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1 / 1)

由於材料有限,村民們做出來的城牆比較簡陋,總體上還算是差強人意。

城牆為夯實城牆,通體采用純淨的黏土。黏土顆粒細小,有良好的粘結性,在古代的城牆建造中而廣泛使用。

黏土采集自湖邊的緩坡地帶,坡度平緩,大量的細小顆粒就隨著礦物質發生化學反應,黏土自然也堆積成山。

老祖宗的智慧迷人,寧筠看著村民建造城牆時也感歎這一點。

“黏土能做城牆?你在開什麼玩笑。”二把手語氣詫異,“基地的城牆可都是鋼筋混泥土,這才勉強抵禦住偽人的進攻,你——”

在看到寧筠手中結實的土球之後,他的話又轉回來了。

“——你還真行。”

挖掘城牆溝槽,填上夯實土壤,再鋪上一層碎石作為基礎墊層,再用木板固定牆體形狀,剩下隻需要將土填入木板,進行夯築,一個簡單的城牆就做好了。

偽人並不喜歡無人的區域,至少一望無際的荒野那邊並沒有偽人出現,於是寧筠也隻修築了一半,足夠遮擋住自偏僻小路而來的偽人。

列車發出最後一聲嘶鳴,這代表著流浪的遊人終於可以回了家。寧筠踏著最後一聲,進了酒館。

男人們留下的痕跡已經被齊犖犖消滅乾淨,吧台是白色大理石做的,上麵幾乎要被擦拭得反了光。

“終於走了——”齊犖犖嘟囔了一聲,“明天要休息一下嗎?”

寧筠微微瞥了眼窗外,說:“明天要去地下室看看,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當時掩埋了無數偽人的地下室,本該同樣埋葬這些斷手斷腳的偽人們,可在寧筠路過廢墟時,卻突兀地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當時自己的胸部被碎石貫穿,按照正常人來說無法存活的致命傷,對於她來說,僅僅是失去了幾個小時的意識。

這一周以來,為了驗證這一點,她無數次拿起刀片,做了無數次實驗,隻為了尋求一個可能性——地下室對偽人來說,具有治療效果。

越是驗證,就越發確定這個猜想,這讓她的內心隱隱有些不安。

她都能活下去,那些斷手斷腳的偽人們呢?

這樣的擔憂在寧筠查看那片石堆時成了真。

大小石塊堆積,稍稍翻動一下,嗆人的石灰就順著縫隙向外擴散,又帶出碎末和石塊,啪嗒啪嗒砸在寧筠的手中。

寧筠喜歡玩基建遊戲,但遊戲僅僅是遊戲,沒有遊戲會事無巨細地將拆除過程告訴玩家們,以至於寧筠輕易地推到石塊時,還以為這是正常反應。

但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

最外圍的石塊,理應堆積於所有石塊之上,再不濟,也需要一些承重的石頭來支撐。

而這裡是空的,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通道,足以通向內部。

寧筠率先爬了進去。

光線從石塊於石塊的縫隙中透過,光線與陰影交織,形成了一圈朦朧的地帶。

隨著寧筠的前行,光影越來越少,被無形的黑暗撕裂,在幽暗與明亮的交界處,寧筠看到了一雙眼睛。

狹窄的、過於渾濁詭異的眼睛。

“怎麼了?”廢墟外的齊犖犖見寧筠停了下來,關切地說。

寧筠緊繃著唇瓣,擠出一句:“沒事,遇到偽人了。”

沒事才怪,它們果然具有這個能力。

趁著偽人還未反應過來,寧筠先發製人,一槍崩掉了它。

槍聲響亮,震得土石堆開始發顫,無數碎石從頂部剝落,隱隱約約間,有什麼東西鬆動了,也似乎驚擾了什麼。

下一秒,她看到了黑暗中無數睜開的眼睛。

寧筠有一瞬間的頭皮發麻,又突然間想到,這顆子彈應該留下來的。

能治愈她致命傷的泉水,難不成其他偽人就不能治愈了?

她小心翼翼地退了出來。

好在偽人們似乎並未打算對她乘勝追擊。就像她之前所認為的,偽人對待同類的道德感極高,大多也隻是瞥了她一眼,繼續假寐。

寧筠自出來後就變得有些沉默,齊犖犖也意識到了什麼,恐懼的目光看向廢墟,勉強保持冷靜說:“如果連斷手斷腳都能治愈的話,這裡的偽人太可怕了。我們打不過來,不如去向獵人協會求救,或許會有好心的獵人接下訂單,幫我們清理掉。”

寧筠沒理會這個提議,岔開話題道:“裡麵的偽人太多了,我們需要一個辦法。”

