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1 / 1)

“你家小姐是?抱歉,若不知消息來源,我無法信任你的話。”秋露白尋著關鍵問道。

侍女戒備地環顧四周,確認無人窺伺後,快速道:“我家小姐是城主的妹妹崔昭,她被城主軟禁無法出府,我今日尋了個空隙才勉強逃出。”

她清清嗓子,複述崔昭的話:“小姐是這麼說的‘崔景此人表裡不一,不可輕信,那洞府中定有古怪。’”

若事實真是如此,那確實如她所言,洞府有問題。

但這隻是她的一麵之詞。

秋露白試探道:“你家小姐為何助我?可是要我做些什麼?”

侍女聞言,眼中淚光閃爍:“小姐她……”

她的話音被周圍窸窣腳步聲打斷,而後是鎧甲與兵刃相撞的“叮當”輕響。

“她好像往那邊去了,去看看!”

侍女如同驚弓之鳥,匆忙向聲音對側跑去,臨走前向她手中塞了什麼東西。

秋露白轉頭,不過十幾秒的時間,一排全副武裝的守衛已走到她麵前數步處。

“仙君,叨擾了。請問您有沒有見過一個年輕女子,年齡在十八上下,身著城主府侍女服。”守衛頭領上前向她行禮,語氣急切道。

她有意為侍女拖延時間,細問道:“你們找她做甚?”,借著話音轉移注意,她將雙手背在身後,悄悄把侍女給的東西藏進袖中乾坤袋。

“她是城主府侍女,手腳不乾淨,偷了城主的東西逃跑,我們正要拿人回去懲處。”

“仙君若是見過,懇請告知我們,我們奉命辦事,也能好做些。”守衛頭領言辭懇切,麵上藏不住焦慮之色。

不對,這和侍女說的話完全是兩樣。那侍女連她的荷包都還了,神情也是真心為小姐憂慮,不像會做出偷竊之事。

這守衛的話反倒加重了城主嫌疑。

秋露白決心為侍女打掩護:“我沒見過你說的人,這兒一直隻有我和徒兒兩人。”

守衛頭領環視四周,此處為城牆牆根死角,周圍堆滿城牆建築材料,僅有一條進路,平日除了他們巡邏隊,不會有外人來。

他不知是疑竇未消還是過於敬業,不死心追問道:“這……恕在下冒昧,此地偏僻,您二人在此是……”

秋露白沒等他說完就打斷,麵露不耐:“我與徒兒單獨議事,不可被外人聽見,便擇了這僻靜之處。怎麼,你們也想聽聽玉清門的宗門機密嗎?”

她身旁的江乘雪也依言看來,麵上笑吟吟的,莫名令人心底發寒。

這聽了,還能有命嗎?

守衛頭領連連賠罪:“不敢不敢,是在下冒犯了,我們這就走。”

“走吧,我們去彆處看看。”他指揮下屬走遠,離開了牆根處。

秋露白展開神識確認,那排守衛雖離開此處,但頭領多留了個心眼,仍留了兩三人在附近巡邏,眼角餘光不時瞟向此處。

她心中思忖,修真界有規矩不可對凡人動手,這守衛對她仍有懷疑,她眼下在城中做出任何可疑動作都難以掩人耳目,更可能暴露那侍女。

客棧也不可去,城主的人昨日在客棧找到她,必然也在那留了人。

那麼,此時隻剩下一個選擇,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處洞府。

已知的危險比暗處的更好對付,她決定依照原計劃,先去洞府一探。

“走吧,依照原計劃行事,我們去洞府。”秋露白為免被人聽去,湊近江乘雪耳邊,輕聲道。

沒聽到預想中的回答,她以為是徒兒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溫熱氣息灑在他耳廓上。

“啊,好、好的,就按師尊說的。”這下終於有了回應,麵前江乘雪耳尖微紅,支支吾吾道。

“你這兩天怎麼總是心不在焉的。”她疑惑問道,他昨天在客棧也是這樣,答非所問。

江乘雪打著哈哈道:“沒事,隻是徒兒初次下山有些不適應,不勞師尊掛心。”

