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1 / 1)

第二天葉修幾個見到我嚇了一跳,我整個人腳步虛浮,看上去像是鬼混了一晚上。

陳果和唐柔這周目跟我不熟,不熟也挺好,省得我走了後因為她倆難過。葉修作為代表問我乾嘛去了,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也稱不上是搞成這樣吧!雖然本人確實腳步虛浮,但妝容得體穿戴合理精致到頭發絲兒了好嗎?

我心虛地嘿嘿了兩聲,說想起了一些故人故事,沒忍住,飲一壺濁酒快哉快哉了。

葉修看上去比宿醉的我還要頭疼,他把我摁在座位上,離開了觀眾席,片刻後端著一杯溫水回來,態度強硬:“快喝。”

我端著一次性紙杯傻笑。

很久以前係統就問過我,怎麼能做到情緒切換絲滑得像是PPT轉場。我也想過,怎麼能做到呢?

事實就是,被這個破係統脅迫久了,一切都自然而然地發生了。我可以昨天因為一聲久違的“桐桐”把自己喝得爛醉,也可以今天端著葉修給我接的水傻笑,沒什麼難度,真的。

但是換個角度,我也可以上一秒傻笑,下一秒摔杯為號,把杯子狠狠扔出去開始發瘋。

我瘋起來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對我現在精神狀態最好的寫照。

全明星周末的第一天在十幾分鐘後正式拉開序幕,全息投影的開場很炫,但任何一個人看了十年這樣但技術也會覺得稀鬆平常。

在一鍋沸水裡,我像一塊誤入其中的冰碴子,被裹挾著消融。

新秀挑戰賽的發展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並沒有因為我的原因而掀起驚濤駭浪。孫翔落敗的時候,我想起很早以前看過的視頻,開玩笑地對葉修說:“菜就多練。”

他困惑地看著我,沒聽懂。

我突然感覺索然無味。

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在推進,但很多事情好像都停在了15年。忘了是和誰聊天的時候,對方突然給我來了一句“淚流滿麵”,那一瞬間我是真的要淚流滿麵了。

給我乾哪兒來了,這還是2023年嗎?

我覺得我可以搖花手提車了,一覺醒來全世界的玩梗水平下降了一萬倍。

孫翔和韓文清打完,還有一場新秀挑戰賽,外加活動收尾的抽獎啊觀眾互動環節。我先一步逃了出來,跟葉修說不勝酒力吾去矣。陳老板不放心我一個人回,我說沒事兒,雖然昨晚大醉了一場今天喝趴全聯盟依然不在話下,她不信,最後還是葉修做擔保才讓我一個人先行離場。

我跑出場館,找了個台階坐著,夜深人靜,適合發瘋。

“菜就多練,菜就多練,”我大聲道,“輸不起彆玩!”

“……這誰這麼缺德。”不遠處的陰影裡,一人嘟囔了一句。

聽出說話的人是誰,我手忙腳亂地裹緊圍巾戴上帽子,把自己包得隻剩一雙眼睛,一閃身躲到了柱子後麵。

“靠,不會是黑粉吧?真是彆讓我逮到了。”那人也沒展開掘地三尺的搜查,從黑黢黢的角落裡走出來晃悠了一圈就折返回去。

我捂著心口喘了幾口氣,借著場館外那麼多根柱子的遮擋,躡手躡腳地移了過去。

“現在的年輕人太囂張了,過幾場常規賽老子要他好看。”我聽到方銳惡狠狠地說。

“唉……”林敬言的歎息聲隨著風聲傳進我的耳朵,片刻後我聞到了煙的味道。

他們很久沒說話,我小心地捏了捏我的腿,蹲的有點兒麻。

“老林,其實我想說另一件事。”方銳的聲音有些低,“我懷疑我撞鬼了。”

我差點兒笑出聲來,怎麼還從電競文變成靈異文了呢?

“……你說說。”我感覺林敬言有些無語。

“咱們昨天在電梯裡遇到的那個妹子你有印象嗎?”

“有。”林敬言遲疑了一會兒才說。

“我當時看到她,雖然她戴著口罩我就是感覺驚為天人,本來我以為是什麼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得今生的一次擦肩——”林敬言笑出聲,被方銳嚴肅地打斷,“但是我晚上接到了一通電話,平常我就當騷擾電話了,但是昨晚就是有一種強烈的情感告訴我,是那個妹子的電話。”

“……你接了?”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接了!”方銳的聲音猛地抬高,又驟然降低,“對麵一直不說話,我當時就在想,如果真是鬼,我能不能掛鬼的電話。”

“你還……挺謹慎的。”

“最後我試探著叫她的名字,電話就掛了。”方銳拍拍臉,“你不覺得很恐怖嗎?深更半夜的陌生來電,我說真的,咱們要不回N市了去雞鳴寺拜拜吧。”

“也行。”林敬言說。

兩個人站起身,從聲音的大小判斷,應該是逐漸遠去了。

“我萬一真的被女鬼纏上了怎麼辦,我上輩子應該沒虧欠過她吧……”

“你彆自我腦補了,相信科學好嗎?”

