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城(1 / 1)

所有人再度看向寧筠。

死得真巧。寧筠心想,這條線索剛剛有了眉目,就斷的一乾二淨,更令人心梗的是,就算她們查到的線索全都指向主簿,其他人也可以將鍋甩向前任主簿。

說到底,一切隻是她們的推測。

但總有哪裡不太對勁。

寧筠捏著指尖,問了一句絲毫不相乾的問題:“宣獻喜歡喝茶嗎?”

“挺喜歡的。”仇蘭月說,“他家境不錯,經常到處買茶杯。你們發現什麼了?”

喜歡買茶杯?

未等寧筠說出口,仇遠就迫不及待地問:“那他有買過三秋杯嗎?”似乎是覺得語氣不妥,脫口而出後,又重新問了一句,“就是買拍賣過的杯子。”

空氣中有短暫的沉默,無論是一旁無所事事的仇景澄,還是看起來漠不關心的沈楓,都有意無意地,將視線定格在一塊小小的通訊設備上。

這將決定了,他們走的方向是否正確。

“很遺憾,我從未聽說過。”

憋著一口氣的寧筠直接泄了氣。

寧筠沒看過刑偵文,不知道僅憑個杯子就能找到線索,這對刑偵來說是個什麼概念。

可能比較抽象。

似乎是察覺到了眾人的沉默,仇蘭月適時補充了一句。“我沒聽過不代表他沒買。你們是有線索了嗎?”

仇景澄“嗯”了一聲,“我們發現華叔他們家裡都有三秋杯,聽說三秋杯隻能三個起賣,剩下那個去哪裡了?”

電話那邊的仇蘭月沉默了一下,片刻後說道:“確實有問題,這件事交給我。”

“對了……”寧筠剛要說些什麼,就被一陣“嘟嘟”的忙音打斷,她握著電話,沉默著放了下來。

能當上城主的人,執行力都不是一般的快。好在還有個慢半拍的仇遠,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問:“上任主簿不是死了嗎?”

空氣比剛剛還要安靜,片刻後,稀稀拉拉地腳步聲響起,仇景澄和沈楓十分默契,不約而同地向著門外走去。

仇遠:“他死了,杯子和他有什麼關係?”

沒人理他,他隻能將求助的目光放在寧筠身上,寧筠沉默了片刻後,也跟著往外走。

仇遠:“???”

最後還是好心的寧筠給出了解釋。

“三秋杯能有威懾力,代表能威脅他的人一定活著。前任主簿死了,恰巧說明有威脅的不是他。也就是說,宣獻依舊有嫌疑。”

寧筠領著仇遠走在隊伍的末尾,繼續說:“而且我在監獄時遇到了宣獻,我懷疑他原本可能要做什麼,結果遇到仇景澄……”

她忽然想起了室友的話,還有幾乎可以堪稱憐憫的眼神。

室友要阻止她什麼來著?

好像是阻止她被人撈出了監獄。

沒頭沒尾的,寧筠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那天我喝的酒有問題?”

仇遠不知道為什麼要問這件事,但還是理所當然地說:“不知道,但是有人喝完類似的酒,沒過多久就會有人自稱她們家屬,然後將她們領走。”

“可我後來看著看著,發現這些‘家屬’本來就在酒吧裡,他們既然是家屬,為什麼不相認呢?”

所以後來的仇遠,再看到彆人喝這種酒時,就會刻意地打翻酒杯,爭取不被這些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的‘家屬’撿走。

如果當天的人沒有被‘家屬’撿走,那會發生什麼?

會有人善後。

寧筠懷疑,當時的宣獻,就是來‘善後’的人,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來‘善後’的人居然是宣獻本人,而不是他的其他下屬。

“你是說……他們可能有一定的聯係?”仇遠還是不懂,“可這些與三秋杯有什麼關係?”

“有。”走在前麵的仇景澄回頭答著,“如果三秋杯是宣獻的,說明你的父親和他們蛇鼠一窩。”

聽了這番話的仇遠一路上皺著眉頭,既不開口說話,也不回答什麼問題,到了家也隻是蔫噠噠地垂著頭,一步一步挪回了房間。

無論怎麼分析都和他父親有關這件事,似乎讓他受了不少的打擊。

仇景澄的房子是一套彆墅,位置偏僻,遠離了燈紅酒綠的市區。即使如此,晚上也依舊熱鬨得很。

無數衣衫破爛的人敲打著緊閉的大門,嘴裡發出淒慘的哀嚎。

“求求你們收留我吧……”

“我真的不是偽人……”

