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大晴天,天高雲淡,吃過早飯,李明楓和顧遠租了魚竿,跑到河邊去釣魚。
葉晴和路漫漫在旁邊坐著,一邊看他們釣魚,一邊閒聊天。
可兩個小時過去了,魚竿一點動靜也沒有。
葉晴不耐煩了,上前左看看右看看,埋怨他們兩個技術太差。
兩個大男人也坐不住了,一會兒揉腰,一會兒打哈欠的。
李明楓蹲到河邊,把臉貼近水麵:“這河裡有魚嗎?那民宿老板不會唬我們的吧!”
葉晴突然指著水裡大叫:“魚魚!快看,好大的魚!”
幾人都跑到河邊去看,果然有條大魚,至少兩三斤重。
李明楓和顧遠手忙腳亂地拋竿。
葉晴急得甩手,拉著路漫漫說:“等他們釣上來咱們早餓死了,乾脆下去抓吧!”
路漫漫還在猶豫,葉晴已經拖鞋挽褲子,企鵝走路似的,深一腳淺一腳下水了。
這裡地勢平緩,水流緩慢,並不危險,河水也淺,最深處剛剛沒過膝蓋。
看著葉晴在水裡撲騰,路漫漫也起了玩心,跟著下了水。
水很涼,剛下水時有些發抖,走了幾步也就適應了。
兩人在水裡圍追堵截,三十六計都用完了,可那魚靈巧得鑽來鑽去,連個魚尾巴也沒摸著。
李明楓和顧遠也下了水,最後還是顧遠看準了魚的遊向,用漁網一把撈了上來。
這時,路漫漫和葉晴已經在水中玩了起來,不管不顧的相互潑著水,衣服頭發都濕了。
葉晴好勝心起,拽著李明楓喊:“你快幫我潑她!”
路漫漫大叫不公:“你有男朋友了不起呀!”
葉晴朝她做鬼臉:“我有男朋友就是了不起,有本事你也找一個呀!”
李明楓趁機喊顧遠:“你快來,咱們二對二!”
路漫漫知道,李明楓又想趁機撮合,可她並不想配合,索性說水太涼不玩了,提著褲腿往岸邊走去。
顧遠剛好迎麵走來,她想繞開,可腳一滑就站不穩了,險些跌進水裡,被他一把拉了回來。
兩人晃悠了一下才站穩,距離就這樣變得很近,他溫熱的鼻息觸在她額間,有些發癢。
她向後退開,離遠了一些,目光有些閃躲:“抱歉,沒站穩。”
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她心裡暗窘。
在哪兒摔倒不好,非要在他麵前,本來是不想被李明楓撮合,現在倒好,竟來了個投懷送抱,她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
路漫漫一離開,其他人也沒了興致,各自回房間洗澡換衣服。
下午4點,他們趕在天黑前一起爬山去了。
那座山不高,也不陡,半個小時就到了山頂。
山上是一片開闊地,因為能看到日出,常有遊客在山上過夜,附近居民看到商機,便在山頂入口處做起生意,野營裝備,吃喝用品,應有儘有。
他們在山頂租了帳篷,又買了些零食和啤酒,一通忙活支起了兩頂帳篷,鋪好餐墊,一邊吃吃喝喝,一邊看著太陽漸漸落下山去。
夕陽西下的場景總讓人感懷,他們聊著從前,聊著現在,東拉西扯,談天說地,說著說著,從一開始的開懷暢笑,漸漸變得有些感傷。
葉晴和路漫漫已經微醺,被山頂的涼風一吹,覺得有些冷,便挨坐在一起,裹緊了一條厚毯子,頭靠著頭,看著最後一點餘暉消失在天幕儘頭。
夜深了,山頂亮起稀稀疏疏的幾盞露營燈。在等來日出前,要先熬過一個漫長的黑夜。
顧遠和李明楓也換上了厚衣服,各自拿著一罐啤酒,歪在一旁沉默著看天,似乎各有各的心事,隻是偶爾默契地碰碰杯。
不知不覺的,葉晴和路漫漫就喝醉了,葉晴抱著李明楓,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而路漫漫隻是獨自坐著,用那條柔軟的毯子把自己緊緊裹住,蜷縮在那裡,不知是醒著還是睡著了。
顧遠很想走過去抱抱她,替她驅散眼前的黑夜,帶給她溫暖和光明。
可他知道自己還沒有資格。
他突然低頭笑了,笑得有些無奈。
他才發現,自己原來還有這麼多愁善感的一麵。
