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能想象葉修是怎麼看我的——年紀不大、家裡有錢、遭遇了某些事情導致精神不太穩定的——粉絲。

再稍稍美化一下，還能加上一條——長勢喜人的小白菜，不日即將成為戰隊的中流砥柱之一。

雖然葉修從前沒露過麵，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諸如周澤楷一類的明星選手，不少人的社交賬號下都有粉絲嗷嗷叫著喜歡啊嫁啊娶啊，有時還會出現褲子掉了一地的盛況。內斂如周澤楷，麵對這樣的場景都能麵不改色，因此指望葉修被一兩句“我要追你”之類的直球打暈——那還不如指望各大公會聯合製裁君莫笑來得實在。

鑒於後者的難度已是SSS級，因此用一記直球打暈葉修的難度尚未可知。

不過驚訝應該是有的，畢竟他神龍見首不見尾，應該是第一次麵對麵聽到“粉絲”說此類的話。

係統感受到我的思緒，恨鐵不成鋼，說我如果能一開始就塑造好人設，何至於打出這樣的開局？

“你以為一直維持人設很容易啊？”我毫不客氣地噴了回去，“人家明星也隻用對著鏡頭裝人設，我還能在葉修眼皮子底下裝兩年？”

“我看你在霸圖裝得很開心啊？”係統不是在嘲諷，作為完全無法理解人類情感的機器，它其實是在不解地提問。

有一說一，在哪個俱樂部塑造一個與本人並不相符的人設都比在興欣簡單。每天兩眼一睜就是在訓練室，離了訓練室就在宿舍各自安好；就算裝，多數時候也隻是裝吃飯的那陣兒時間，頂多周末加加班，剩下的事情交給網絡人設去解決。

但在興欣……這可不興裝啊。

而且——“我在霸圖裝得也不開心。”

係統不理解，但沒有深究，隻是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重開一把轉生成為榮耀女神。”我陰陽怪氣道。

係統雖然鈍感力逆天，但也能分辨出玩笑和真心話，好言好語勸道：“你對我的態度不要這麼尖銳，我們是合作關係。”

“沒見過你這麼沒用的合作夥伴哈。”我說。

係統又不吭聲了，大概是想證明它不是完全沒用，過了一會兒它給我分析道：“首先葉修不屬於烈郎怕纏女。”

我嘴角抽了抽，這小東西還會舉一反三？

“其次他還能在榮耀上花費的時間不多，奪冠對他來說才是重中之重。”

我稍稍正色，看不出係統倒真能分析點兒東西，而不是要麼裝啞巴要麼出來氣人。

“然後他對你的態度目前很清晰——清晰得沒有曖昧。”

喲，它終於能理解一絲絲的人類情感了？

“最後你想回家，對不對？”

我無語了，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

“是不是攻略節奏太緊湊了，你壓力很大？”係統見我不說話，又主動反思起來了，提議道，“不如你給自己放個假，出去玩幾天，順帶讓葉修——”

它頓了頓，像是在組織措辭。

“順帶讓葉修意識到，沒我當他的煙友他多麼寂寞如雪？”我嘲諷道。

“不，不是煙友。”係統的語氣很認真，“是隊友。”

“哦？”

“既然葉修想要重回聯盟，他勢必要拉出一支足夠強勁的隊伍，以你的技術，隻要不是完全沒可能，葉修會放過你嗎？”

“有我沒我都一樣，他還是會拿冠軍的。”

“這隻是你覺得。”係統的語氣突然加快，“你知道劇情，所以覺得對於葉修來說你可有可無。但葉修不知道，他真的一點兒都不擔心嗎？”

我怔住了，片刻後道：“你說晚了，葉修已經試探過我很多次了，以為我是鐵了心要跟他乾了。”

“彆忘了你的人設。”係統冷靜道，“我不懂人類，但一個暫時對生活失去信心，隻想跟著偶像混的人，如果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點，還會那麼堅定不移嗎？”

我垂眸沉思，片刻後拍板，讓係統給我買一張去S市的高鐵票——下周嘉世客場對輪回。

我很快離開了H市，葉修對我的行蹤全然不關心，反倒是唐柔問了兩句，甚至拐著彎兒打探我什麼時候和她競技場。我說等我看完輪回的比賽就回去，可以陪她打上三天三夜。唐柔聽說我是為了看輪回的比賽，也不驚訝。她已經見識過我的神槍手，隻當我在喜歡“葉秋”之餘也是周澤楷的粉絲。

