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蘭月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了過來,“那個三什麼杯,確實是宣獻買走了。”
“三秋杯。”
仇遠糾正仇蘭月的話,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就好像昨天腦袋轉不過來的人不是他一樣。
電話那頭的仇蘭月“哦”了一聲,繼續說:“但這並不能證明宣獻與他們有關係,我又找了一些其他的證據,於是有意思的來了。”
“果木酒吧的老板呂文彬,他的酒吧也不太乾淨。”
仇蘭月的效率著實高,在寧筠提出“宣獻有問題”這句話,另一邊的她就吩咐了下屬著手準備調查。
最開始是調查宣獻的流水賬,酒城的存款機構一般叫“交易行”,與現代的銀行類似,不過功能就比銀行要多得多。
交易行會定時舉行一場拍賣會,如果在交易行內的存款較多,交易行也會幫助顧客拍賣一些不常見的東西。
比如三秋杯。
這也是仇蘭月從未聽說過宣獻買過拍賣杯子的原因。
但這正如仇蘭月所說的,這並不能證明宣獻是殺害仇書章的凶手。
於是仇蘭月又調查了另一個方麵,比如宣獻背後的勢力。
她雖然知道宣獻能坐穩這個位置,必然有不少的勢力,但沒想到,這次居然讓她碰巧發現了個大秘密。
他身後的勢力複雜到超乎她的想象,像是個盤根錯節,相互糾結纏繞的樹根。
據調查所知,酒城共有三千酒吧,其中大約有一千個酒吧與他有關係,其中包括但不限於果木酒吧。不僅如此,與他交好的官員不勝其數,每年都會有大批量的資源來往,其中不僅包括物資,還包括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比如那杯下了藥的酒。
宣獻靠著這杯酒,在無數個酒吧之間,獲得了一大批的年輕男女,並將這些送往星空之城,被交好的“朋友”們爭先搶後的“享用”。
若不是碰巧有一個剛好從星空之城逃出來的受害者,她們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些事情。
無論從哪方麵看,宣獻罪惡滔天是板上釘釘,但仇蘭月並不是想要這些。
她更想知道,仇書章的遇害是否與宣獻有關係。
“不過很不巧,宣獻跑了。”仇蘭月在電話傳來了沙沙聲,像是在記什麼東西,“城門口已經被我關閉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們幫我找找他。”
如果經常玩遊戲的話,可以看到電話上的冒號,黃色的。
他們這行人都不按套路出牌,尤其是仇景澄。
“這些事你之前不知道嗎?”或許是仇景澄的語氣太鄙夷了,導致電話那頭的仇蘭月沉默了好久。
沒過一會兒,仇蘭月好脾氣地說道:“宣獻是去年才上位的,之前我忙於尋找真相,沒想到他的勢力已經這麼強了。”
“也就是說,上任主簿和指揮官他們都是你做的。”
仇蘭月毫不忌諱地承認了:“去年的我即將查出真相,結果上任主簿以死謝罪,導致線索攔腰中斷了,可是主簿不能沒人做,隻能交給了宣獻。”
這個極好的機會,讓宣獻從一個書記變成了酒城裡隻手遮天的主簿。
仇景澄眉頭緊蹙,片刻後“哼”了一聲,“那怎麼不在他發展的時候清理掉。”
就算仇蘭月不解釋,寧筠作為玩過基建遊戲的老玩家,也知道處理掉同流合汙的毒血,有多麼的困難。
要處理掉宣獻,就不止去處理宣獻,還要處理掉與宣獻同黨的其他官員,動一個就要牽製一堆,短時間內,仇蘭月根本無法找到這麼多同等能力的部下。
事辦得一塌糊塗的清廉官員,與政績突出的貪汙官員,如果是寧筠,她會選擇一邊培養清廉官員,一邊拔掉貪汙官員。
清廉官員不好找,培養成政績突出的官員更不好做,於是慢慢地,讓宣獻的勢力越來越大,也愈發的不可替代。
這座千瘡百孔的城市能活到現在,全靠仇蘭月個人能力突出。
“總之,他現在不能丟。”仇蘭月說,“先把他找回來,剩餘的事,我們慢慢來。”
——
今天的酒城比以往都要嚴肅。
進入酒城的大門緊閉,將無數想要進城的難民攔之於外。難民們哭喊著、痛苦地叫著,無數鮮血染紅了城牆,而士兵們站在城牆上,即使拿著槍,對一切也視若無睹。
隻因城主不允許開城門。
宣獻在站在城牆之上,成為了某一個站崗的士兵。
“喂,0645號士兵,彆發呆。”為首的士兵長喊著他,“到你了,過來交接。”
城牆之內被蟲子蛀得坑坑窪窪,城牆外部也脆弱的不堪一擊。
這是宣獻站了第三個小時的班,休息時間僅僅隻有可憐的五分鐘,所謂的“交替換班”隻不過是讓宣獻有上廁所的機會而已,五分鐘後,他還需要繼續站崗。
誰也不會想到大名鼎鼎的主簿,居然會心甘情願地當上了一個小兵。
聽到了士兵長的命令,宣獻卸下了手中的槍,拖著冗長的步子向室內走去——作為一個文職人員,三個小時幾乎能要了他的命。
房間內的舒適感讓宣獻覺得活了過來,他深吸了口氣,用清涼的水洗了一把臉。
再抬頭時,室內似乎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雜物間的掃把似乎倒在了地上,廁所隔間的門關上了一扇,更重要的是,他莫名地覺得有些不安。
像是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一般。
“五分鐘到了,你怎麼還不過來?!”室外的士兵長喊道,聲音裡滿是不耐煩。
士兵製度隻是欺壓下級嚴重,而該有的森嚴一點不少,怎麼可能會有人呢?宣獻搖了搖頭,用毛巾將臉擦拭乾淨。
就在這時,窗戶的門似乎開了,深秋的冷風吹了進來,攜著冷意,幾乎能滲到腰窩處。
實際上,宣獻的腰窩確實是冰涼一片。
“彆動。”他聽到一個低沉壓抑的聲音說,“你叫宣獻?”