秋露白心中稍安,先行走出牆角,江乘雪默默跟在身後,指尖悄悄聚起寒氣,抬手摸了摸耳朵。

出了城,秋露白跟著城主的地圖指引,到了洞府附近。

此處位於衍夏城城郊,綠洲邊緣。四周綠樹成蔭,成環繞之態圍著一汪碧潭,飛瀑自後山喧豗而下,濺起素白水花。

根據地圖,洞府就在瀑布之後。

她沒有急著進去,先從袖中取出了侍女給的物什。

那是一個米白錦囊,絲綢質地,其上一朵出水紅蓮栩栩如生,足見其人繡工高超。

秋露白抽開銀線抽繩,拿出一箋灑金絹紙,上書:

【明日亥時一刻,城主府偏門古榕下,昭誠邀您一敘。崔昭謹上。】

她一眼掃過,展示給一旁江乘雪。

“阿雪,你怎麼看?”

“師尊,我們可與她先接觸看看,了解她所求、再決定不遲。”江乘雪前次猜錯城主為人,此番吸取教訓,謹慎回道。

“可行。我們進洞府吧。”秋露白收起信箋和錦囊,給自己和徒兒分彆施上避水訣。

而後,她雲履點地,淩波微步,率先掠水而過,輕巧登上瀑布後一方隱藏天地,身上未沾半點水珠。

江乘雪緊隨其後,二人在洞府大門前站定。

江乘雪先行運力嘗試推門,然而石製府門紋絲不動。秋露白放出神識掃過石門,果真在石門右下角發現一處微小凹陷。

此處臨近地麵,雜草掩映。她蹲下撥開草叢,拿出城主給她的崔氏玉佩嵌入其上,玉佩與凹陷嚴絲合縫對上。

“轟——”石門如同缺乏桐油潤滑的機巧,滯澀地向外展開。

“退後,屏息!”

秋露白拽過徒兒,向側方退了數步,後背緊貼著洞壁,屏住呼吸。

隨著石門中央露出一條漆黑縫隙,數道“唰唰”聲破空而出,一支支銀光鋥亮的箭矢就在她眼前數寸飛過,在側方瀑布上截停數道水流。

緊隨其後,是洞中噴湧而出的紫黑毒霧,毒霧漸漸充盈整個空間,生怕箭矢不夠取來者性命。

二人屏息,靜待毒霧散去。少時,洞內毒霧飄散,一切重歸平靜。

果然是元嬰境才可應付的洞府。

秋露白揮散最後一絲毒氣,取出石門上嵌著的玉佩,轉頭看見一旁徒兒僵在原地,臉上驚懼尚存。

他初次麵對如此驚險的洞府,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她柔聲安撫道:“此為洞府常見保護機製,隻是這箭矢加毒霧的手段屬實刻毒。如果躲過箭矢者放鬆警惕,很容易就會吸入毒霧,繼而死亡。”

“你不必感到壓力,我隻是經驗略勝於你。接下來你跟在我身後學,有什麼事我替你擋著。”隨即,她把江乘雪拉至身後。

“好。”身後江乘雪亦步亦趨跟著,嘴角微微翹起。

進洞後,秋露白循例施展照明術。

麵前是一處寬闊洞廳,石桌石凳一應俱全,應是主人會客之用。桌上靈食靈果早已腐朽,洞府主人顯然許久未至。

她謹慎地帶著徒兒貼壁而行,避免觸碰洞內任何陳設。這樣一步一行,很快到了廳後。

廳後分出兩條岔路,她站在岔路口,兩條路同樣幽深黑暗,看不出危機所在,神識也被屏蔽。

她索性閉上眼,凝神細聽風聲。若是視覺靠不住,聽覺往往能捕捉額外信息。

左側極其安靜,聽不見任何聲音。右側有輕微“沙沙”聲,並伴著回聲,極易令人想到金屬摩擦,但她恰巧為水係靈根,能捕捉到空氣中極細微的水汽。聯係來看,右側聲音應為地下暗流翻湧的水聲。

“走右邊。左邊靜極,反而有詭,極可能是儘頭封死、陷阱頻出。右邊有細微水聲,可能有地下暗流聯通外界水潭,應是活路所在。”秋露白言簡意賅,輕聲對徒兒解釋道。

小心走出右側通道,二人安全到達一處藏寶間,她猜得沒錯。

藏寶間占地寬廣,四周整齊擺著數十列陳列架,橫豎相交,一眼望不到頭,置身其間猶如誤入一處大型迷宮中。

她隨意掃視四周陳列架,此處寶物品目繁多,從兵戈武器到丹藥典籍一應俱全,成色從普通到精品皆有,但她目之所及處未見稱得上至寶的。

不知崔城主所言要物為何?