到後半夜,兩個女生都躺進帳篷裡睡去了,顧遠和李明楓還聊著天,完全沒有睡意。
他們正說著話,卻聽到輕微的呻吟聲,是從身後的帳篷裡傳來的。
顧遠拉開帳篷,見路漫漫臉色有些發白,在睡袋裡吃力地翻著身,嘴裡在微不可聞的說著什麼。
他把耳朵湊近了去聽,才聽清她說的是疼。
“哪裡疼?”他問。
“腿,腿疼……”
他嘗試叫醒她,可她酒力不佳,突然喝多了,睡得很沉,渾身癱軟,怎麼也叫不醒,隻是皺著眉虛弱地喊疼。
李明楓拿手電照著,顧遠拉開睡袋,卷起她的褲腳,發現她左側小腿已經紅腫了一片,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咬了。
兩人麵麵相覷,都沒見過這樣的傷。他們一直在帳篷外,也沒見到蛇或者其他昆蟲。
顧遠因為專業的關係,對動物尤其是昆蟲類有些了解,按理說,在這一帶的山上沒有能把人咬成這樣的蟲子。
看著那片不明原因的紅腫,和她疼得發白的臉,他的心跟著揪緊。
李明楓跑去山頂入口處的商店,想問問老板有沒有藥,或者清不清楚是什麼情況。可大半夜的,商店早關了門,門從外麵上了鎖,店裡的人應該是下山回家了。
偏偏山上又沒信號,想給民宿老板打電話求援也辦不到。
顧遠用紙巾幫路漫漫擦汗,手指觸碰到她的額頭,才發現她在發燒。
他不敢再耽擱,稍微思考了下,做了一個決定。
他要背她下山。
李明楓很不讚同,且不說山路難走,大半夜的還背著一個人,太危險,就算下了山,這山腳的小村子裡,怕是也找不到什麼醫生。
可顧遠不敢冒險,看她傷口的紅腫情況,又發了燒,多半已經感染,也不知被什麼咬的,有沒有毒,拖到白天萬一有個閃失……
他不敢往下想,當即幫她穿好外套,把她背在身上,讓李明楓找出包裡的綁帶把兩人綁在一起,又把手機放在防水袋裡掛在胸前,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就這樣背著路漫漫下山了。
山路的台階是近幾年新修的,並不難走,每隔一段台階都有一個平台,為方便夜間上下的遊客,平台上有路燈照明,雖不太亮,但加上手機的光,好歹能看清路。
他時不時跟她說話,試著叫醒她,可她昏昏沉沉的睡著,並沒有給他回應。
走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摸到她的手很涼,怕她失溫,他便在平台上停下,把自己的外套脫下給她披上,才又背起她重新綁緊,繼續往山下走。
好在他一直活動著,又有她緊貼在背上,雖然脫了外套,倒也沒覺得太冷。
山路過半的時候,路漫漫似乎醒了,被綁帶束縛著,覺得不太舒服,在他背上無力地掙紮。
“彆亂動,危險。”他說。
聽到他的聲音,她安靜下來,雙手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她把頭埋進他的頸窩,含含糊糊地說:“顧遠,你骨頭好硬,硌疼我了……”
他腳步頓了一下,很久遠的回憶閃過心頭,但很快穩住心神,手扶著欄杆,凝神專注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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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的春天,為了調節緊張的學習情緒,年級舉辦了一場籃球賽,那天下午,冠軍賽結束,全班同學意猶未儘地返回教室,都在慶祝著勝利時刻。
坐在前座的葉晴轉過身,跟路漫漫討論著決勝瞬間。
“林蕭最後那個三分太帥了,你看見沒,當時六班女生的臉都綠了,可太解氣了!”葉晴興奮地說著,“讓她們囂張,還編那麼多花裡胡哨的口號,還不是被打得屁滾尿流!”
