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宮宴老店場麵注定不會太好看。這一情況店裡所有人都有預料,但是真麵對的時候還是叫人難受。
到了晚餐時間,投訴的老客數量變多了,甚至還有人冷著臉直接退菜的,問的最多的問題就是“你們主廚哪裡去了?”“這是宮宴的水平嗎?”,但這些都算是小問題了。
最難看的還是被許諾著再來一次的明星大V們還是敗興而歸。
大家都是有臉麵的人,倒沒有在餐廳大鬨,隻是甩袖離去,丟下一句:“等著瞧。”
楊店長也上去解釋了,但他解釋的內容像是火上澆油。
這一次,彆說那些本來就脾氣不大好自視甚高的記者,連趙彤知這個明星都忍不住了。
他被兩次下了麵子,而且宴請的還是這些重要地客人,於是離開餐廳之後,在大晚上轉發了那條說薑汀州人品不行的微博,說他年紀輕輕就飄了,不僅兩次放客人鴿子,上班時間人都不在,甚至還敢毆打老板。
這個時候,楊店長身上腿上那些傷就剛好派上了用場。
他今年四十多歲,年紀不算大但是長得老,腿上和肩膀上都有淤青,仔細拍下來放到網上,神色看起來還很委屈哀戚,好像真是被虐待的老人一樣。
“我就沒見過脾氣這麼大性格這麼傲的廚子!”
——趙彤知如是說。
年輕的廚藝冠軍比明星架子還大這件事被趙彤知一發,當即引起來了關注,廚師耍大牌這種事情,擺在客單價如此高的高端餐廳“宮宴”頭上更是讓人生氣。
除了有大V和明星的粉絲抱不平,路人看了也要踩一腳,而且因為趙彤知的話,還有昨天那個記者大V的鋪墊,大部分的集火點都在薑汀州身上,一度衝上了熱搜中位。
薑汀州拿廚藝大賽冠軍的時候還隻上了個低位熱搜,而且掛了幾十分鐘就下去了,畢竟這個節目大眾關注度不高,現在倒是關注度高多了。
網上轟轟烈烈全都是罵他的,仿佛他真的十惡不赦,海量的粉絲都叫囂著要給自己的偶像維權,揚言要整頓整頓他。
薑汀州在網絡上也是有賬號的,是很早以前注冊的,之前發過一些做菜的視頻,最新的是幾條上節目的視頻,這幾條視頻下的評論瞬間被攻破。
他上了熱搜也一直沉默著,沒有發聲,也沒有關評論,像是任人宰割。
節目裡他大多數時候為了衛生要求還戴著口罩,很多過來罵他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薑汀州賬號也就幾千粉絲,根本沒幾個人給他解釋,哪怕替他說了幾句好話也壓在轟轟烈烈的討伐裡,無從反抗。
一時間,他賬號下麵幾乎全是各種辱罵的內容,簡直不堪入目。
薑汀州手機還是關機的,但是網絡上的事情卻是基本都知道。
田薈看到熱搜,又看到那些衝過來罵人的人,一邊生氣,一邊忍不住驚訝。
“天呢,哥,這真的和你說的一樣,”她驚歎道,“你怎麼知道你們老板一定會把這件事甩鍋給你啊?連拉上趙彤知鬨上熱搜這種事情你都能預測到,這麼準!”
薑汀州笑了笑。
能預測這些事情和他重生沒有半毛錢關係,畢竟上輩子這些事情並沒有發生,但他太了解老店這些人了。
趙彤知是楊店長的熟識,肯定會向著他說話,楊店長此人又是慣常的不願意承擔責任,這是他必然的選擇。
以前也有店裡的客人因為一些事情不滿意的時候,幾乎都是薑汀州主動出來打圓場,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楊店長美其名曰這是“鍛煉他”,店裡眾人都覺得他畢竟是薑家的親兒子,不可能開除他,對此習以為常。
能者多勞,像薑汀州這樣的人就得頂在前麵,大家都這麼想。
這件事就連安小屏都不覺得意外。
“你都不知道到薑家那些人有多欺負他,”安小屏撇了撇嘴,“我說過他多少回,他從來都不聽,隻會忍。”
薑汀州自回了家之後,就漸漸變得瞻前顧後走一步想三步,事事大局為重勸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處處有所顧忌。
事實證明,人隻要能吃苦,就會一直吃苦。
田薈還是有點不敢置信:“但是你們店長不是知道自己被拍了視頻嗎?這樣也敢造謠啊。”
“他不知道你是記者,”薑汀州道,“就算他知道,也一樣會這麼做的。普通的小媒體哪有這樣的影響力,是吧?”
