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蛇(1 / 1)

她躍入潭水的刹那,寒意如利刃般刺入肌骨。水下無聲無息,隻有一片深邃的幽藍,仿佛能將一切吞噬。

沈笑拚命掙紮,卻因斷掉的左腿使不上力氣,冰冷的水流衝擊全身,無論怎麼遊,四周始終一片昏暗,觸及不到任何實物。

沈笑被凍得意識模糊,強大的水壓讓她覺得內臟都要碎了。她的手腳也漸漸地停止撲騰,任由身體下墜。

“要死了嗎……”

意識迷離間,她的耳畔似乎聽到了令狐慈的喊聲。

“沈笑,你彆睡!好好活著,回來領賞錢!”

她不以為然,估計是自己出幻覺了吧,魔君怎麼會在乎一個小兵的死活。

不等她真死過去,潭水裡突然莫名出現巨大的擾動,原本平靜的深水變得波濤洶湧,甚至形成了漩渦,潭水裹挾著沈笑朝那漩渦泳去。

沈笑覺得自己這運氣也是沒誰了,本就受傷的左腿現在是雪上加霜,僅要一點外力就能與身體分離開來。

漩渦之中轟隆隆作響,水浪翻滾攪動,潭底的岩石被水浪攪翻起來,再轟然擊倒破碎。潭底的一座石門突然破開,一隻通體漆黑的巨蛇飛出,直直地朝沈笑遊來,隨即一口咬下。沈笑已經昏死過去,不然看到這場麵膽都要嚇破了。

黑蛇並沒有立刻吃了沈笑,而是銜著她朝反方向的深潭遊去。不知遊了有多久,黑蛇帶著她從另一出口破水而出。

黑蛇將她吐到岸上,見眼前的人一動不動,便用大尾巴擠壓在她的腹部,讓她腹中的積水都嗆出來。靈蛇見眼前的人還是沒動靜,便再輸了一絲靈氣給她。

過了片刻,沈笑才迷迷糊糊地醒來,巨大的疼痛讓她齜牙咧嘴地叫喚,先是被妖虎咬斷的左腿,全身內臟受到水流的衝擊出血,後腰側又被這怪蛇咬了幾個窟窿,滋滋冒血。

現在雖在岸上,但受過冷冽的潭水,全身衣服濕透瑟瑟發抖。

她隻是一個小小的築基中期,哪裡受得了這等磋磨。

隻見眼前的黑色怪蛇看她醒了,搖著尾巴,吐著蛇信子靠近,隻教沈笑嚇得連連拖著身體後退。

怪蛇靈眸一動,腹語問道:“你是魔族?”

“你你,你怎麼知道?!”

沈笑現在是服用過魔教天級神清丹的,按理來說隻要不是元嬰級以上的大佬故意搜魂,就沒人能發現。

難道說這隻怪蛇的功力……

沈笑眯眼警惕地盯著他。

怪蛇反而冷笑道:“吾如何知道?因為吾也是魔族。”

沈笑這才明白是因為她的魔血流出,魔族之間會因為魔血的吸引,認出同伴。

“啊?原來是前輩啊,我是主殿令狐慈魔君的得力右護法沈笑,大家都是一家人哈哈,一家人。”

怪蛇聽了“令狐慈”這三個字眼睛微動。

沈笑沒有多想,繼續道:“多謝前輩相助,小輩以後有機會一定報答這救命之恩。”

沈笑說完就想開溜,雖是同族,但她可不想和這個怪蛇待在一起。

“停下。”

怪蛇也沒生氣,隻是大尾巴一卷便把她卷了回來。

沈笑被他綁在空中自然不好受,哇哇直叫:“前輩前輩!!我錯了!前輩,我不是想逃走,輕一點前輩!我恐高啊前輩!”

“彆怕。你可以叫吾端木儀,吾曾任魔殿的第十二殿神君,也曾是魔族的修為最高的魔君。”怪蛇端木儀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五百年前,仙魔大戰。令狐慈受了重傷,他的孤魂劍被毀,魔族對他的統領十分不滿。那時的他腹背受敵,為了鞏固統治強化自身力量,他用調虎離山之計將吾妹妹殺害,吸其魂力,才在大戰中勉強奪回一條狗命。”

沈笑:“?!”

端木儀的目光愈加凶狠,看著天空:“他本想將吾也一同除掉,可那狗賊本就受了重傷,哪裡是吾的對手。於是他便散播謠言,誣陷吾通敵。魔族十二殿開始對吾進行聯合絞殺。他們都以為吾死了,誰知吾是在這蒼山秘境中等了五百年,等的就是一個機會,一個出去的機會。”

端木儀將沈笑放在地上,他也不擔心沈笑跑了。如今沈笑的生死都隻在他的一念之間。

沈笑也傻了,這瓜也太大了。

她自報家門本想親近一下老鄉,結果老鄉是仇敵。

“我,我和令狐慈不熟的,我就是一個廢物苦命人,還是被迫到秘境裡替他尋寶的。”沈笑有些語無倫次了,這一天天的倒黴事儘往她身上湊。

“吾不殺你,反而可以救你。”

“救……救我?”