半響後,宣獻點了下頭。
而他的周圍圍了四個人,分彆是寧筠、沈楓、仇景澄和仇遠,幾人在宣獻進門之前,就隱藏在了房間的各個角落,等待著宣獻的到來。
幾人沒見過宣獻,本以為是個肥頭大耳的發福老年人,沒想到本人頗為年輕,軍服在他身上鬆鬆垮垮,又襯得他膚色冷白。
一個大奸臣長得跟個小白臉似的,讓人不禁懷疑,他的位置是靠了什麼奇怪的地方獲得的。
仇景澄有點懷疑人生,再次確認了一遍,“你真叫宣獻?”
並不需要確認,幾個人也從士兵長口中聽說了新兵被宣獻調換的事,為了讓他分散注意力,士兵長不得已扮演著本性角色,將宣獻壓榨到了極致。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宣獻問。
“簡單啊。”仇景澄眼睛彎彎的,“求我。”
求是不可能求的,仇景澄也沒指望宣獻求著他,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你想隱藏自己一定會散布假身份和替身,這恰恰是暴露你的點。”
“作為一個知曉自己犯錯的人,怎麼會恰好讓‘知情人士’知道你去哪裡呢?所以將所有的方向排除,就一定是你躲藏的地方。”
“你不怕我會隱藏在這些消息裡嗎?”宣獻聲音悶悶的,但又有著少年的稚嫩,屬實不像個“大奸臣”能發出來的聲音。
“不怕,因為其他地方都有人在找你。”仇遠得意洋洋,拿著手上的匕首對準宣獻,比了個飛劍的手勢。
宣獻“哦”了一聲,“可我不是宣獻。”
等到眾人一把扯過他的毛巾時,看到了他清秀的臉,棱角分明,著實比較養眼,但沈楓一眼就看出了不對。
沈楓與真正的宣獻見過麵,自然清楚眼前的“宣獻”是個冒牌貨。
“假的。”他說。
幾個人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隻有寧筠抬頭看著窗外,冷風習習,窗外的樹葉響動著,似乎還夾雜了其他的,不知名的聲音。
“那個士兵長,怎麼不催了?”寧筠說。
一語驚醒夢中人。
其他人終於意識到,剛剛不耐煩的士兵長,在說完這句話就不見了蹤影,既沒有進屋抓偷懶士兵,也沒有問具體情況,實在不像個儘職儘責的士兵長。
等到他們出了門,城牆上隻剩下空蕩蕩一片,平日裡把手的士兵都不見了蹤影,而剛剛緊閉的城門口,此時大門敞開,無數難民爭前恐後地湧入。
現在城口被難民們圍得水泄不通,幾乎不可能逆著難民而行。
而爭取的這些時間,足夠他們逃離酒城。
“帶走。”寧筠說,“他既然是宣獻身邊的人,一定知道宣獻在哪裡吧?”
“宣獻”猛地抬了頭,臉色繃得極冷。
“我猜。宣獻沒有逃出城。”寧筠將手上的槍抵在“宣獻”的後背,“我說的對嗎?”
片刻後,“宣獻”閉了下眼睛,終於微不可查地點了頭,“對,他根本沒出城。”
一旁的兩位仇家小朋友已經驚呆了,其中一個小朋友問:“你怎麼看出來的?”
寧筠反問:“你在野外能活嗎?”
好……好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