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1 / 1)

沈笑吃飽喝足後,跟隨侍者去了分配的寢殿。

百花穀的精致與細膩著實讓人讚歎,單人寢殿雖不大,卻布置得極為考究,四周籬笆上纏滿了紫色的牽牛花,花葉層疊,搖曳生姿,宛如人間仙境。

院中泉水潺潺,蛇首石雕噴泉中熱氣騰騰。

沈笑換上侍者備好的輕薄浴袍,將端木儀小心放在桌上,“你守屋子吧,我去泡澡放鬆一下。”不待回應,她便蹦蹦跳跳地出了門。

端木儀也甚是無聊,便進入了沉睡狀態。

溫泉池煙霧嫋繞,熱氣蒸騰,沈笑走近,揭開袍帶,緩緩邁入泉水之中。

岸邊的小案幾上擺著一壺淡粉色的果酒,甘甜。

沈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果然酒味不烈,卻甜美醇香,舌尖生津。

她靠在池邊,手指輕輕撥弄著泉岸上的牽牛花,觸碰間,那花竟然發出悠揚的絲竹之聲,仿佛隱約有女子低聲吟唱,音律婉轉動人。

“真是會享受啊。”沈笑眯起眼,感慨著百花穀的巧思。

然而,伴隨著水汽升騰,霧氣似乎變得越來越濃,甚至有些異樣。

沈笑的臉漸漸紅了起來,呼吸也略顯急促,頭腦變得暈乎乎的。她靠在池邊,忍不住閉上眼睛,想著小憩片刻,卻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霧氣裡,忽然有個低沉的聲音傳來,模糊而又熟悉。

“沈笑,沈笑。”

她的眉頭微微皺起,像是從夢中被喚醒,卻又沉浸在迷霧之中。

耳邊的呼喚越發清晰,仿佛帶著不耐,“沈笑!你打算睡死在這裡嗎?”

沈笑睜開眼,朦朧間看見前方霧氣中浮現出一個高挑的身影。

那人黑發如墨,身形挺拔,雖看不清五官,但豐神俊朗的輪廓依稀可見。他負手而立,神色冷峻,透著幾分隱忍的不悅。

沈笑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感覺此人很熟悉,但一時竟叫不出名字。

“你……你是誰啊?”

她帶著幾分醉意,伸手向前試圖抓住那道身影,卻隻抓住了一縷縹緲的霧氣。

“沈笑!”那人低歎一聲,似乎被她的模樣氣笑了,扶額道,“你這個樣子,死了也是活該。”

熟悉的語氣和冷冽的責備讓沈笑腦袋一激靈,瞬間清醒了幾分。她猛然瞪大眼睛,驚呼出聲:“魔君大人?!你怎麼來了?!這裡可是秘境,你怎麼可能進得來!”

她想起令狐慈應該被秘境規則擋在門外,不能進入才對。

突然,她想到自己還在溫泉裡。

沈笑的臉“唰”地一下紅到了脖子根,猛地將手抱住肩膀,身體向後一縮。可隨即,她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還穿著厚實的浴袍。她愣了愣,訕訕地將手放下。

籬笆外的霧氣漸漸散開,令狐慈玉身站立。

他看著沈笑,語氣帶著一絲無奈:“我並非用真身進入秘境,隻是借由你身上的禁製,用三成功力凝聚的分身而已。一旦你身處危險,我便會現身相救。你的危機解除後,這分身很快就會消散。”

沈笑一愣,腦海裡猛然閃過之前跳進寒潭時聽到的聲音。原來那時令狐慈也曾出現過。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心裡有些複雜。

“不過,剛剛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裡看起來平平無奇,我就是泡了個澡,怎麼會有生命危險?難道是那果酒有問題?”

令狐慈搖頭,視線掃向沈笑身後的岸邊:“是那牽牛花。”他語氣淡然,“這裡的大部分景物都是幻術維持的假象,而那牽牛花施了妖術。一旦觸碰,便會以音律擾亂心神,最終剝奪你的神智,直至魂飛魄散。”

沈笑心頭一震,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她下意識看向岸邊,那藤蔓上搖曳的牽牛花此刻看起來再無美感,反倒透著一種說不出的邪異。

“這百花穀未免也太狠了吧!”沈笑氣憤地瞪向四周,“要除掉我們,乾嘛不直接動手,非得用這種鬼蜮伎倆!”

令狐慈聽到“百花穀”三個字,眉頭微微蹙起,低聲道:“百花穀?原來他們躲在這裡……”

“事情比我想象中複雜得多。百花穀當年山窮水儘,如今躲在這秘境苟延殘喘,五百年前的舊事,終究還是要迫使他們現身。”

沈笑聽得一頭霧水,抬頭直問:“魔君大人,這些陳年舊賬我不管,重點是,我接下來該怎麼辦?我還不想死啊!”