端木儀點點蛇腦袋,說道:“吾看得出你的功力低,不過,你答應帶吾出去,吾可以立即治好你身上所有的傷。”

“不然,日落之前,你這腿傷配上寒毒得鋸了才能保命。”

沈笑二話不說,爬到端木儀麵前:“求前輩救我,小輩必定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報答前輩。”

“本殿隻要你用符令帶吾出去報複令狐慈即可。”

沈笑傻眼了,她隻知道符令有進入秘境的作用,可她現在也不敢說她身上沒有符令。

端木儀見她支支吾吾的模樣,便知道她有所隱瞞。他的腦袋突然靠近,豎瞳淩冽這寒光,蛇信子吐出來,用磁性的真聲道:“本殿可不在乎你用什麼手段,隻要能帶本殿出去……”

“好好好……”沈笑不敢反抗。

端木儀不再言語,吐出一個白色光團,熾熱的光團被按在沈笑的左腿上,溫暖爬滿她的全身,不出一刻鐘,她的全身的傷口已全部愈合,就連內臟的出血也解決了。

沈笑立即蹦起來看看自己的左腿,完好如初。

她不僅讚歎:“好強大,也太厲害了。前輩您是什麼等級?元嬰嗎?”

“如今被下一係列禁製,吾的修為已經不算高了。”

前輩不想說,她也不便多問。

因夜裡行進過於危險,沈笑與端木儀休養一夜清晨才開始趕路。

沈笑也說出自己進秘境是為了墨玉一事,端木儀也並不感到奇怪。那年大戰毀了的孤魂劍一直是令狐慈的心病。若是能修好孤魂劍,他的修為便能再上一個檔次。

令狐慈此人生性多疑,性情怪異,便是統一了魔族五百年,族中仍有很多人不服,更彆提複興魔族了。

端木儀答應陪著沈笑去找墨玉,畢竟這秘境他待了五百年,短時間尋一件物品也非難事。不過若是尋到,這墨玉能不能到沈笑手裡還要另當彆論。

一旁的沈笑也沒想讓這破蛇一直跟著她,修仙界裡的關係一直是因利益而生,因利益而死。目前他在秘境護著她,她則要帶她出去。若是風向發生變化,她也要立馬甩了他。

兩人各懷鬼胎得上了路。

行走了七日,也遇到不少精怪靈寶。是妖怪便殺,是靈寶便奪。

端木儀道:“弱肉強食,天地法則。爾虞我詐,利益而已。”

端木儀殺了獸妖便交給沈笑處理,他早已辟穀,而沈笑還得吃凡穀度日。

許是靈肉吃多了,沈笑覺得自己的修為甚至漲了一點點,連帶著身體都強健了不少。

端木儀見她沒有芥子空間裝多餘的靈肉和靈丹,便抓了一隻禍害生靈的百年熊精挖了內丹,煉成了一個品級不錯的芥子空間送給了沈笑。

沈笑有些意外地接下了,隨後一路上她見到什麼好東西就往芥子空間裡裝,一點也不錯過。

端木儀也沒有要爭奪的意思,似乎他隻有出去這一個念頭。

他們不知行了多遠,終於看見有人影了。

不過都是死人,這片土地上仿佛發生過什麼大戰,不知什麼門派的弟子橫七歪八地倒在地上,死狀慘烈。

“嘶——”沈笑捂著口鼻,蹲在地上觀察死屍。

“彆摸。”端木儀打斷她“這些是都玄機閣的弟子,中毒身亡了。”

沈笑停住手,才看到他們腰上的玄機閣令牌,不解的看著他:“玄機閣也算是一個大宗門,不可能什麼都不準備全部陣亡。”

“難道是妖獸?”

沈笑看著他們的腰處有野獸撕咬的痕跡,合理懷疑是他們無意惹到這秘境的高級妖獸,惹禍上身。

“不。”端木儀分析道,“妖獸的咬痕不是致命傷,你看他們的脖頸有劍痕,身上的法寶全都消失不見。而且這裡有異常的靈氣波動,可能是門派之間的互相殘殺。”

沈笑剛想坐收漁利掏他們腰包時,果然發現他們身上一點寶貝都沒有,一點不像大宗門天驕該有的配置。

“好吧。”沈笑有些可惜,埋怨了一句,“這些宗門可真狠啊,這種哪裡是正派的做法。”

端木儀輕笑:“修仙界萬年風雲,弱肉強食之道早已深植骨髓。那些自詡正道的仙門,高舉道義旗幟,卻不過是披著仁善外衣的狼群。一場寶物出世的風波,足以讓師兄弟反目成仇,讓百年盟約化作齏粉。為一卷殘經,他們能踏碎千裡生靈;為一顆仙丹,能屠儘凡塵生機。正與邪,不過是利益的遮羞布;道與魔,不過是強者自詡的名號。看似仙門林立,實則不過是一群自相殘殺的螻蟻罷了。”

“所謂飛升,不過是踩著無數亡魂,染血登天的路。”

端木儀回想到自己妹妹被殺的場景,一陣悲痛:“百年前,我與妹妹未惹任何人,卻終成了他們獲得利益的墊腳石……

沈笑沒有再說什麼,一人一蛇準備離開時,遠處的林子突然傳出動靜。

林間幽深,寂靜得隻有落葉飄落的微響,一人踉蹌地從密林中走出,衣衫早已破碎不堪,原本的玄衣染滿血跡,深淺交疊,像是一幅猙獰的畫。手中的長劍斷了一截,劍身上還有未乾的血跡,握劍的指節卻顫抖著,連劍柄都難以穩住。

是裴鈺,他的麵容被塵土與鮮血掩蓋,顯得模糊不清,隻有那雙眼睛,仍然死死盯著前方。

他的肩頭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沿著手臂滴落,染紅了身邊的野草。他的每一步都像是用儘全身力氣,腳步虛浮,幾次差點摔倒,但都硬生生穩住了。

他喘息著,抬起頭看向遠處的沈笑,喘息著吐出幾個字:“快走……”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腳下一軟,倒在了樹根旁,滿是傷痕的身體終於失去了支撐,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昏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