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長歌對此一無所知,因為瀾翠的話,他心事重重一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早上醒來之後手腳冰涼,乾脆躺床上擺爛。
綠蘿聽到聲響,笑著走過來催他:“皇後快起來吧,陛下要等您一起用早膳呢。”
“不給用湯婆子,倒是挺好意思跟我一起吃飯,臉這麼大。”
殷長歌小聲嘟囔著,勉強起床洗漱,最後怏怏不樂地坐在方墨塵身邊。
今日的暴君一改常態,端坐著翻看折子,殷長歌來了看也不看一眼,一副就連吃飯也不能耽誤處理朝政的架勢。
不理就不理,誰怕誰啊?
於是殷長歌也低著頭摳手指,仿佛手上能長出一朵花兒來。
瀾翠就是在兩人無聲的冷戰中,端著食盒走進來的。
她帶著一隊宮女上菜,很快就將桌子擺得滿滿的,再領著宮女退下,整個過程泰然自若,並且沒跟殷長歌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殷長歌卻記得,瀾翠和劉嬤嬤打算利用他給方墨塵下毒,因為有他在,吳全不會給飯菜試毒,更方便下手。
可是,瀾翠不是說給他三天時間考慮嗎?
還是說,瀾翠見他猶猶豫豫,覺得他不會答應,所以乾脆找機會提前下手?
眼見著方墨塵正要動筷子,殷長歌慌忙按住他的手,顫聲說:“陛下,要不,還是讓吳公公試毒之後再吃吧。”
“哦?”方墨塵似笑非笑,“長歌不是覺得,試毒就是不信任你嗎?”
“這,上次的飯菜是我親手為陛下做的,有沒有毒我自己當然知道了,可這次又不是我做的,陛下還是謹慎一點好。”
方墨塵點點頭:“長歌說的有理,吳全,拿銀針。”
吳全將桌上的飯菜挨個試一遍,銀針都沒有發黑,殷長歌這才鬆了口氣,看來瀾翠還算講信用。
“這下放心了?”方墨塵率先夾起一塊鵝肉,放進口中咀嚼。
殷長歌如釋重負,正準備拿起筷子夾菜時,卻見方墨塵突然“噗”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血,緊接著重重倒在地上。
“陛下!!”
殷長歌跪坐在地上,小心的晃了晃方墨塵,那人沒有反應,嘴唇烏紫,前襟和嘴角都是黑血。
這簡直像極了電視劇裡中毒的樣子,殷長歌用顫抖的手,試探一下方墨塵的鼻翼,還有呼吸,隻不過很微弱。
“請太醫!吳全,快請太醫!”
吳全慌慌張張去請太醫,以往滿宮的宮女太監,這會兒都不知道上哪去了,殷長歌隻能自己費力的將方墨塵扶起來,晃晃悠悠走向床鋪,最後使出了吃奶的勁,將人弄到床上躺好。
周圍安靜得可怕,好像就在這一瞬間,世界將他們拋棄了。
殷長歌急得隻想哭,守在方墨塵身邊哽咽著問:“陛下,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啊?”
“你彆嚇我啊,要是能聽見我說話你就眨一下眼睛。”
“飯菜怎麼會有毒呢……”
是啊,怎麼會有毒呢?明明已經用銀針驗過了,方墨塵怎麼會中毒呢?
方墨塵始終沒有回應殷長歌,並且呼吸也越來越微弱,就像,快要不久於人世一樣。
殷長歌急得像隻熱鍋上的螞蟻,就等著吳全請來太醫為方墨塵診脈,可左等右等怎麼都等不來。
顯然現在已經不能再拖了,殷長歌正打算自己出去喊人,剛跑出殿門,就看到瀾翠一個走過來。
“是你給陛下下的毒對不對?”殷長歌衝過去厲聲質問,“解藥呢?你快把解藥交出來!”
瀾翠看起來很迷茫:“公主你說什麼?”
“還裝!”殷長歌態度難得強硬,拽住她的手腕走到床鋪前,“陛下現在中毒昏迷,滿宮上下隻有你最有動機,不是你還能有誰?”