想起六班女生的大嗓門,路漫漫也覺得很解氣。
“哎,”葉晴把她拉近了,小聲問,“今天在球場上,你覺得是顧遠帥,還是林蕭帥?”
路漫漫用餘光瞄了瞄旁邊仰頭喝水的顧遠,沒好意思回答。
葉晴自顧自地追問:“快說呀!”
路漫漫有些害羞,反問道:“你覺得呢?”
葉晴一愣,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撇了眼遠處,低聲嘟囔:“那肯定是李明楓最帥。”
路漫漫:“……”
葉晴突然想起什麼,從書包裡翻出一本雜誌來。
“對了,這上麵有個測試,能看你跟哪個星座更匹配,我幫你看看。”
她不等路漫漫拒絕,就翻開雜誌解說起來。
“你是雙魚座,顧遠是天蠍座,你們的匹配度80%,林蕭呢……是巨蟹座,哇,你跟林蕭是天作之合唉!”
路漫漫趕緊搶過書合上:“你彆算了,這都……都不準!”
“怎麼不準,我跟李明楓就是天作之合!你彆搶,我還沒看完呢!”
兩人正搶著雜誌,一旁的椅子突然哐當一聲巨響,顧遠站起身,把書包甩在身上走了。
路漫漫也迅速收拾東西,邊收拾邊跟葉晴說:“我晚上有事兒,就不跟你一起走了啊!”
說著背起書包急匆匆離開了教室。
因為被籃球賽耽擱,早過了放學時間,校園裡已經沒什麼人了。
顧遠在前麵大步流星地走,路漫漫小跑著追在身後。
“顧遠,你等等我。”
他像沒聽見似的,走得更快了。
她冷不防踩到一顆石子,驚叫了一聲,摔倒在地,乾脆坐在地上放起賴來。
“顧遠,我都摔倒了,你等等我!”
他回身看了她一眼,又冷漠地轉頭走了。
她覺得委屈,忍不住掉下金豆子,還故意哭得很大聲。
聽見她哭,顧遠很無奈地返回來,站到她身前,皺著眉,不情不願地問:“摔著了?”
她仰頭,麵帶淚水,可憐兮兮朝他舉起兩個胳膊。
“疼,起不來,你扶我。”
顧遠把頭歪向一邊,很不情願地伸手把她拉了起來。
她本來是裝的,可站起來右腳一受力,突然真疼起來,彎腰去看,腳踝處竟然擦破了皮。
“還能走嗎?”
顧遠見她真受傷了,語氣也軟了些。
“忍著唄,反正也沒人管。”她嘴噘得老高。
顧遠默默把書包換到胸前,背對著她彎下了腰。
天色漸晚,小城的街道上行人寥寥,他背著她,走在去公交站的路上。
他的背很暖,頭發帶著洗發水殘留的味道,睫毛很長,微微垂著,鼻梁很挺,側臉有很完美的弧線。
她在他背上,偷偷欣賞著每一處細節,整顆心被幸福和喜悅溢滿,嘴角彎彎的,無聲淺笑。
“顧遠,你以後多吃點飯吧。”她沒頭沒腦地說。
“怎麼?”他問。
“你骨頭好硬,硌疼我了。”
顧遠停住腳步站直了身子,不耐煩地說:“那你下來自己走。”
她忙摟緊他的脖子:“腳疼,走不動。”
他又彎下腰往前走:“那就彆挑三揀四的,真把我當坐騎了?”
她沒理會,隻是小心翼翼地問:“那要是……彆的女生摔倒了,你會背她回家嗎?”
“像你這麼笨,平地都能摔跤的,也找不出第二個了。”他嫌棄地說。
路漫漫撇撇嘴,心裡想著,你才笨,你全家都笨,你是世界上最最最笨的大笨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