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城(1 / 1)

有道理個屁。

寧筠緊繃著一張臉,無意識地捏了兩下手指,呼吸聲比平時稍稍快了幾分。

她就是隨口炸了一下,沒想到炸出來個真的。臉上不語,手上的槍支懟得更深了,扣動了扳手。

“不僅沒逃出城,還藏在了他自認為安全的地方,是吧?”

隔著槍支傳來的震動,十分微弱,在這一刻卻被放大了無數倍。

“好難猜啊,你覺得他在自己的家,還是在星空之城呢?”

寧筠每吐出一個詞,“宣獻”就會有一點微弱的反應,稍縱而逝,直到說出某個詞彙時,那點微弱的顫抖就變成了生硬的僵直。

星空之城。她將這幾個字默默念了一遍,嘴上揚起了一點堪稱溫和的笑意,繼續說道。

“你說是在室外,還是室內?”

“在地下還是地上?”

“在……”

寧筠的壞心眼子在經過三輪的提問後失效。

也不知道是他不清楚人在哪,還是拆穿了寧筠的把戲,後續提問時,身板也不抖了,腿也不僵了,一臉“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神態。

有效阻止了寧筠的滔滔不絕。

“去星空之城吧。”寧筠揚了下巴,說。

“你不怕他故意的嗎?”一旁的仇景澄將不滿發泄在“宣獻”身上,隻見一腳,就把“宣獻”踹倒在地,額頭上被磕了一塊泛紫的淤青。

“宣獻”渾身哆嗦了一下,卻仍舊什麼話都沒說。

寧筠問:“你猜城主她會想不到這些問題嗎?”

一句話將仇景澄堵得嚴嚴實實。

天光微微歪斜,城門口的難民也散得差不多了,城門打開時,不知道裡麵混雜了幾個偽人,隨著人群一起進了城門。

當然,就算是平時有駐兵把手,他們也一向認邀請函不認人。

此時隻剩下幾個零星的新人,似乎摸不清狀況,探著頭腦向城門內望去。

寧筠隻是偏頭看了一眼就下了樓。

在下樓的過程中,沈楓突兀地停頓了一下,然後扯了一下寧筠的身體,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匕首就擦著寧筠的肩穿過。

樓梯口的“宣獻”氣喘籲籲,手腕纏繞著一個繩子,另一端連接著匕首,他的手一揚,匕首就順著繩線的軌跡飛了回去。

“你們……不能走。”假宣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除非我死。”

自古以來,獻祭忠心的人才會得到大人物的賞識。“宣獻”在賭,賭正義屬於他們,賭寧筠不會擊敗正義的他們,這樣他就可以順利升職,然後成為大人物身邊的狗腿子。

這是平民唯一的晉升通道。

“宣獻”是這樣認為的。

隻是“宣獻”怎麼也沒想到,對麵的是主角團,還是各個沒什麼同理心的主角團。

他倒在樓梯口的邊緣,胸腔帶著子彈的碎片顫動,連帶著牙齒也打顫起來,氣喘籲籲地看著自己身上的鮮紅,順著節節樓梯向下流淌。

而打中他的那位女性,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漠然地看著他倒下,漠然地轉身離開。

“如果他在星空之城,那我們就需要分頭行動了。”

他視線的最後一刻,看著她側著頭,微風將發間劉海吹得歪斜,她眯了下眼,渾不在意又撇了過去,直到幾個人轉了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樓梯間。

“如果他真的逃出城了呢?”仇景澄“嘖”了一聲,還是覺得十分可惜。

“好辦。”一直旁觀的沈楓接了話題,“連酒城都容納不下的人,就沒有其他地方能容納得下了。”

話糙,還有點侮辱人。

仇景澄當場就不樂意了。

“我們酒城怎麼了?好歹也安……”

幾人拐過一個彎道,入目眼簾的是一隻裝也不裝的偽人,逮著一個路人就開啃。

仇景澄將剛剛的話收了回去,“也是有人來……”

或許是剛進城的新人聚堆,沒見過酒城的混亂,尖叫著拍打四處店鋪的大門,可惜大門緊閉,任憑他們怎麼拍打,也沒有一個店鋪好心開門。

眾人隻能紛紛向城外逃難。

頃刻之間跑得差不多了。

仇景澄:“……”算了,無所謂了。

街道上隻留下一個被啃得一塊又一塊的碎片。

寧筠抬了手,解決掉那隻極力模仿饜足表情的偽人。

在路過時,幾乎看不清的血汙碎塊下,有一陣虛弱的、像是枯葉落下的貓叫聲,成功讓寧筠駐了足。

槍支挑起一旁的血肉沫,被毛巾包裹的,渾身臟汙的一團就漏了出來。

嬌小、脆弱,是末世之下新生兒的寫照。

“嘔……”仇遠被血腥氣味熏得不行,當即就要吐出聲來,“這孩子活不成了,我們走吧,正事要緊。”