“真的不是我,不過公主這麼激動乾什麼?方墨塵殺人如麻,有人恨他入骨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今日不死在我手裡,也會死在其他人手裡。”
瀾翠冷笑著問:“公主不會真的愛上他了吧?你不會是瘋了吧,就你這樣的身體怎麼能對他動真情,你信不信等他知道你身體的秘密,他一定翻臉無情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殷長歌抹去眼淚,冷冷地問:“我隻問你,解藥呢?”
“毒又不是我下的,我怎麼會有解藥。”
“你還裝!”殷長歌怒道,“那天我明明聽見你跟劉嬤嬤的對話,你們準備在飯菜裡下毒再利用我毒殺他!”
“我已經跟陛下求情,會給你們一筆錢讓你們出宮去,這事我也跟你說了,可你為什麼非要逼我?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彆正義,殺了暴君就可以為東辰除害?”
“說的好聽,還不就是怕他報複,想先下手為強。明明他才是受害者,是你的太子殿下先欺辱他的!”
殷長歌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抽出方墨塵隨手攜帶的一把匕首,將刀刃橫在瀾翠脖頸,惡狠狠地威脅:“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解藥交出來,要不然要是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殺了你給他陪葬!”
他隻知道,方墨塵是這世上對他最好最好的人了,比父母親人對他還要好,他絕對不可以失去他。
此時此刻,殷長歌開始痛恨自己那可笑的善心,要是早一點解決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了?
瀾翠像是不敢相信殷長歌會動手,好半天才答:“我說了,毒不是我下的,我還等著你的答複,怎麼可能貿然下手?”
看樣子,瀾翠不像說謊。
那會是誰?
就在這時,吳全和太醫終於趕到,殷長歌就像看到了救星:“快給陛下看看,他像是中毒了。”
太醫為方墨塵診脈,吳全看一眼瀾翠,低聲問:“皇後,這是……”
“瀾翠和劉嬤嬤對陛下心懷不軌,將這兩人堵住嘴巴打入天牢,等陛下醒來後再處置。”
讓殷長歌想不明白的是,現在人突然多了起來,兩個侍衛將瀾翠拖走,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
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呢?
殷長歌愣愣地想著,隻見太醫給方墨塵喂了一粒藥丸,人就醒了。
“陛下!”殷長歌顧不了這麼多了,又驚又喜地撲過去,“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還好。”方墨塵神色冷淡地甩開他的手:“你跟瀾翠的對話,孤都聽到了。”
“殷長歌,在你心裡,孤究竟有幾分重量?”
在殷長歌記憶裡,從穿書至今,方墨塵從未用過這麼冷淡的語氣跟他說話。
他有些不知所措,聲音蔫蔫的:“陛下是我的夫君,在我心裡當然是最重要的。”
“是麼,不見得吧。明明在你心裡,瀾翠和劉嬤嬤的性命都比孤重要,不過想想也是,你們都是東辰人,自然感情深厚,孤這個異國的暴君當然比不過。”
殷長歌急了:“我沒有!在我心裡陛下是最重要的,誰也不能比!”
“你又在撒謊。”
方墨塵冷冷逼問:“你說孤是最重要的,可你明知道瀾翠想給孤下毒卻還要孤饒恕她們,難道在你心裡她們的命是命,孤的命就如此輕賤?”
“你又說孤是你的夫君,可你我大婚已有月餘,你去街上問問,哪家女子像你這般每日拿喬推脫,不願與夫君圓房?”
他最後道:“你若是實在不願做孤的皇後,孤這就下詔書廢了你的後位,放你出宮。”
聽著這些話,殷長歌隻覺得,方墨塵不是打算放他自由,而是耐心告罄,不想要他了。
“我隻是覺得……陛下什麼都知道,又特彆厲害,是不會被毒藥傷害到的。”
方墨塵冷笑一聲:“事實證明,孤是人,不是神仙。”
這話有理,今天的毒就連銀針也驗不出來,可見不是尋常的毒藥。
殷長歌的心涼了半截,眼淚汪汪地問:“陛下是不想要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