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秦媽潘大娘在前,秦大秦二秦巧梅在後,手裡都拿著滿滿當當的東西,年前路采買東西的人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就這是家有喜事,紛紛搭話。
“唉,是是是,定日子了,28的日子,到時候都來都來。”
秦媽春風滿麵地和彆人寒暄,家裡四個孩子可算是有一個成家立業了,她打心眼裡高興的。
秦二手裡抱著搪瓷盆,裡麵還裝著紅布和喜糖,低頭和秦大說話,“大哥,你找房子沒。”
秦大點點頭,“爸……爸找的。”
秦二跟著點點問:“誰家的啊。”
“後街……”
秦大一說,秦二就知道,“後街張大爺家?肯定是了,後街就他家子女都結婚分出去了,正好兩間房空一間。”
現在寒冬臘月,有凍層,打不上地基,結婚就要去外麵找房子,一般是要找那些家裡兩間房的,借一間房房子結婚,開春之後秦爸給蓋房子,這是提前說好的,蓋兩間,一間給秦大,一間給秦二,等到秦二結婚就不用借房子了。
“你這事定了也好。”秦二往上掂了掂手裡的東西,轉頭又跟秦巧梅說話,“小妹,你等的著不著急,要不我去給你問問陸曠,我其實跟他挺熟……”
秦二說後半句話明顯降低了音量,是秦巧梅不仔細聽都要聽不清的程度。
她詫異地看了一眼秦二,當初也是秦二先同意她相看的,但是卻不知道秦二竟然跟陸曠相熟。
秦二挑挑眉,顯然不想多說,隻問道:“你告訴我相中他沒。”
看來秦爸秦媽沒說是她主動提出要相看陸曠的,在趙家沒提,在自己家也沒提,那她也沒必要強調這件事,順著話說了下去。
“他沒看上我。”秦巧梅想了想又說,“倒是趙嬸子好像挺中意我,還打包票能成,但這兩天也沒信了,估計夠嗆了。”
她也不是非陸曠不可,況且那天陸曠雖然沒明說,但也讓她換個人選。
誰知秦二聽完神色古怪起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還是不確定地問道:“他說的?”
“那倒沒有。”
秦二又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一直到家,秦媽竟然把東西放在屋裡就跑去潘大娘家,隻留下一句,“老三做飯。”
冬天都是兩頓飯,秦巧梅看了一眼座鐘,才下午一點,時間很充裕。
原身是會做飯的,而且這個年代物質稀缺,飯菜也簡單,秦巧梅本身也會做飯的,畢竟她獨自生活很久。
但她還是怕被看出端倪,沒讓秦大幫忙,秦二也是進屋之後就跑出去了,至於姐控秦四,跟秦爸去大隊磨豆腐了。
她也不敢太奢侈,生產隊一年每個人就分差不多400斤糧食,小麥還是帶皮的,要自己去磨坊裡磨。家裡的麥麩皮喂雞,麥麩麵稍黑一點,平常吃,至於純麵粉,也就是細糧,隻有逢年過節才會拿來包餃子,蒸饅頭。
秦巧梅用三碗麥麩麵和一碗麵粉和了麵,白菜粉條調了陷,放了炸香的豆油和五香粉,
秦媽過日子節儉,家裡調料很少,秦巧梅又捏了一小捏白糖和味精,包了一籠包子。
開鍋之後香味撲鼻而來,勾人胃口,秦巧梅滿意地眯了眯眼。
越香就越想吃肉,秦巧梅就把前些日子秦四弄的兩斤小魚處理好,放了一點油,煎到金黃,放入開水,加點蔥絲,香味比包子還要濃鬱。
等秦爸把豆腐拿回來,在切點嫩豆腐下去,滾個開,又鮮又甜。
結果沒等到秦爸回來,倒是秦二先回來了,進門就問:“什麼東西,這麼香。”
“嘗嘗。”秦巧梅給秦二盛了一碗。
秦二顧不得燙,眼冒金光,連喝三碗還意猶未儘,被秦巧梅製止,“二哥,吃飯的時候在吃,有包子。”
“太好喝了,比媽做的好吃一萬倍,在哪學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秦巧梅心裡咯噔一聲,但麵上毫無端倪,佯裝害怕,“二哥,你彆跟媽說,我放了二兩多的油……”
“咳咳咳咳”秦二嗆到,瞪大眼睛,“你瘋了,咱家每個月才一斤二兩油,你一頓就用二兩!”
