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肴(1 / 1)

端木儀心中一震,暗自提高了警惕。

他一直保持著沉默,謹慎地維持著鐲子的形態,隻有裴鈺和沈笑見過他本來的模樣,其他人不可能認出他究竟是誰,畢竟,能把元嬰大圓滿的障眼法施展得如影隨形,幾乎無人能看破。

然而,眼前的西門無德,明明隻是個金丹中期的修士,若沒有某種高深的手段,又怎會在如此短暫的對視間捕捉到他身上的不同?

此人他從未見過,怎會……

端木儀不動聲色地眯起眼,目光穿過車簾,與西門無德短暫的對視,

西門無德在那一瞬間淡然地瞥了沈笑手上的鐲子,似是察覺到了他的注視,眼神並無異常,卻又帶著一絲難以琢磨的意味。

轉瞬間,西門無德便重新將目光轉回窗外,沉默無言,仿佛這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沈笑察覺到端木儀的微妙變化,低聲問道:“怎麼了?”

端木儀眉頭微皺,抿了抿唇,冷聲道:“他看出我了。”

沈笑的心一緊,但大家都在馬車上,她也沒辦法繼續問。

車行了約莫一刻鐘,緩緩停下。馬車外傳來陣陣轟鳴,顯然是停到了某個極為華麗的偏殿前。

車廂外的景象變得愈加輝煌,每一座宮門、每一塊地磚似乎都鑲嵌著珠光寶氣,金碧輝煌,給人一種不真實的壓迫感。

他們下車後,沿著一條長長的青石路走去。

一路上,各色妖怪在兩側行禮,麵帶笑意,語調輕柔。

這如進入了一場夢幻中的盛會,四周流光溢彩,像是穿越到了一個世外的王朝,完全脫離了現實的桎梏。

然而,端木儀卻在沈笑耳邊低聲傳音:“虛假的繁榮罷了。”

他的語氣冷冽又輕蔑,“這百花穀應該藏著一位用障眼法的高人,虛偽的繁榮和表麵上的熱鬨,都是用來掩人耳目的。”

沈笑聞言一驚,回想著一路上所見到的一切,忽然意識到,這些妖怪的行禮、這些繁華的景象、甚至這些溫柔的微笑,都顯得過於完美,過於做作。

前方的西門無德像是沒事發生,把他們領進一處大殿,殿內的光線柔和,琉璃燈火映照在四壁的畫卷上,古樸的雕花柱子上爬滿了幽綠的藤蔓。

中央擺著一張圓形的大桌,桌上滿是山珍海味、色彩斑斕的果盤,香氣撲鼻。菜肴的色澤在燭光下愈加鮮豔,青菜如翠羽,肉類則被精心烤製,油光閃亮,食欲撲麵而來。

沈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桌上的美味佳肴上,舌尖一陣乾澀,她忍不住咽了口水。

雖說她並不感到極度饑餓,但眼前的這頓盛宴與她一路上吃的獸肉簡直是天壤之彆,光是色香味便足以讓她心動。

身旁的一個小師弟似乎忍不住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美食,嘴角微微上揚,幾乎要衝上前去。好在裴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西門無德眯起眼睛,嘴角帶著一絲戲謔,輕輕揮了揮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大家入座。

他像是已經料到了眾人的反應,玩味輕笑著道:“客人遠道而來,我家主子遵循待客之禮,特命人準備了豐盛的膳食,還有後院的溫泉,待大家接風洗塵。”

這種話聽起來倒是客氣,但話裡有話,仿佛暗示著他們隻能接受這份‘恩惠’,而不容拒絕。

陸和悠頓時皺眉,心裡有些警覺。她對著西門無德冷冷道:“這不會有毒吧?臭狐狸。”

西門無德聞言一愣,隨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將羽扇輕輕一收,隨手拿起一串葡萄,摘下一顆塞進嘴裡,嚼得“吧唧吧唧”的。

然後他抬眼,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態:“姑娘多慮了。要是想殺你們,哪裡費得了這麼大功夫?”

他輕笑轉身,甩了甩袖子,帶著那種若有若無的諷刺意味道:“愛吃不吃,不吃拉倒。”的表情揚長而去了。

此時,湯圓也拍拍屁股,作勢要離去。

它的尾巴一甩,甩出了一道彎彎的白色弧線,嘻嘻說道:“貴客們慢慢享用,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侍者們吧。”它說完這話,便一溜煙地跑了出去,動作輕盈得如同一陣風。

而它最後扔下的幾句話,卻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至於什麼時候見主人,那得主人通知哈。

現在人再傻也明白了,他們這是入局了。

雖表麵看似被款待,實則是走進了一個莫可名狀的局裡,生死間的天平,或許就如西門無德所言,一念之間。

沈笑一行人終於放開了吃喝。桌上的珍饈美味琳琅滿目,熱騰騰的香氣籠罩四周。幾人都各懷心事,但對於這難得的好菜卻不約而同地大快朵頤起來。

期間隻有一名侍者上前詢問是否需要添酒續菜,其他時間無人打擾。

楊采薇邊吃邊感慨:“這地方雖古怪,但奢華得讓人咋舌,比人間帝王的宮殿還要講究。”

沈笑夾起一塊色澤金黃的烤魚,咬下一口後笑道:“靈氣充足不說,味道也妙,怎麼會不比人間好?”

