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是何意?”
謝容川又擰眉,在她眼裡,他是這種因為一朵花就要人命的主子?
艾青無視他的不滿,說道:“您殿下以為這茉莉花開出來是紫色的便是名貴品種?事實上,它隻是嚴重缺營養,快死了。”
“……”
嗬,攤上這擺爛的主子,不僅人快餓死了,連花兒都快嘎了。
蓮子好奇:“艾青姐姐是如何知曉的?”
艾青假笑,捧著她小小的臉蛋兒道:“我猜的。”
說罷,自顧自往後院去。
她的躺椅還沒收起來呢。
謝容川站在屋簷下,抬頭仰望天上的太陽。
光芒太耀眼,他不敢長久的注視。
移開視線後,眼前的事物都變得模糊。
她的背影也透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感覺,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這個世界。
“艾青……”
無意識中,他喚出她的名字。
艾青回身,茫然看著他:“殿下有何吩咐?”
但那語氣非常漫不經心,好似在說“我看你也沒啥吩咐”。
果然,謝容川重新看清她的臉後,愣了一瞬,緩緩搖頭。
她聳了聳肩,轉身消失在轉角處。
……
謝容生跟穆雲主仆二人出了鎖秋宮便朝“常青園”而去。
常青園乃是帝後的賞花娛樂之地。
常年都被綠樹百花覆蓋,從無衰敗之象。
穆雲瞧著路途挺遠,提議道:“殿下,不如還是乘坐轎攆吧。”
“不必。”
謝容生雲淡風輕道:“難不成你認為孤還不如大皇兄能吃苦耐勞?”
“穆雲不敢!隻是路途較遠,您又染了風寒……”
“無礙。”
穆雲不再說話,默默跟在主子身後。
“穆雲,你是旁觀者,你認為大皇兄是真的一點也不想奪回儲君之位麼?”
“殿下恕罪,屬下不敢妄議。”
謝容生哼笑:“若是不想,又何必派個宮女大鬨禦膳房。”
穆雲思襯片刻,遲疑道:“殿下是說,那艾青去禦膳房鬨事,是大皇子指使的?”
可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隻是為了引起陛下的注意?
若是那樣,難道不該直接去陛下近前鬨才更明顯?
一連串的疑問在腦子裡回蕩,就是不敢問出口。
謝容生知曉他心中所想,卻沒再說話。
皇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宮女大鬨禦膳房這種事,尤其還牽扯到了廢太子,若是底下的人不封好口,很容易就能傳進父皇耳中。
這比直接到父皇跟前去哭訴效果更佳。
可惜……
謝容川不是那樣的人,他骨子裡是有傲氣的。
常青園中,帝後正在賞花小酌。
付太忠躬身邁著小碎步前來稟報:“太子殿下來了,正在外邊兒侯著呐。”
謝公淩一聽,與皇後封明珠對視一眼,笑道:“他這是聞到朕這五十年陳釀的味兒了?”
“他是您兒子,鼻子可不就跟您一樣的靈麼。”
帝後二人打趣說笑,付太忠也在一旁“嗬嗬”附和。
得到陛下傳召的口諭,這才轉身讓一旁的內侍去請太子殿下進來。
謝容生到來時,一杯瓊釀已經斟好。
“快嘗嘗,你父皇前幾日從坊間一間小酒肆得來的陳釀。”
年近四十的封明珠,麵容依舊年輕。
從發髻到妝容服飾,無一不彰顯其雍容華貴、端莊大氣。
看著兒子淺嘗一點酒,細品一陣才讚歎了幾句,她滿意頷首。
果然,皇帝很是開懷。
表情得意道:“朕就說過,朕的舌頭不會嘗錯的,這至少是埋在地底下五十年的陳釀。”
說完還一臉“你看我說得沒錯吧”的神情衝封明珠揚了揚下巴。
謝容生淡笑,眼中卻閃現出一抹厭煩的情緒來,轉瞬即逝。
他這父皇,政務不愛處理,偏愛微服私訪,去民間搜尋一些稀奇玩意兒。
一家三口圍繞著酒的話題聊了一陣,謝公淩忽然想起來問:“你平日裡這個時辰都在德明殿處理事務,怎的今日就來朕這常青園了?”
謝容生看著帝後二人,輕飄飄扔出一句:“兒臣方才去過鎖秋宮了。”
“……”
現場的氣氛瞬間冷凝,眾人不用看也知曉陛下的臉色定然十分難看。
封明珠見狀,並不刻意轉移話題,輕輕擱下酒杯道:“太子!你明知你父皇不喜聽到鎖秋宮的事,還要惹他不高興!”
“此事關乎父皇的名譽,兒臣自然要提的。”
謝公淩冷眼瞪他:“那你倒是說說,去鎖秋宮怎的就跟真的名譽扯上關係了?”
謝容生看著他略顯蒼老的麵容,緩緩道:“皇兄雖被廢黜儲君之位,卻仍舊是您的嫡長皇子,無論如何也不該被卑賤的宮人所欺辱。”
“你這是什麼話?他自己天天要待在鎖秋宮裡,從不外出,誰敢欺辱他?!”
