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過後沒多久,君莫笑就來到了50級,在等級排行榜上緊隨其後的是風梳煙沐和寒煙柔。我的驅魔師雖然有葉修帶著練級,但不常下本,若非新年任務做得認真漲了一大波經驗,怕是要被大公會的號甩在後麵。
葉修率先開始了神之領域的任務,理論上我滿50級後也可以直接挑戰,但耐不住人懶,不想花一兩分鐘越級競技場。最後我思索半天,慢騰騰地挪到了唐柔身邊,眨巴著眼睛看著她。
唐柔本想效仿葉修,甚至已經過了一兩關隻考驗基本操作的關卡了,但見證了葉修越級挑戰的神威後,她清醒地認識到了他們之間的差距,如今正穩打穩紮地一邊練級一邊過關。也就是說,如果我想蹭經驗等級,唐柔完全是最優選啊。
她見我坐了過去,停下了手中的操作,微笑著問我什麼事。
“下本能不能帶我一個?”我想起唐柔的性格,補充道,“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可以陪你競技場。”
唐柔表情不變,似乎回想了一下什麼,片刻後問:“你是要掛機嗎?”
“也可以一鍵宏。”我麵帶糾結。
“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掛機。”唐柔見我誤解了,解釋道,“我想練習續航能力。”
我簡直如聽仙樂耳暫明,世間竟有如此動人的話語。
“好的,如果你想競技場,隨時找我。”我恨不得握住唐柔的手搖上兩下。
唐柔想了想,問:“可以現在試試嗎?用你最擅長的職業,不開修正場。”
我聽出她的意思了,敢情這姑娘還沒放棄,還想努力達到葉修的水平呢。
我說可以,摸出神槍手的賬號卡。葉修已經開始做神之領域的挑戰了,等他到了神之領域,各大公會絕對不會放棄君莫笑“落單”這麼一個好機會。為了應對接下來可能存在的惡戰,這些天我也把幾個號都退了公會,在競技場打了好些把恢複手感。
神槍手不休和戰鬥法師寒煙柔載入跨服競技場,地圖是最簡單的擂台。比賽一開始,寒煙柔便直直衝上,我有條不紊地控製著不休射擊,同時和寒煙柔保持一定的距離。
唐柔的性格讓她很少在對局中做出退讓,但20級的等級壓製麵前,她還是明智地用操作躲掉了不少技能。饒是如此,寒煙柔接近不休的時候,已經被打掉了不少血量。
天擊,龍牙,落花掌!一套小技能連招過後,寒煙柔使出的赫然是一記判定極強的強龍壓。就在此時,不休身子一矮,滑鏟使出,緊跟著便是旋風腳和槍炮武術。寒煙柔躲過了滑鏟,卻不慎被旋風腳踢出了一個小僵直。
她匆忙搶出一個圓舞棍,想要抓住不休,卻刺了個空。
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像她預想的那樣,再度拉開距離。
維持著大約三個身位的距離,不休就這樣從容不迫地對著寒煙柔做出攻擊。
如果是70級的戰鬥法師,我可能會保守一些,但50級的……嗨,這還不過一把三步槍體術的癮?
唐柔在榮耀上確實有天賦,在不休細密的攻擊節奏中依然搶出了招式。除非會造成僵直或是控製,寒煙柔的技能我基本照吃不誤,不休的血量緩慢下降,但一邊倒的局麵並沒有因此而改變。
一場結束,唐柔正準備再來,忽然察覺到陳果和葉修都站在了自己身邊。
陳果目瞪口呆,倒讓唐柔覺得有些稀奇了——她早就見識過我的技術,應該不至於看一場PK就驚成這樣吧?
“剛剛那,那個是不是……”陳果臉上的驚訝並未很快褪去,她扭頭看向葉修,似乎是想從他那裡得到答案。
“三步槍體術。”葉修說出了一個唐柔稍微有些陌生的名詞。她現在仍在網遊階段,並沒有很深入地了解職業比賽,在網遊裡,自然是很少能接觸到“槍體術”這詞彙的。
“你的神槍手,學過好幾個人的吧?”葉修默了片刻,問道。
“周澤楷。”我大方地承認了,但稍微進行了一點兒藝術加工,“看視頻學的。”
葉修遲疑了一秒,才點點頭,末了又道:“我有點兒信你玩了十年榮耀了。”
我衝他笑笑。
他眼睛很尖的,我知道他從我的操作中看出了誰的影子——蘇沐秋。
我沒跟蘇沐秋打過交道,神槍手是我在一周目興欣線使用的賬號,打法風格基本來自葉修和蘇沐橙的教導。二人雖都是職業選手,對神槍手各有理解,但或許是曾接觸過一位天才神槍的緣故,他們教給我的東西或多或少帶了蘇沐秋的痕跡。
其實他看到的影子不是蘇沐秋,是他本人。
但這話不能說,我又看向唐柔,問她還打嗎?
