鹽工屈打成招,若是對他如此,我便殺到那。”

“殿下,證據確鑿。”溫瑜唇角勾起,眸色冷淡,道:“您還是快快回宮吧,通正司在此辦案。”

“辦案,你們辦什麼案?”李華嫦聞言,心中不安,杏眼微瞪,怒而反問道:“你什麼意思啊!”

溫瑜直接舉起龍虎令,道:“通正司辦案,閒雜人等速速退後。”

皇林軍見狀推開宮門。溫瑜繞過李華嫦,快步進去。

郭融慌的不得了。想渾水摸魚,低著頭站在一眾太監之間。

“參見太後娘娘。”溫瑜行禮道。

秦華雙眼微眯,打量溫瑜,冷笑道:“怎麼?這是想抓我?你有這本事?”

“臣怎敢。”溫瑜不卑不亢地回答,然後抬眸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一人身上。

他笑道:“郭公公。”

郭融猛顫一下,瑟縮著身體,沉默半晌抬起頭來,臉上的皺紋都堆起來,道:“好巧,瑜大人。我來這是……是……”

郭融半天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

溫瑜莞爾一笑,語氣善良,道:“不巧。”

郭融詫異道:“什麼?”

“我是特意來找你的。”溫瑜長身玉立,毫不猶豫地揮下手,語氣堅硬道:“拿下!”

“什麼!什麼!是不是搞錯了!”郭融麵色突變,麵對湧上的黑衣人,一下子腿軟跪在地上。

溫瑜道:“今夜我親自審郭公公,你就知道搞沒搞錯了。”

“我要見皇上!”

“皇上說了,公公嘴嚴,定是要我嚴審,屆時公公說些有用的。”

郭融再也說不出話來。被硬生生拉走時,隻能用懇求的眼神回頭看著秦華。

通正司獄。

溫瑜一來,便見楚行雲和楚明珠神色嚴肅地盯著對麵的人。

他順著她們目光看去,是麵色蒼白的趙卓風。他出身世家名門,又身體不好,比彆人更是嬌生慣養,這輩子沒有如此狼狽過。但他卻神情自若地閉目養神。

楚明珠先發現溫瑜,道:“瑜大人!”

溫瑜蹲在她們麵前,道:“怎麼了?”

楚明珠低聲問道:“我聽聞棠姐姐被打了,她怎樣了?”

溫瑜的心仿佛被什麼攥住,眼睫慢慢垂下,他完全不敢想象陸海棠怎麼硬生生挨下二十杖刑,現在該有多疼痛而徹夜難眠。

他斂下神色,抬眼時麵色平和,道:“彆擔心了。還有,我已經把證據上交給皇上了,待會便會有人來傳口諭,楚家家眷可以不必杖刑流放了,”

楚明珠著急地問道:“我父親呢?”

“涉案嚴重,仍是秋後問斬,你們節哀。”

兩人聞言先是呆滯,楚明珠低頭落下豆大淚珠,不想失態,背過身去縮在角落,肩膀一抖一抖的。

楚行雲眼眶含淚,卻仍強撐著道:“多謝玉瓊長公主和瑜大人這幾日對我和妹妹的照顧。”

此時兩人坐在比彆人厚一倍的稻草之上,桌子上是啃完的燒雞骨頭,半張臉油潤潤的,不用想也知道,她們這幾日過的確實不錯。

“不用謝。”

“還有一件事奇怪。”楚行雲神色嚴肅,湊近溫瑜低聲道:“我妹妹出門躲過了下獄和搜查。她和我說,是我給她遞信,才導致她暴露,被通正司捉住。可我從未遞過信。”

溫瑜蹙眉,詫異道:“是有人冒充你?竟有這樣的事。”

“嗯。此人將我妹妹陷入危險境地,若被我知道,我定不會放過他。您知道是誰嗎?”

溫瑜略加思索,搖頭道:“雖是助力通正司查案,但我知道與通正司無關。我想,或許是想利用咱們所有人。”

此話一出,十幾日見不到的如泄月光漸漸被烏雲遮住,正如剛剛明朗的局勢卻再次陷入晦暗不明。在場三人心中也浮上不安的情緒。

“你想想,誰會知道你妹妹在京躲藏,還知道你身帶證據。”

楚行雲道:“我從未告訴過誰。這我得好好想想了。”

“嗯。”

“咳咳咳……咳咳……”

溫瑜身後的牢房響起一陣咳嗽聲。趙卓風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握拳放在嘴前,蒼白俊秀的臉上沾染些許灰塵,一抹鮮血掛在嘴邊。

溫瑜遞上一塊手帕。

趙卓風好不容易氣息平穩,直起身接過手帕,擦乾淨嘴邊的血,若無其事地說道:“多謝。”然後繼續閉目養神。

溫瑜剛要走,便被趙卓風叫住。

他看過去,對上了趙卓風帶著猩紅的眸子。

溫瑜看穿,直接道:“何事?你很糾結,所以到底要不要說?”

趙卓風被人說中心事,瞳孔晃動,眼神微微有些閃躲,最後垂眸輕聲道:“我可許任何人無儘富貴,為我翻案。但你怎麼可能願意呢。”

他道:“趙氏都亂套了,所以我還是要問問瑜大人,可有興趣和我聊聊。”

趙氏世家名門清流,威望頗甚。如今事發,不光受牽連,尊嚴也被人踐踏。

“若你供出同夥,咱們才有的聊。”

“皆我一人所為,不聊了。”趙卓風又閉上眼睛,長睫垂下,拒絕與溫瑜交流。

溫瑜道:“趙大人好好想想吧,想好了,隨時叫人找我。”

趙卓風聲音平淡,道:“沒什麼可想的。事既如此,你與皇上說,一切都是我乾的。刺殺,縱火,販鹽,都是我乾的。”

“你覺得我會信嗎?”

然後溫瑜直接起身,打算連夜去審郭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