寧筠歪了下頭,然後抬起了槍。

下一刻,那隻團成一團的嬰兒就這樣停止了啼哭,陷入了無儘的沉睡之中。

仇遠呆呆地看著安靜的孩子,卻無聲地鬆了口氣,然後扭了頭,再也不看它們一眼。

就像是不看到就沒有了這件事。

越往裡走,這景象就越來越常見。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氣息,混合著血腥和焦糊的味道,令人作嘔,地麵上黏糊糊一片,看不出來是昔日的人,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在幾天之前,寧筠還在這裡住過賓館,客人們會發出鬨哄哄的笑聲,有點吵,不像現在這麼安靜。

星空之城。寧筠再一次將這四個字在心中默念,踏著黏膩的聲音走到星空之城。

這裡確實是最後的一片淨土。憑借著邀請函的機製,足以將大部分偽人攔之門外。一路上不見蹤影的軍隊,在這裡被分成了四批,駐守在四個角落。

為首的那名士兵,注意到了寧筠幾人,剛將槍口抬起,在看到她身後的人後又瞬間放了下去。

一個基地來的人,還有兩個城主的親戚。

都是活爹。

士兵:“您總算來了,有您在,我們一定能活下去的。”

雖然在對著仇景澄說話,但眼神卻撇向沈楓,像是在等著什麼一般。

“城門被打開了?”詢問狀況的是仇景澄。

士兵應了一聲,有些為難地說道:“四個城門都被打開了,大量偽人湧入,我們能守住的地方不多,隻有這裡了。”

仇景澄瞳孔一縮:“我姐姐呢?!”

“城主在偽人入侵後就斷聯了,我們不清楚人是否……”士兵抓了把頭發,發絲就嘩啦啦地順著指縫向下掉。

他哽咽著說:“你們……先進去吧,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

“你們進去找宣獻,我留在這裡。”沈楓偏了下頭,一字一頓,“寧筠,等著我。”

寧筠知道他還在惦記賠償基地的事,嘴上答應著,內心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偽人攻城是個好機會,她本人又不是人,進了偽人堆就像是回了家一般。

關於仇書章的始作俑者自然不用找,像宣獻這麼自爆的已經不多了,剩下的事情隻與仇蘭月有關,她已經儘到了應有的職責。

如果硬要說的話,隻剩下抓到宣獻本人了。

“姐,我就這麼叫你了。”仇遠小心翼翼地看著寧筠,“接下來我們去哪?”

好問題啊,寧筠壓根就沒想過,她現在滿腦子是怎麼從這裡逃出來。

事情發展的太快,她有點猝不及防。

其實找宣獻這事原本還能周旋一下的,隻是沒想到,她們隻是隨便走了幾步,就碰到了大搖大擺的宣獻。

手裡捏著高腳杯,像是專門在等他們到來。

仇遠這個缺心眼的還沒意識到這是誰,逮著人就問:“你們知道宣獻在哪嗎?”

然後就問到了宣獻頭上。

“我是宣獻。”

“哦哦,你是宣獻。”仇遠剛要轉頭,突然停頓了一下,轉過頭來不可思議地說,“你是宣獻??”

宣獻和城門口的士兵長相有八分相似,隻是久經官場,渾身上下帶了幾分威嚴的氣勢,倒與那位士兵呈現出一個天一個地。

“找我有什麼事嗎?”宣獻嘴角向上揚著,眼睛裡卻沒什麼笑意,也沒什麼迷茫。

顯然是早就知道她們要找過來了。

仇遠不會看人臉色,隻覺得這人笑起來非常欠揍,語氣毫好不客氣:“我媽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宣獻坦然承認了,笑得十分不要臉。

“是。”

成功讓仇遠紅了眼。

他大聲喊著:“小舅你彆拉著我,我今天必須要好好問候一下他!”

仇遠揮舞著拳頭,怎麼也碰不到宣獻的邊。宣獻笑得更開心了,“你不想知道是誰動手的嗎?”

“除了你還能是誰……”

“是呂文彬。”

呂文彬,又名果木酒吧老板。

仇遠一愣,呼吸驟然急促,一把推開了仇景澄,“你個狗東西說話,傻逼才信!”

也不知道這小孩哪裡爆發的力氣,仇景澄被推的一個踉蹌,還未等站穩,就看到仇遠已經對著宣獻撲了過去。

宣獻什麼都沒反抗,任由仇遠拉扯著自己的衣服,聲音輕得像是鴻毛,“不然你以為你爸為什麼和你媽結婚?”

這一句話將仇遠定在了原地,也留住了看熱鬨的寧筠。

果木酒吧老板不是個好東西,這是在進了酒城的第一天,寧筠就已經清楚的事,隻是這事對仇遠的打擊似乎有些大。

她不是很理解,從下迷藥送美人,到不管不顧仇遠,無論如何都能夠證明果木老板是個壞人,為什麼仇遠會無法接受。

宣獻也確實沒給仇遠機會接受,他的手一揚,無數士兵就從四麵八方襲來,將幾個人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