齊犖犖又想說些什麼,被寧筠搶了先:“既然偽人是打不死的,那我們可以用一些彆的方式。比如將偽人們引出廢墟,逐個擊破,或者一口氣,直接炸掉廢墟,將它們變成灰。”

“我更傾向於將它們炸成灰。”

“我們可以把酒精桶送到廢墟內部,儘可能地貼近偽人們,趁著偽人們靠近時,利用子彈的貫穿,引爆酒桶。”寧筠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真誠和肯定的眼神說,“我需要你幫我引爆酒桶。”

這個方法需要引爆酒桶的人有極高的距離把握能力。

子彈稍快了些,就會炸傷運送酒桶的同類,如果稍慢了些,偽人劃破酒桶,或被攻擊。無論是哪種,運送酒桶的人都將生命交給了另一個人。

齊犖犖似乎被驚到了,囁嚅著:“不行,我做不到的,我可以去做運送酒桶的人。”

“齊犖犖,相信你自己。”寧筠的視線放空,輕聲說,“你現在在基地外,不能再用基地內的思維了。”

“你要有配得上你自己的能力。”

齊犖犖僵住了,在她漆黑的瞳孔裡,倒映著寧筠麵無表情的臉,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的答複。

她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她的人生一直在依靠著彆人。小時候依靠著孤兒院,少女時依靠著各路好心行人,後來依靠著養父養母,直到現在,她的倚靠對象變成了寧筠。

如果不能改變現狀,她依舊是隻會倚靠彆人的廢物小點心。

“我會試著去做。”齊犖犖咬著牙,“先說好,你要是死了,這酒館可就要歸我了。”

“沒問題。”寧筠笑著說。

夕陽斜下,天空暈染成橙紅色交織的畫卷,落在寧筠的身上,地麵的影子緩緩拉長。

酒館的二樓有個巨大的陽台,這裡被原主人作成了陽光房,用大麵積的玻璃包裹,導致這裡的溫度比其他房間高很多,視野也開放很多。

由於無人照料,許多不知名的珍貴花種乾涸而死,齊犖犖惋惜地路過花盆,將玻璃窗戶打開,握著捂得溫熱的槍,對準正對麵的廢墟。

廢墟旁,寧筠正拎著酒桶,瘦弱的身板出乎意料的有力氣,像是拎雞仔一樣,將二十斤重的拎到了廢墟。

夕陽落了山,烏雲遮住月亮,將廢墟的一切籠罩在朦朧之下。

看不清。齊犖犖心裡隻有這一個想法。

槍支上的扳手變得滑膩起來,餘光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不停地吸引著她的注意力。

在這樣的痛苦與煎熬之中,寧筠出現了。

齊犖犖還記得自己與寧筠的約定——如果寧筠的衣服出現,不要猶豫,直接扣動著扳機。

她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打中酒桶,但當時的寧筠十分自信,對著她說:“我會與酒桶平齊,你隻需要對著我的上半身打,相信我能躲開。”

她相信了。

廢墟內發出震耳欲聾的爆裂聲,耀眼的火光如同新一輪的太陽,將周圍的一切鍍上了慘白色,爆炸的氣浪掀起一朵蘑菇雲,黑色的氣煙向四外飄散。

不知過了多久,廢墟的中心顯露出來,上麵空蕩蕩一片,沒有偽人們,也沒有寧筠。

齊犖犖的手一抖,當即就要哭出聲,然後憋了回去。

她看到了一個挪動的人型。

實在是太暗了,人型與周圍的灰融為一體,要不是齊犖犖的眼神好,可能直接略過了去。

這人抖了抖衣服,又抖了抖頭發,然後轉身,露出了與之截然不同的白色衣服和潔白無瑕的臉。

是寧筠。

——

與這裡相隔不遠的另一邊,沈楓正比劃著地圖,在第五十次走錯了路後,正向著另一個方向前行。

老板跪得很快,幾乎是當天就給了他一份一模一樣的地圖,而他動作也很快,當天就出了發。

緊接著他就迷路了。

如果不是中途路過了好心的村民,沈楓可能還要再迷上幾天。

即使有了村民的好心指向,他似乎仍然對著叢林和山坡之中打轉,像是被鬼迷了眼,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剛見到村民的那一段路。

土地微微顫抖,樹葉發出細微的聲響,驚得百鳥詐鳴,無數隻鳥在天空盤旋,似乎在警告著什麼。

下一秒,沈楓的背後突然爆出一朵蘑菇雲,範圍不大,距離也不遠,且掛在天空十分顯眼,讓還在規劃地圖的沈楓愣了一下。

什麼東西炸了?

夜幕低垂,萬籟俱寂。微風帶著絲絲涼意,在林間穿梭,吹過樹梢,發出簌簌的聲響,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沈楓垂下眼,看著已經被灰塵覆蓋,再怎麼抖也乾淨灰塵的地圖,沉默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