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可能有些冷落你了。事實上,我覺得我們之間的事情是放在首位必須要解決的事情。但是我和他們的見麵時間有限,而我知道你一定會跟我一起回來。”江有汜頓了一下,接著說,“你果然沒有因為我們之間存在的一些誤解而沉湎於自己的世界中。你很相信我,七月。你包容著我的決定,用最親近的態度融入了我們的互動,並且提供了很重要的信息。虞小星總認為你是小孩子,但我覺得,你在某些方麵真的很厲害,遠勝過包括我和虞小星在內的很多人。”
江有汜停了下來,注視著對麵女孩緊張的神情,抬起胳膊為兩個人倒水,希望能用生活的聲音衝淡她的部分不安。
她將杯子塞進女孩的手中,接著道:“現在,是時候來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了。”
虞七月捧著杯子,慌亂地低下頭,隻留給她一個發旋。
江有汜沒有催促她,而是倒進柔軟的沙發內陷,小口小口地喝著水。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虞七月開口了,隻是一開口就徹底壓製不住自己費儘力氣控製著的淚意了,每一個字都帶著哭腔。她很想像小時候一樣嚎啕大哭。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不管是姐姐還是江有汜,大家都會包容著她的,更何況自己現在是真的控製不住了。但她嗚咽著,堅持要把話說清楚。
“雖然你從來都沒有掩飾過自己與姐姐的不同,但在一開始,可能是被找到姐姐的喜悅衝昏了頭腦,我是真的沒有想到過會發生這種事情……你跟我回家之後,我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不對勁。等將整個事情捋順之後,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你了,可你至始至終都是你。你明明什麼都沒有做,你不該對我那麼好的!”她斷斷續續地說著,釋放著壓抑許久的情緒,“姐姐有錯,我也有錯。我不該在知道真相後還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享受著你帶給我的一切,抓著你不願意放手。”
“虞小星已經給我道過歉了,她做過什麼並不需要你來承擔。”
“真的嗎?你見過姐姐了?”
江有汜點點頭,想到虞七月可能看不見,這才又應了一聲。
“嗯。”
“可是道歉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即使是誠心實意的道歉。”她突然高漲起來的情緒忽地又跌落到穀底,“錯誤是已經發生了的,傷害是無法挽回了的。”
江有汜不知道該怎麼說,隻是搖了搖頭。
“所以……你有什麼想要的嗎?”虞七月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麵露遲疑地問道,“我想了一下,道歉沒辦法使一切回到什麼也沒有發生的時候。但是,對於過錯方來說,誠摯的道歉、尋找錯誤根源杜絕以後再犯和必要的彌補,這些都是不可缺少的。單就這件事來講,就算你表示了原諒,但我還是得做些什麼。即使不是為了受害者,單就是我本人想要得到心理安慰,也是需要去努力做到些什麼的。”
江有汜還是搖頭:“我已經原諒你們了,所以你應該問你自己想要什麼。其實對我來說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事實上,這件事情對我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
虞七月愣住了。
“嗯,該調查什麼還是調查什麼,該過場還是過場,在安全區裡來回穿梭。唯一的變數可能就是遇到了你吧,但我並不覺得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江有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繞開矮桌和她坐到了同一側,抬手放在她的手心中輕輕扣在一起,“七月,我們之間是牽著手的。其中任何一個人放手,這種聯係都會減弱,以至於留不住那個想要離開的人。並非隻有你不願意放手。那天你把我帶回家,今天我把你帶回來。你並沒有單方麵享受著我的付出,我也一直在被你照顧著。”
有段時間,每當江有汜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出自己剛剛成為虞小星、正迷茫地在安全區遊蕩時小姑娘沿著一條條街道尋她的畫麵。在某條街道上,小姑娘在對上了她的視線。那一瞬間,她喜不自勝,眼睛裡的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她盯著自己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卻隻是說:“姐姐,我們回家吧。”
虞七月還是沒忍住,一下撲到了她的懷裡,難以自抑地慟哭起來。
江有汜抱著她,看到窗外由紅轉黃,最後徹底暗了下來。月光從窗外照進來,映在藍銀交織的牆麵上,就像窗台上的綠植掬了一捧海水灑進室內,波光粼粼的,將每一個人的心都映照得一清二楚。
“這是虞小星留下的手鏈。”等虞七月平靜下來,江有汜把那串星星遞到她的手中。
“姐姐……”
虞七月捧著手鏈,深吸一口氣叫住了江有汜:“這是姐姐送給你的,那就應該是屬於你的。我可以幫你戴上嗎?”
江有汜有些猶豫。她不喜歡佩戴這些東西,但也不忍心拒絕虞七月,最終還是伸出了左手。
虞七月低著頭輕柔地為她戴上手鏈。
“還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我需要你保證每時每刻都和它在一起。”江有汜將一團亂七八糟完全沒辦法辨彆出是什麼東西的東西遞到出神的虞七月眼前,嚴肅道。
“這是什麼?”接過東西,她疑惑地問道。
東西不算小,要想時刻帶在身上還真是有著不小的難度。
江有汜沉默地搖了搖頭。她仍舊沒有放開手,難得顯露出猶豫。
“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做到的。”虞七月將東西抱進懷裡,握住她的雙手,“請相信我吧,我可以做到的。”
“嗯。對了,還有這些。”江有汜把從“研學旅行”裡帶出來的小花盆和一小袋種子一齊塞給她,“很抱歉,裡麵的幼苗沒能活到現在。”
虞七月將花盆捧在手裡,愣愣地看著素麵上幼稚的塗鴉。一筆一畫,都是她和虞小星親手描繪的。她沒有開口問這是怎麼得來的,隻是回憶上湧,過去的一幕幕重映,黑白的畫麵卻鮮豔得令她又要落下淚來。
“等到暖和了,我們可以一起去各種難度較低的場裡尋找草莓苗,多買幾個花盆,或者是乾脆開辟一塊地,專門用來種草莓。結了果之後我們可以自己吃,也可以拿給棠知做甜品,他現在做得越來越熟練了。”
“嗯……”
“你是你,我是我,虞小星是虞小星。不介意的話,可以稱呼我為‘阿江’,七月。”
虞七月呼吸一窒,旋即點頭應下。
“阿江。”
那天晚上後來又發生了什麼,虞七月已經不記得了。她隻記得自己摟著江有汜,像喝醉了一樣胡言亂語。一會兒說自己跟虞小星的同年,一會兒說自己與她在一起的那兩年。回憶雜亂而無章,於是她的話也東一跳西一轉,哽咽著將淚水到處亂蹭。但江有汜始終認真地聽著,偶爾會附和兩句,全無不耐。
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委屈呢?虞七月想。原來周圍有這麼多人給了自己任性的底氣。
酒館內的直接情報來源消失不見。江有汜試圖越過他向上尋找情報網的旁支,卻沒有找到一點線索,反倒是發現安全區內依存販賣信息過活的人全都消失了。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呢?上一次購買信息之後立刻,還是就在前幾天呢?她沒辦法確定。
還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是那些監視她和虞七月的機器紛紛撤離了,像是有什麼地方人手不夠了似的。
於是江有汜沒再被逼迫著入場,待在安全區的時間變多了,生活節奏了慢了下來。在虞七月入場的最後期限到來之際,她才再一次與她一起踏入那些雜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