酒城的孩子們自小就會被教育一件事:如果有人敲門,請一定不要開門。

因為門外敲門的,不一定是人。

確實是這樣。寧筠粗略地掃了一眼,這是第三批敲門的人,而這三批沒有一個是人。

午夜過了半,偽人們似乎知道自己無法獲得人類的同情,晃著殘缺的身體,趔趔趄趄尋找下一家。

寧筠被偽人敲得心煩意燥,自己被仇蘭月和沈楓兩人架在這件事上不說,又得知了自己可能被宣獻盯上了,就有些睡不著覺。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沒忍住打開臥室門,走了出去。

客廳特意留了一盞燈,昏暗的燈光從一樓照到二樓,與月光交織成斑駁的光影,寧筠就站在陰暗交織處,垂眼看著客廳裡的人。

不知是仇景澄還是仇遠的呼嚕聲,隔著門聽不真切,以至於寧筠的開門聲倒顯得極重,幾乎是打開的一瞬間,沈楓就眺望著,將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沈楓也沒睡,甚至連衣服都沒換,蔚藍色的製服還算端正,僅有幾道褶皺,在寧筠看到時就已經被撫平。

她們應該是敵人,卻在這一刻心照不宣地回避。

直到寧筠倒了一杯水,沈楓才問:“怎麼不睡?”

她捏著茶壺上的把手,神色夾雜了幾分茫然,停頓了一會才說:“睡不著。你為什麼不睡?”

沈楓問:“隻是有點分不清,世界上是好人多還是壞人多。”

這是個很幼稚的問題,要是寧筠來回答的話,或許是偽人多一點。

這又涉及到了另一個問題,偽人明明以人類為食,並汲取著人類的記憶、形態,可最終的數量居然比人類多出數倍,這並不符合生態平衡。

寧筠在賣房子老板的地圖上看到過,人類的基地及周邊區域隻有小小一角,剩下大部分被黑霧隱藏,而接近黑霧的地區,上麵呈現的星級,最低是四顆星星,更不敢想,那些黑霧籠罩的區域,會有多少偽人。

這大概就是基地為什麼要定時派人的原因。或許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安全的區域也會被偽人悄無聲息地侵占。

寧筠抿了一口水,說:“想要活著的人占了多數。”

“你也想活著嗎?”寧筠聽見沈楓這麼說。

“嗯。”

是個人都想要活著,寧筠覺得他問的話有些奇怪。

沈楓無聲地笑了一下:“也對。”

靜謐蔓延,他的視線似乎落在了寧筠身上,又似乎沒落下,更像是在透著寧筠,看著什麼人。

就在寧筠以為,他也要講一些什麼掏心窩的故事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很凶。

又是一隻偽人,力氣不小,僅僅敲了一下,震動就順著地麵與房門共鳴,寧筠手中的水就晃了幾下。

緊接著,她看到沈楓從製服裡掏出槍,打開窗戶對著偽人來了一發。

聲音不大,在寂靜的深夜裡,像是拖長了調子的夜鷹。

“有偽人進來了嗎?”仇景澄從房間裡出來,還頂著個雞窩腦袋,聲音含糊,像是沒睡醒一般。

沈楓“嗯”了一聲,拖著修長的腿上了樓,寧筠走在後麵,什麼話都沒說。

看到一半,仇景澄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連忙問:“你倆不睡覺,在這乾嘛呢?”

寧筠在猶豫怎麼回答,至於沈楓,這人直接當了耳旁風,從仇景澄旁邊略了過去。

仇景澄不大敢惹這位基地的大佬,隻好把臉對準寧筠,湊了過去,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悄悄問:“你倆……”

“打偽人。”寧筠將他的臉懟了回去,說。

仇景澄就這樣被懟回了房間內,順帶著門也被關了個嚴嚴實實。

其實他想問的不是這個,相比於槍聲,他更想知道她們倆為什麼大半夜不睡覺,偷偷在客廳見麵。

結果門外的倆人一個避而不談,一個模糊其詞。

寧筠轉身打開了房門,沈楓的房間就在寧筠的隔壁,她偏頭想了想,還是對沈楓問道:“基地的設備不能賠償嗎?”

沈楓捏著把手的指尖一頓,說:“三千萬,你有錢嗎?”

真要說起來,寧筠隻會三個千萬的祝福,不過以沈楓的性格,估計能當場掏槍。

為了不必要的衝突,她冷靜地說:“當我沒說。”

然後轉頭進了門。

門關的很匆忙,導致看起來也不是那麼冷靜。

獨留於門外的沈楓,看了眼隔壁嚴絲合縫的房門,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在門外停頓了一會兒,才進了房間。

第二天一早,仇景澄彆墅裡唯一的一個座機電話響了起來。

老式的座機電話上有一種語音功能,會實時播報撥通方的電話號碼,寧筠將將醒來,路過座機,不知道是沉寂了八百年,還是因為彆的,就像是沒播過報似的,鈴聲震耳欲聾。

放的還是--好運來。

眾人就是在這鈴聲起了床。

“誰的?”

仇景澄:“仇城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