“怪不得媽不讓你做飯。”秦二嘟囔著,塞嘴裡一個包子,又從碗櫃裡拿出兩個飯盒,裝了六個包子,一盒魚湯。
“跟爸媽說,我今兒不回來吃。”
把飯盒塞進棉襖裡,彎著腰火急火燎地跑了。
秦二向來神秘,在秦巧梅印象裡,他這個二哥,除了農忙的時候,其他時間都不知道在乾什麼。
秦巧梅做的飯一點都沒剩下。
“老三,做飯咋能放這麼多油呢。”秦媽囉嗦著,又喝了一碗湯,轉頭對秦爸說:“老秦,剛我去潘嬸兒家裡,潘嬸兒說她能給老三相個對象。”
陸曠條件確實差,又隻給的起50塊錢彩禮,其實那天回來,秦爸秦媽就不太滿意,再加上秦巧梅也說夠嗆,這幾天都悄悄私下裡打聽還有沒有合適的。
秦爸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秦巧梅,又低頭咬了一口包子,秦媽這是知道能往下說的意思。
“家裡就一個老母,家裡就他和妹妹。現在人在大隊乾活,長得也挺精神,濃眉大眼,也是挺著急結婚的,說是彩禮給200塊錢,還給買一套縫紉機,老三,你要願意,明天就讓潘嬸兒給你找來,你倆見見。”
秦巧梅撂下筷子,沒說答不答應,反而問道:“他娘多大了?妹妹多大了?”
“他娘56了,妹妹十一二,這有啥的,過幾年他妹子嫁出去,就到你享福的時候了。”
秦巧梅皺了皺眉,“那他家裡就他一個人在大隊上工?”
這年頭五六十歲的老人,生產隊都不讓下地乾活了,十一二的小姑娘頂多一天掙個幾工分,男方一個人的工資養活三口人,她嫁過去了,上得伺候老母,下得照顧妹子。
秦巧梅一萬個不放心。
秦媽顯然不這麼認為,畢竟根深蒂的封建思想是嫁過去就要伺候公婆,幫襯姊妹的,但是秦巧梅說的話她也沒有否認,隻道,“這有啥的,老母也不用你管,他爹是烈士,有撫恤金,就一個妹子,你做飯帶一口吃的就行,老人小孩又吃不了多少,你倆乾活又餓不死。”
說的輕鬆,那戶人家著急結婚不就是找個免費保姆麼,到時候什麼樣誰說的好,萬一老母癱瘓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呢?而且秦媽話裡話外的意思是,結婚之後也不分家。
“媽,你還是給我換個人吧。”
秦巧梅直接回絕,秦媽被秦巧梅下了麵子,沒好氣道:“咋的不比那陸曠好。”
“那我寧願嫁給陸曠。”秦巧梅直接了當地說。
“你個死孩崽子!”秦媽被秦巧梅一激,怒氣橫生,拿起旁邊的掃炕笤帚就要打。
秦巧梅沉下臉,一抬屁股便躲開。
“媽,你彆打我姐啊。”誰也沒想到說著說著最後竟然動起手來,當時秦四嘴裡還咬著包子。
一頓飯吃的雞飛狗跳。
秦巧梅也一晚上沒睡著。
第二天早上雞剛叫,秦巧梅就從被窩裡爬起來,摸上枕頭下的手電筒,就悄無聲息的出門。
這個時間估摸著才早上五點多,天還沒透出亮光,光束一照,正在下著小雪,踩在地上嘎吱嘎吱響。
她的步伐很快,直奔慶河村。
她要去找陸曠。
那天趙嬸子眉開眼笑,恨不得立馬就地成親,還有趙正章拖人給陸曠說親,就代表趙家不是不同意,但是趙家遲遲不給信,那問題肯定就出在陸曠身上。
畢竟一個姓陸,一個姓趙,陸曠不同意,這親決成不了。
若是聽從秦媽的,她今天拒絕一個,明天還會有,這次是一個媽一個妹子,那下一個呢,她改變不了秦媽的看法,也不想在上演昨天的爭吵,更不想放棄自己心中打算。
若結婚是必然,那她勢必會把婚姻抓在自己手裡。
秦巧梅走的愈發堅定。
“秦巧梅,三妹,三妹!”
後麵有一束光打過來,還不斷喊著她名字,秦巧梅隻能停下腳步回頭望去,是秦二,正累的氣喘籲籲,彎腰喘著粗氣。
“你乾啥去妹子。”
秦巧梅沒說話,抬腳繼續走。
秦二抹了一把汗,追了上去。
“你是不是要去找陸曠?昨天的事老四都跟我說了……”
秦巧梅沒說話,繼續走。
秦二還在後麵不停問。
“你就這麼想嫁他?”
秦巧梅沒說話,繼續走。
秦二堅持不懈,又接著說,
“他年後就不給大隊放牛了,要下地,你也不介意?”
終於,秦巧梅頓住腳步,語氣平淡,“二哥,本來就是我跟爸媽說要相看他的。”
況且,腿腳不好本來就不適合做奔波的活,不放更好。
秦二跟著停下腳步,眼裡震驚不已,“你不介意?”
“嗯。”
這回秦二真想不明白了,“他要啥沒啥,就有個‘牛倌’,現在他‘牛倌’都要沒了,你還要嫁?”
“你圖他啥。”
“圖他長得好。”
“啥?”
秦二呼吸一滯,懷疑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