遲則生變,秋露白拿出崔氏玉佩,先隨意走動了一番,玉佩一如剛進洞那時,微微發著熒光,光亮程度毫無變化。

“師尊小心!”她正欲往前邁步,卻聽身後江乘雪驚呼一聲,抬著的腿向後收回一步。

“咣當——”

架上物品如天女散花落下,瓷器金屬碎落一地。

她視線從手中玉佩上移,眼前木架從中裂成兩半,其後一具兩人高的重甲傀儡森然而立,傀儡手中泛著寒光的長柄斧槍劈落,斧痕狹長,深深刻入地麵。

斧痕就與她前腳相差毫厘。

秋露白急速後退,右手握住腰側劍柄,抽劍而出。

傀儡由魔氣催動,身披重甲,保護著胸腔處的能源核心。它手中斧槍破壞力驚人,但傀儡本體裝甲沉重,總體上行動笨拙。她粗略判斷,傀儡實力與修士元嬰初期相當。

唯有破壞能源核心才可徹底停下傀儡!

“阿雪,你拿著玉佩找要物,我來和傀儡周旋。”秋露白快速拋出左手玉佩,右手持劍疾步迎上傀儡。

趁其病要其命,她要趕在傀儡拔出斧槍前先給它致命一擊。

“當——”潮音劍與傀儡斧槍相撞,她終是慢了一步,攻勢被傀儡擋下。

秋露白借勢後退,隨即蹬地起跳,劍尖前遞,挑開傀儡右邊肩甲。

“唰——”傀儡斧槍帶起風聲,斜劈而下。

她正好落地,撐地下滑躲過斧光,傀儡笨拙無法收勢,正好劈上自己左側肩膀。

沒錯,就是這樣,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她不斷周旋,利用傀儡驚人破壞力卸去它自身盔甲。

這朝秋露白與傀儡激戰過招,那邊江乘雪接過玉佩,努力在刀光劍影間尋找要物。

玉佩是關鍵。

他把希望寄托於崔氏玉佩上,在錯綜複雜的陳列架間穿行,眼睛緊盯著玉佩,不放過任何細微變化。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他發現玉佩光亮更盛幾許。

就是這裡!

這裡照例放著一個陳列架,架子緊靠洞壁,架上堆滿各類典籍,看上去與彆處並無區彆。

江乘雪仔細觀察每本書籍,根據他凡間生活的經驗,一般這類機關都會設置在某本特殊的書上。

“就是這個。”架上每本書都落滿灰塵,隻有一本較其他落灰更少。

他剛取下那本書,眼前書架便緩緩側轉半周,露出僅容一人通過的通道,連著一間密室。

成了!

“師尊,我找到出口了,這裡!”江乘雪大聲喊道。

秋露白正好把傀儡重甲拆得七零八落,抬手照著它胸腔核心刺出最後一劍。

暗紫色核心碎裂,光芒漸漸淡去,魔氣傀儡失去供能,委頓在地,徹底成為一堆廢鐵。

“來了!”秋露白收劍,飛身前來,停在密室前。

“走吧。”她在前開路,江乘雪緊跟其後,兩人一前一後擠過狹窄的通道。

進了密室,江乘雪手中玉佩光芒大盛,若不是他抓得緊,玉佩很快就會脫離他手中,自行飛中央石台。

他環顧四周,這密室,有種令他很不舒服的感覺。

秋露白湊近一步,想確認石台上所放何物。

“師尊!!!”

她隻聽見徒兒驚呼一聲,眼前便是一黑,被身後那人撲倒在地。

恍惚間,她隻覺天旋地轉,而後耳邊傳來另一道細微聲音。

“噗呲——”

那是利器入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