在S市隨便玩了兩三天，便到了周六。我入場的時候，嘉世和輪回的粉絲已經開始互相叫嚷起來，輪回主場，且嘉世最近戰績醜陋，總體來說還是輪回粉絲占據上分。

我的座位是係統黑箱的，離輪回的核心粉絲團很近，前麵兩排坐的就是一位拉著隊旗的人。

這種比賽，雖然也有粉絲自發應援，但拉隊旗的百分之九十都是俱樂部的員工，兼帶粉絲身份。我暗中盯著那人看了幾眼，有些眼熟，估計以前在俱樂部見過。

我來這裡並不是真正為了看比賽，自然興致缺缺。嘉世在個人賽保持領先，擂台賽和團隊賽都給人一種吊著一口氣兒還馬上快沒了的恨其不爭感。輪回的局勢大好，粉絲們已經開始提前歡慶鼓舞，嘉世的粉絲則在旁邊怒目圓睜。

團隊賽輪回不出意外地取得了勝利，那位疑似工作人員的粉絲立即開始揮舞大旗。就在這時，我淡定地掏出一個喇叭，對著從比賽席走出的嘉世選手喊道：“嘉世加油！”

一瞬間，周圍萬籟俱寂，前後左右的人都看向了我。我視若無睹，又喊：“不要灰心！”

周圍輪回的粉絲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在問“夾雜是怎麼出現在我們中間的？”

我收起喇叭，對自己造成的局麵心滿意足，挑釁一般地看向領頭的人：“看什麼看？想打架嗎？”

領頭的人作為輪回鐵粉，已經被我方才驚世駭俗的行為氣得怒發衝冠。托這張臉的福，他暫時還沒有對我動手，但語氣可稱不上好：“我不打女的——倒是你，一個夾雜坐這兒不知道夾著尾巴，還在這裡大喊大叫——”

“嘉世粉絲不能坐這兒嗎？”我故作驚訝地東張西望，“這裡貼標簽了？”

“你——”

“我什麼我？”對於挑撥上頭的粉絲，我自有一套辦法，三言兩語就約定和他場館外網吧決一死戰。

作為“嘉世粉絲”的我自然掏出了戰鬥法師——新買的小號，前號主是S市本地夾雜，前兩天剛交接完畢。

對麵則不負眾望地掏出了輪回的代表職業神槍手，引得圍觀輪回粉絲一片叫好。

“我不欺負你，你自己選圖，省得擂台圖輸了說我勝之不武。”開打前，我再度煽風點火。

對麵果然氣得夠嗆，直接選了一張遠程神圖，放話道：“這可是你說的，彆打輸了哭鼻子。”

四十多秒後，我往椅背上一靠，笑問：“你想哭鼻子嗎？”

“靠！孤飲你丫的，滾下來讓我上！”旁邊一個穿著輪回隊服的高個主動請纓，將孤飲從椅子上趕下來，插入了賬號卡。

又是四十秒，他也灰溜溜地敗下陣來。

“我試試。”又站出來一人，但比起孤飲和高個，他冷靜多了，看我的目光還有幾分審視意味。

他借了孤飲的賬號卡，載入競技場。這人的實力比孤飲和高個都強一點兒，我滿意地笑了，看來是釣到大魚了。

他也就比前麵二人多堅持了一小會兒，但也沒改變必敗的命運。打完後，他站起身，頗有風度道：“手法不錯。”說罷話鋒一轉，“你既然是嘉世的粉絲，怎麼沒加嘉世的公會？”

我抬眸看他一眼，一副“你還挺有禮貌那我還是回你一下”的表情，撇撇嘴：“進不去，活躍度不夠。”

“哦？你裝備可不差啊。”那人意味深長地問。

“買的啊。”我又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

圍觀群眾裡響起此起彼伏的“靠”，我不為所動。

“但你的實力，即使活躍度不夠，嘉王朝也不會拒絕吧？”那人的表情雖然也凝固了一瞬，但比起其他人可就鎮定多了。

我聞言皺眉：“我不喜歡給彆人打工。”

“那他們就沒有邀請你去當職業選手嗎？”

“嘉世之前有葉修，現在有孫翔，還要我一個戰法乾嘛？”我略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他也不惱，甚至還淡淡地笑了一下：“那你想當職業選手嗎？”

“這還用問？打榮耀的哪個不想當職業選手？”

“那你有興趣，來輪回試訓嗎？”他說，“我是輪回公會的會長三界六道。”

“會長？！”先叫起來的不是我，而是孤飲和那個高個。他們一臉震驚，萬萬沒想到自家會長對著“敵人”發出了邀請。

三界六道充耳不聞，隻是禮貌地注視著我。像他這樣的俱樂部工作人員，為俱樂部挖掘好苗子遠遠比粉絲之間的恩怨要重要。如果眼前的人是一個很強的遠程，他或許會猶豫，但偏偏，這人是一個近戰攻堅手——還是能四十秒打贏他的那種。

“騙人的吧？”我一臉不相信，像極了一個有些不諳世事的小富婆。

“你聽到了，他們剛剛叫我會長。”三界六道攤了攤手。

“我給你一百塊錢，讓你叫我一聲會長，你乾不乾？”我問。

“那你怎麼樣才相信？”

我狡黠一笑：“不是說試訓嗎，有種你現在帶我去輪回俱樂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