安小屏在病房裡架了張陪護床,現在正在偷偷看手機,薑汀州反複叮囑他不能再參與這種罵戰,到此為止,這不符合他的小網紅人設,會汙染他的號。
他這樣嚴肅,安小屏有所收斂,但是他還是偷偷開了小號,持續戰鬥。
“他還請了水軍,彆以為我看不出來!”他手指啪啪地在手機屏幕上打字,一看就是正在和人對線,“顛倒黑白,無恥之極!”
網上那些人根本就不懂!
田薈在邊上敲鍵盤改稿子,道:“哥,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你給我的內容已經加進去,整理好了,咱們是不是準備發了?”
薑汀州看了一眼,道:“可以。這回你小組長不會搶你稿子了吧?”
“他倒是想搶來著,畢竟這件事關注度可比之前那些小新聞大得多,”田薈嘿嘿一笑,“但是我按你教的,隻給他看了一半,而且視頻還在我手裡,沒給他。”
“你放心,熱點新聞可拖不了,必須趕緊給主編審稿,否則都要錯過了合適的時間,當然沒空和我耍心眼了。”
青魚新聞的主編倒是效率很高,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發稿前是直接給田薈打的電話。
倘若隻是普通的醫鬨視頻算不得什麼,但現在卻變成了能打臉趙彤知這種大明星的料,還是獨家新聞,對於小媒體來說可不多見,自然是主編親自過問,彆人根本不清楚這件事的原委,旁人想搶功勞也沒辦法。
薑汀州看了看時間,道:“可以,準備發吧。”
此時的楊店長看著熱搜節節高升,隻覺自己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他看到有些人把他昨天“醫鬨”的照片在網絡上發了出來,但是這些人都是普通的圍觀群眾,在明星粉絲和水軍的衝擊下,根本沒什麼熱度,輕而易舉地就被壓了過去,他就更加放心了下來。
他還能不知道薑汀州?就是個會做菜的二愣子,他認識幾個媒體?知道什麼話語權?
再這樣鬨下去,怕是薑總也要責問他,到時候看他怎麼收場。
就他,還想和薑柚爭?
楊店長嗤笑了一聲,靠在椅子上想仔細看看薑汀州是怎麼挨罵的,輕鬆地哼起歌來,但是當熱搜升到最高的時候,風向卻突然轉變了。
一個永青本地的媒體,叫“青魚新聞”的,就有十來萬的粉絲,突然站出來了。
雖然和趙彤知千萬粉絲的數量沒有辦法比,可這回拿出來的東西卻硬得很。
對方手裡居然拍到了當時“醫鬨”的完整視頻,還是高清的版本,還放出了一張病例單,上麵寫著薑汀州高燒不退,醫院要求住院,每一件都造不得假,並且還把這條給置頂了。
這件事上了熱搜,本來就吸引了很多路人,粉絲和水軍還在狡辯,但正常人一眼就看出不對勁了。
“等下,到底誰毆打誰啊?明明是店長跑去醫院毆打病人吧?旁邊護士都被推倒了,這是醫鬨吧?”