唐柔剛聽陳果三言兩句科普完三步槍體術,正鬥誌昂揚地想要再領教一番,自然是答應下來。
陳果也想近距離觀賞,直接挪到了我的屏幕後麵,葉修也不再做他的神之領域任務,同樣觀看起來。
隻是沒兩下,陳果就被我的視角整得頭暈眼花,自己開了台機子上號去競技場圍觀了。作為職業大神,這種程度的轉視角對葉修不在話下,他認認真真看了幾局,最後評價道:“沒那麼像周澤楷,三步槍體術那裡最像。”
我心說那可不嘛,在興欣的時候前排有君莫笑和寒煙柔頂著,也用不著我這個神槍手去近身作戰,三步槍體術都是和周澤楷談戀愛的時候順帶學的了。
“這麼一說,你劍客也是學習了黃少天的打法?”葉修見我和唐柔停了手,於是問道。他想起先前我用劍客跟他打的那一把。
“算是吧。”說到這裡,我有些惆悵了。神槍手跟葉修和周澤楷學的,戰鬥法師照著葉修的打法自學的,氣功師跟方銳學的……狂劍和驅魔師雖然自成一派,但或多或少也有吸取其他人的長處。本人真是集百家之長人山人海的職業選手一枚。
“戰法會嗎?”葉修問。先前我和微草的隊員們切磋時用過戰法,不過葉修並不在場。
我說會,他說那來試試。
一場下來,葉修對我的評價是深度學習了他打法的老辣戰法。
論老辣,我比不上他,比不上任何一個打了近十年榮耀的選手。我熟悉的不過是這個版本和下個版本的榮耀,熟悉的是兜兜轉轉的這些年。
打完後,葉修便出門抽煙了。我在門口找到他時,他正叼煙倚在牆上。
“怎麼了?看到我的操作突發感慨?”我也點了根煙,學著他的樣子靠住牆。前兩天嘉世對戰霸圖,在昔日老對手麵前輸得不明不白。看比賽轉播時,葉修平靜而中肯地評價“嘉世完了”,雖然麵上看不出什麼悲戚之色,但心中總不會就這樣無波無浪。
“是啊,感慨……你玩得也就比我差一點兒吧。”葉修沉默了片刻,隔著薄薄的煙霧,注視著對麵的嘉世大樓。
他在想什麼呢?和嘉世有關嗎?我偏頭看他,他臉上仍是一副從容不迫的表情。葉修真是很難猜的一個人,也很難真正靠近,你以為你和他挺熟了,有時候一個稱呼就能把你打回原型,比如現在。
“小葉同誌,看我乾什麼?”葉修將煙夾在手中,睨了我一眼,“我吃完飯嘴沒擦乾淨?”
“擦乾淨了。”我回過神,仔細地端詳了一番,如此答道。
他說了聲那就好,就又開始默然地抽煙。我跟著安靜了片刻,便覺得不太自在。葉修的氣質太獨成一派,明明我們站在一起抽煙,我總覺得他此刻離我很遠。
“你知道嗎,”我不喜歡這種氛圍,好像事情不在我的控製之下,“其實以前我很喜歡我的名字。”
“哦?”葉修轉過頭,眉毛微抬,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我姓葉,和你是本家。”我不緊不慢地說著,“鶯時,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葉修做沉思狀,幾秒後搖搖頭,很坦然地攤攤手:“不知道,我初中畢業就離家出走了。”
好破壞風景,我在心裡吐槽,但麵上從容:“是春光明媚之時。以前我以為你叫葉秋,我勉強可以稱作‘葉春’,也算和偶像的名字有對應之處。”
“結果葉秋是我弟。”
“沒錯。”
“那聽起來有點兒遺憾。”
一瞬間,我有點兒體會到陳果每日的心情了。
這家夥,這家夥——
即使是偶像一樣的存在,也會讓我有勃然小怒的心情。
“我說,你會不會是覺得,我現在和你不是‘情侶名’了,狠狠鬆了一口氣啊?”我忍不住道。
“其實也並沒有,我總覺得以我目前觀察到的你的作風,跑去再改個名字也不是問題。”葉修煞有介事,“不過我仔細想想,我的名字也不好對應,隻有葉秋那種爛大街的才會被對應上。”
“如果我說我的名字是專門為了和葉秋對上所以改的呢?”
“那……算你是我的真愛粉?”葉修試探道。
我站直深吸了兩口氣,突然狠狠一巴掌拍在牆上。我算是看出來了,他早就調理好新年時候的“壁咚後遺症”了。我不禁“陰暗”地揣測,他跟葉秋打聽我也隻是怕我來路不明,造成什麼麻煩。
“我現在粉轉路了。”我皮笑肉不笑地說。葉哥,爆點兒好感,懂?不然我回去買穀沒你的份兒。
“那你的下家是?”葉修跟著蘇沐橙倒也學了點兒像模像樣的“術語”,“熟悉的話,我也可以幫你引薦一下。”
我一時語塞,除了興欣,我根本無處可去,我就剩這一個任務了。半晌後,我渾身泄了勁兒似的又靠在牆上,聲音很輕:“就讓我在興欣吧。”
我隻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