裴鈺依舊不吃,隻在一旁擦拭著劍身。

他的動作沉穩而克製,對身旁的熱鬨全然不在意。

沈笑毫不客氣地埋頭吃著桌上的美食。

烤得外焦裡嫩的靈獸肉,汁水飽滿的鮮果,夾雜著一股清新的靈氣,她邊吃邊在心裡感慨,這才是修行之路應有的待遇。

端木儀的靈息指示明確表示飯菜無毒,她當然要好好犒勞自己。

端木儀卻不如她輕鬆。他依舊維持鐲子的形態,隱匿氣息,但神識卻始終在宮殿內外遊走。

這裡華美異常,宮牆上流動的金光中暗藏禁製,行走的妖怪仆人雖謙恭,卻各個氣息深沉。這一切和他記憶中那個安寧的百花穀相去甚遠。

“前輩,你彆這麼緊張啊。”沈笑突然用靈息傳音,嘴裡還嚼著剛夾起的一塊蜜汁酥肉,“咱們都到人家的地盤了,憂慮也沒用。與其浪費時間,不如吃點好的,還能給自己補補靈氣。”

端木儀哼了一聲,“你倒是心大。小心靈氣過盛,把經脈都給衝毀了。”

“哎呀,我知道了。”沈笑笑嘻嘻地回應,“再說了,這裡靈氣多得是,不拿點回去才叫浪費。我裝點在芥子空間裡,回頭孝敬你啊?”

“不用了。”端木儀語氣淡然,卻不失警告,“你要是再吃得這麼肆無忌憚,怕是還沒到回去的時候,就得被撐破丹田。”

沈笑聞言縮了縮脖子,嘴巴還是沒停下,隻是稍微慢了一些。

她自從修為提升到築基中後期,靈息傳音變得順暢,也愈發膽大,總覺得端木儀雖嘮叨,但有他在便不會有事。

另一邊,陸和悠瞧著沈笑的模樣,眉頭皺得更深。

她看著沈笑一會兒眉開眼笑,一會兒自顧自地低聲咕噥,仿佛在跟誰說話。配上她狂掃桌上菜肴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像中了邪。

“沈笑,你瘋了吧?”陸和悠終於忍不住開口,語氣不善,“吃東西能不能有點形象?看看你那模樣,和那些餓死鬼投胎的有什麼區彆!”

沈笑懶懶地抬頭,嘴裡還叼著半塊醬骨,含糊不清地道:“陸大小姐,你管得真寬。我這模樣礙著你了?”

“你倒是教教我,修行人該怎麼吃飯才不丟臉?”沈笑笑得一臉嘲諷。

她本就是魔族,修士哪裡能管她。

“餓了就吃,累了就睡,和我修行有什麼關係?倒是你,連彆人吃飯也要指點幾句,真是閒得慌。”

“沈賤人,我也是好心提醒。”

“你這麼能吃,小心撐死在這,連骨頭都給人家當柴燒了。”

沈笑抬起頭,用手擦了擦嘴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隨即一笑:“陸姑娘,有嘴就好好吃飯,彆亂噴廢話,不然小心有命吃沒命吐。”

陸和悠一噎,被懟得臉色發紅,當即怒道:“沈笑!你一個修士,說話怎麼這麼粗鄙!簡直丟了修士的臉!”

沈笑懶洋洋地夾起一塊紅燒肉,“喲,我吃飯礙著你了?還是你見不得彆人比你吃得香?”說完,她故意將那塊肥瘦相間的肉舉到嘴邊,狠狠咬下一口,發出極為滿足的咀嚼聲。

“你!”陸和悠氣得直拍桌子,“沈笑,你這副樣子簡直不配為修士,我從來沒見過你這種人!”

“我什麼樣子需要你來管?陸大小姐倒是管得寬,連彆人怎麼吃飯都要指指點點。你是不是覺得你是靈山宗的,人人都要順著你啊?”

“沈笑!”陸和悠被戳中痛處,氣得聲音發抖,“你再胡說八道,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死無葬身之地?”沈笑啪地一聲將筷子拍在桌上,雙眼眯起,帶著幾分威脅的寒意,“我倒想看看你怎麼讓我死。”

陸和悠被沈笑突然的強硬嚇了一跳,嘴上卻依舊不服:“你彆太囂張!我爹是靈山宗的長老,隻要我一句話,出了秘境就讓你萬劫不複!”

“喲,原來靠爹啊?”

沈笑隨手抓起桌上的一塊豬頭肉,將白花花的豬腦摳出來甩到陸和悠腳邊,“吃點這個補補腦吧,免得腦袋空空講不出彆的,就會喊爹。”

“你!”陸和悠徹底暴怒,臉漲得通紅,“沈笑,你這個賤人!”

沈笑不以為意地挑眉,“賤人吧彆亂喊,喊多了像在說自己。”

陸和悠被這句話嗆得啞口無言,氣得全身發抖,恨不得衝過去撕了沈笑,但終究忌憚沈笑築基中期的修為,隻能惡狠狠地瞪著她。

裴鈺一直低頭擦劍,未曾抬頭,仿佛這一切與他無關。

陸和悠看到他冷漠的態度,心中更是委屈,眼眶都紅了,“裴師兄,你就這麼看著她欺負我?!”

裴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聲音冷淡:“修行之人,先修心。”

這話把陸和悠氣得轉身跑了出去,哭聲隱隱傳來。

沈笑冷哼一聲,低頭繼續吃著桌上的菜,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