“多大的明星啊,人家發燒三十九度還要給你做菜,醫院的病例單明明白白寫著,現在粉絲還網暴彆人,真是沒天理。”
“原來是這樣,我當時看熱搜就覺得奇怪,趙彤知說彆人耍大牌,好笑,業內都知道,他就是最仗勢欺人最會耍大牌的了,我跟你們說……”
隨著這一反轉,本來熱度隱隱降下去的熱搜又一下子逆風而起,一下子衝上了前十,畢竟這種罵彆人自己反倒一身黑的戲碼實在是太有戲劇性了。
現在,雖然水軍和粉絲還在嘴硬,目前仍在吵得難解難分,但楊店長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
薑汀州真的敢把這事情搞大?他不想維護這個店了?他上哪裡找的記者?
他腦子裡冒出一大堆問號,著急忙慌地再給薑柚介紹的水軍公司打電話,對方也沒想到發展成這樣,但是安慰他自己有辦法,還可以扭轉局勢,但是得加錢。
楊店長聽著那個數目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但是事已至此,他隻能咬牙答應,然後立刻轉賬。
水軍公司確實有些能耐,用其他的言論把青魚新聞那條給壓了下去,隨後持續用水軍洗版,看起來馬上可以逆轉回來,但這正炒反炒之下,熱度卻越來越高了。
本來隻是件小事,這條熱搜竟然一路登上了熱搜榜一。
但楊店長這口氣並沒有鬆下來太久。
沒過多久,他的電話就被打爆了。
按理來說關注度不會找到他這裡,網絡上的罵戰圍繞著薑汀州,楊店長也不是公眾人物,輿論反轉了也有趙彤知這個大明星在前麵頂著,可打過來的並不是普通人,許多是宮宴的VIP客戶,一來就劈頭開臉地質問:“楊金豪,你們憑什麼給人加塞?!”
“宮宴什麼時候讓插隊的?你給我出來好好解釋解釋,看人下菜碟是吧?”
“什麼明星記者大V,他們算什麼東西?”
“臨時定位都能給包廂這件事不給解釋清楚,我以後不會再去了,永青這地方難道差你們一家高端餐廳?給我一個說法!”
楊店長一臉懵,隻好給人陪笑臉,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篇新聞傳遞的信息量到底是什麼。
——根本就不是耍不耍大牌的事情,更不是他和薑汀州誰對誰錯的事情。
趙彤知的行程粉絲很清楚,他來到永青是有個活動取消了所以臨時改道,宮宴的位置現在哪怕資深老客去訂,也要至少提前一個禮拜,就算成倍加價,還未必訂到最好的包廂,結果趙彤知竟然臨時訂到了?!
上英永青一帶作為沿海城市,是全國最發達的城市群之一,宮宴的許多客人貴不可言,平時哪裡看得上什麼大V明星,這群人待遇居然比自己好?
宮宴收費一直很高,特彆是老店的標準,一桌宴請七八個人,一餐下來頂得上一個奢侈品包包,因為種種原因,一直穩坐永青高端餐廳之首,甚至在隔壁的省會上英市也小有名氣,會有不少人專門過來吃。
除了高端的服務、頂級的食材和口味,客人們為這樣高昂的價格付賬,自然也有其他的附加價值。
許多客人的商業晚宴會選在宮宴,這樣給足對方麵子,表示自己的重視,也是彰顯自己的實力,許多的合作就是在這種商務晚宴都觥籌交錯裡談成的,這種“附加價值”仿佛奢侈品牌的光環,是絕對不能被破壞的。
一些位置難訂的新聞和爭端,並不對這光環有什麼很大的影響,但吵來吵去引出的一堆細節,特彆是明星的行程和臨時定豪華包間的問題,這讓一些老客人看見了,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楊店長本著自己的私交和宣傳的想法給人走後門這件事,不被發現自然沒什麼大不了,但現在擺在台麵上了,還鬨上熱搜,就很難看了。
楊店長之前陷在對薑汀州薑汀州的報複心裡,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會產生的連帶效應,現在,他整個人都懵了。
這些有地位的老客們如果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自己不再“尊貴”了,對宮宴來說,是比任何事情都要嚴重的危機,這種帶著怒火的電話,甚至打到了薑氏總裁的手機裡。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才真的是不好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