我險些落下淚來,方銳沒虧欠過我,是我對不起他。

第二天我又是遊魂般地和葉修三人彙合,葉修問我怎麼又是這樣,我齜牙:“晚上當鬼去了。”

這天的活動主要是和觀眾互動,有一說一坐在這個位置我挺難安的。

周澤楷負責的環節平安無事地過去,第二位上場和觀眾互動的選手是蘇沐橙。

葉修忽然問我:“你想上去體驗一下嗎?”

“你想我上去嗎?”我問。

“挺好玩兒的。”葉修的表情寫滿了循循善誘四個字。

我想起我在葉修這裡的人設,點點頭:“希望能抽到我吧。”

最後抽到的座位是三張連號,除了葉修,我們三個一個不落。

上台時陳果想挽住我,後來想想我和她的關係不近,性格似乎也不太好相處,猶豫地收回了手。

其實我很喜歡陳老板的,如果這個世界是真的,我會想有一個這樣的朋友。

我跟在陳果和唐柔身後,慢吞吞地上了台。

主持人看到我們三個眼前一亮,熱切地將我們請到台中間逐一采訪。

按照上台的先後順序,最後是我。

“美女怎麼稱呼?”主持人問。

“我姓葉。”

“哎呦,這個姓氏好像不怎麼常見,和葉秋大神是本家呢。”葉秋退役是最近的熱點話題,主持人連忙引導了一下,“不知葉小姐最喜歡哪位職業選手呢?”

“葉秋。”我笑笑,又適當露出一點兒落寞,“本家嘛。”

在聽到“葉秋”的那一秒裡,主持人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一係列問題,但看到我臉上的表情,最終沒有再問下去。他對這個登高賽做了最終總結,指引我們前往各自的座位。

席位旁有工作人員問我們需不需要提供賬號卡,登高賽,我想了想,掏出了一張神槍手的卡。

這是我在第一周目用的賬號卡,也是目前唯一一張沒有公會的卡,ID叫不休。

四位選手和四位幸運觀眾都準備完畢後,登高賽的地圖加載出來。對我沒什麼難度,但也懶得出什麼風頭。不休跳一下,停頓一陣兒,維持在中間梯隊。神槍手在這個環節優勢還是挺明顯的。

我一邊神遊一邊操作著不休往上跳,忽地“砰砰”幾聲槍響,從下方射出一連串的子彈。在職業賽場打了近十年的經曆讓我下意識做出反應,不休立即調整視角,連射幾槍落到另一塊踏板上,憑空掏出一把大狙,一聲逼真的遊戲音效過後,另一位神槍手玩家的腦門上濺出血花。剛剛就是他在下麵放冷槍。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忙著看熱鬨的觀眾可能隻看到那名玩家掉下高台後,破罐子破摔地向上開槍,一副槍斃老天爺的氣勢,誰知下一秒就被“老天爺”一槍爆頭了。

後台也愣住了,導演在耳麥裡聲嘶力竭地喊著一會兒放回放。

這些我都不知道,回過神的時候那個玩家已經傻住了,沒敢再往我的方向開槍。我扶了下耳麥,開口道:“見笑了。”

不過那玩家倒是詮釋了什麼叫隻敢挑軟柿子捏,見沒法乾擾我,索性對著逐煙霞和寒煙柔火力全開。陳果一時不察,掉下了高台,很是氣憤地和那個玩家纏鬥在一起,唐柔見狀,也立即跳下去幫陳果。

幸運觀眾裡,隻剩我一個還在高台上,頗有些孤苦伶仃。

我想了想,用雙重控製重置了冷卻中的巴.雷.特狙擊,卻沒急著開槍,等唐柔和陳果將那名玩家打得殘血後才補了一槍。

彆誤會,我不是在搶人頭,我隻是怕一會兒抽選觀眾和職業選手PK的時候,輪回從黑箱唐柔變成了黑箱我,因此有意讓唐柔展示了一番。

至於最後補的那一槍,哦,其實是在向葉修表示:看,我不是一個冷漠的人。

不過這個原因我自己聽了都想笑。

逐煙霞和寒煙柔一起重新開始攀爬,我沒再關注下麵的情況,三兩下跳到了終點位置,將不休停在那裡,而後推開比賽席的門走了出去。

這個場館來了好幾次了,活動環節又不像正式比賽那麼嚴苛,也沒人想到幸運觀眾會半途溜走,根本沒有工作人員守在這裡。

沒費什麼力氣就溜出了場館,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外麵,總覺得我其實沒必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