令狐慈聞言,淡然道:“沒事,你隻需……”

話未說完,“砰”的一聲巨響,溫泉後的籬門被人暴力推開。籬笆木條四散,碎屑灑了一地,濃重的腳步聲接踵而至。

令狐慈的身影瞬間破碎成無數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裴鈺和楊采薇的身影一前一後衝了進來,兩人麵色凝重,身上的衣襟還帶著剛才疾步趕路的狼狽。

沈笑從溫泉中抬頭,愣了愣神,看著他們喘著粗氣的樣子,問道:“怎麼了?這麼匆忙?”她聲音還帶著微微的鼻音,臉上被熱氣熏得紅撲撲的。

裴鈺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她露在浴袍外的肩膀,頓時耳根泛紅,連忙移開視線,乾咳了一聲:“隻是過來看看你怎麼樣了。”

他頓了頓,語氣有些急促,“剛剛有師弟喝了牽牛花裡的果酒,已經暴斃。那東西很危險,你不要亂碰。”

因為剛剛回寢殿的有一位師弟喝了那牽牛花盛的酒水,竟然直接暴斃而亡。

裴鈺立即通知眾人不要接觸那詭異的花朵。

隻是沈笑的寢殿最遠,由於擔心,他便和楊采薇急急忙忙地趕來了。卻沒想到沈笑在安然無事地泡溫泉。

沈笑猛地一愣,回想剛才如果不是令狐慈救她,那她也得死。

裴鈺確認她沒事,拱手道:“既然你安然無恙,我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說完便匆匆轉身離開。

沈笑目送他離開,還沒回過神,楊采薇已經從一旁拾起新的衣物,走到溫泉邊遞給她,語氣裡壓抑著怒氣:“沈師妹,快穿上吧,這地方太邪門了。”

沈笑邊從水裡出來邊問:“楊道友,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邊係浴袍的帶子,邊皺著眉頭,“怎麼連人命都出了?百花穀那幫妖怪什麼態度?”

楊采薇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低頭冷笑一聲:“還能是什麼態度?敷衍唄!侍者第一時間傳訊給西門無德,結果對方隻傳話回來,說他‘有事來不了’,匆匆讓我們下葬小師弟就算了事。”

沈笑的動作頓住,盯著楊采薇的臉:“然後呢?”

楊采薇抿了抿唇,繼續道:“我們氣不過,抄起刀就準備去找西門無德討個說法。可結果你猜怎麼著?那個狐狸精——湯圓,來了!又是打圓場,又是推脫責任,說他們‘無意害人’,那牽牛花隻是對外界生物有排斥,誰知道竟然毒死人。”

“哼!”她氣得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補充道,“這話誰信?小師弟的屍體還沒涼,就被那幫小妖抬出去丟到穀外,說什麼百花穀‘不留死屍’,草草掩埋了事!我們還想直接衝出穀,結果那些小妖竟然堵住穀口,說‘沒有穀主的命令,誰都不能擅自離開’。”

沈笑聽得心驚:“所以我們現在既不能離開,又沒法追究他們的責任,是吧?他們明擺著欺負人!”

楊采薇的眼神憤恨,咬牙點頭:“是。如今人家勢大,我們還沒找出破解這秘境的方法,隻能暫時忍著。”

沈笑聽得心口發悶,她坐在溫泉邊,眉頭緊皺。她心中隱約覺得事情絕不簡單,但一時又捋不出頭緒。

突然,她想起剛才令狐慈的話——“這裡的一切都被幻術包裹著”。

沈笑送走楊采薇後,關上寢殿的門,背靠著門板鬆了口氣。她腦中亂成一團,想起剛才令狐慈沒能說完的話,越發覺得不安。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她試探著低聲喚道:

“魔君,魔君,你還在嗎?我有事想問你啊!”

靜默無聲,隻有溫泉池邊的水汽緩緩蒸騰。

她又不甘心地喊了兩句:“令狐慈!你倒是說清楚啊,剛剛還沒聽完呢!”

然而回應她的,依舊隻有四周靜謐的空氣。

沈笑撇撇嘴,心裡有些不滿地嘀咕:“果然,隻有我快死的時候才會出來。”

話音剛落,她一轉身準備回到殿內,卻突然被一張碩大的蛇臉懟了個正著,那雙幽綠的豎瞳近在咫尺,冷冷盯著她,仿佛能將她看穿。

“啊!”沈笑嚇得往後一個踉蹌,差點撞到門框,連忙用手拍著胸口順氣,“哎呦,前輩,你睡醒了啊。前輩,能不能彆一驚一乍的!小女子膽子小,經不起嚇啊!”

端木儀冷笑一聲,蛇信子輕輕吐出,聲音低沉中帶著幾分嘲諷:“怎麼,剛剛和你的‘主子’令狐老狗聯係了?”

沈笑一愣,心中微緊,但麵上裝得毫不在意。

她撥了撥耳邊的一縷發絲,勉強露出笑意:“哪有啊,隻是剛剛好像聽到他的聲音,才隨口問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