“在外人眼中,皇兄已經是被您拋棄了的無用之人,何須刻意欺辱,隻要當作視而不見便是最大的折辱了。”
謝公淩暴怒,拍案而起!
酒杯酒盞打翻在地,摔得七零八碎!
除了皇後,謝容生與一眾宮人皆跪匐在地,隻有太子,挺直了背脊繼續說。
“兒臣到鎖秋宮,目之所及無一物能彰顯皇兄的皇子身份。與其說他是深居簡出的嫡長皇子,不如說他是被打入冷宮的廢太子!”
“住口!”
皇帝瞪著他,目眥欲裂,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
抓起手邊偏倒的杯盞,正欲砸下去,一旁的皇後眼疾手快抱住他的手臂。
“陛下息怒!”
她緩緩跪下,仰頭望著謝公淩,眼中淚光盈盈。
“太子他不是有意要惹怒您,他隻是為大皇子打抱不平而已。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弟,難不成您希望他瞧見大皇子那般艱難的存活卻視而不見嗎?”
一句話,讓憤怒的皇帝呼吸逐漸平穩下來。
許久後,他重新坐回位置上,抬手扶了扶封明珠。
“皇後起身吧,朕又沒說要怪罪太子,你跪下作甚。”
她順勢起身在他身旁坐下,輕輕拭了拭濕潤的眼角,道:“是臣妾大驚小怪了。”
“太子也起身吧。”皇帝又說道:“都起身吧。”
一眾宮人戰戰兢兢起身,都把頭埋得極低,恨不能把耳朵也給安上門。
謝容生淡然起身坐下,聽皇帝裝作不在意地問:“到底怎麼回事,你好好給朕說說。”
……
禦膳房又送飯食來了,艾青照例“偷窺”一眼給謝容川的補湯。
枸杞燕窩。
真不錯。
其餘的飯食還配有炙烤羊肉跟蒸排骨,另外還有兩道清炒時蔬。
這夥食待遇,直線上升啊。
回頭看看他們下人吃的飯食,米飯配醃菜……
她爭取來的光明為什麼沒有照亮自己?!
算了,隻要謝容川這個“老板”不餓死,他們當“員工”的就還能有翻身的機會。
至於吃的嘛,她可以自己解決。
“我吃不下這麼多,你們分一些拿去吧。”
謝容川手上的書沒放下,眼睛看著書說到。
艾青嘴角一扯,毫不猶豫伸手奪了他的書。
“殿下,您這書都翻爛了還天天看,都快倒背如流了吧。”
這書也太可憐了,她都想給它辦一場風光的“葬禮”再給埋了!
竹筷塞進他手中道:“您趕緊趁熱吃,奴婢們還沒餓到搶病殃……病人的飯吃。”
又殷勤地幫他盛枸杞燕窩,“嘿嘿”笑著:“多吃點多吃點,養好身體才能奮發圖強啊。”
謝容川抬眼看她一臉的期待,甚是不解。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嗎?她這般開心。
艾青端著燕窩看著他道:“殿下,您不能再這般頹廢下去了,要不然奴婢們不被人欺負死也會餓死的。”
她那一鬨還不知能管用多久。
時間一久,那些人又會故技重施,她再想鬨的話就真的隻能等死了!
為長久打算,還是得謝容川支棱起來才行。
他垂下眼睫,沒有搭話,隻是慢條斯理吃飯。
艾青看他這不言不語的樣子就來氣,偏偏看不慣又乾不掉!
她仰頭一口氣把碗裡的枸杞燕窩給喝了,總算解氣了一點。
蓮子蓮生躲在角落裡,咬著筷子不敢吱聲。
艾青姐姐這就是……刁奴啊!
太囂張了。
但凡他們主子要還是太子,她都不可能活著走出這大殿的門。
米飯加醃菜的確是吃不飽的,艾青洗衣服洗到一半肚子就已經咕嚕嚕叫喚了。
快速結束手裡的活兒,跟蓮子蓮生打了個招呼就出門去了。
皇宮裡貴人多,稍有不慎就會遇上什麼貴人,萬一衝撞了對方直接被嘎了就劃不來了。
所以艾青都是挑人跡罕至的地方去。
禦膳房那地方,近期她是不敢去了,以免被有心之人背後插刀。
隻能到處轉轉,看能不能有點什麼收獲。
彆說,還真讓她找到一處偏僻的宮殿。
這地方連個人影都沒有,一大片的樹林包圍著一座不大不小的宮殿。
宮殿外圍看起來灰撲撲的,像是很久沒人來打掃過,也不知道裡麵是乾什麼的。
她花了一刻鐘找到了大門,上了鎖,的確是沒人住的樣子。
也是,這麼偏僻,連謝容川都不來住,肯定不會有人。
牆體太高,又沒有著力點,她沒辦法爬上去。
艾青想進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先探探情況再說。
又繞了一圈,找了棵靠牆近的大樹,哼哧哼哧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