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竹老頭大步踏進來,指著餘靄道:“你還要帶上這個半死不活的小子?他傷成這樣,彆說是抬花轎了,依我看,床都下不來!”竹老頭果斷地下了定奪。
“有勞前輩了,前輩所熬之藥當真是天地少有,我的傷勢如今已好了大半。”說罷他便緩緩起身。
穆良朝連忙上去扶了一把,餘靄銀發絲絲垂在兩側,麵上蒙了一層陰影,頗有我見猶憐之感。
穆良朝體貼地道:“若不行的話,不用強撐著。”
餘靄付之一笑,“恩人不必牽掛,下床抬轎我都可。”
竹老頭反複撚著胡須:他怎麼不知道這藥效果如此之好?
既然小徒弟已經決定要帶這野小子一起走,竹老頭也沒打算繼續阻攔,一來是他知道穆良朝是個一條道走到黑的性子,他就是想勸也無濟於事,二來,這野小子,他是怎麼看這麼不順眼,走了好,省得在這裡煩他。
距離亥時還有兩個時辰,期間,穆良朝與餘靄吃了一顆易容的丹藥,搽脂抹粉,打扮了一番。直到看起來像個真真切切的轎夫。
一到亥時,夜黑風高,月亮低垂之時,兩人偷偷摸摸地從藥鋪溜進他們咋日躲藏過的那家府邸。
原來,那家府邸咋日並非成親,而是成親前的出嫁宴,今晚新郎官才要嫁去妻子家。穆良朝還收獲了個“意外之喜”。這新郎官的妻子是她的宗主母親。
宗主納妾不算是件光彩的事,因此挑選在夜深人靜的亥時,好遮掩些什麼。
穆良朝看著她的便宜小爹,內心一言難儘。
但她也沒多說些什麼,按照竹老頭事先和這家人商量好的,和一行人抬起了花轎,朝著宗門的方向走去。
路上還算順利,不過因為山路崎嶇,山霧迷離,一行人也廢了些工夫才來到了歸雲宗的大門前。
門前兩根石柱聳入雲宵,“石柱的中心,浮現著“歸雲宗”三字,從上到下氣勢磅礴,龍飛鳳舞。
數個修士身著銀盔甲,手持長劍,看守在門前。見一頂花轎款款而來,立馬攔了下來。
“來此何事?”
“這位爺,我們是來送親。”領頭的轎夫低聲下氣地解釋道。
“停下花轎,例行檢查。”
抬轎的人員早已上報宗門,宗前修士比對著人員畫像,一一檢查。
穆良朝低眉斂目,不由地緊張。
儘管她與餘靄的樣貌都已幻化成原本抬轎人的樣貌了,但很難做到一模一樣,她隻能默默祈求,不要被發現才好。
餘靄已經通過了,馬上輪到她了!
“抬起頭來。”宗前修士不算和善地道。
穆良朝照做,便見宗前修士一會看看畫像,一會看看本人,遲遲不作定奪。
穆良朝暗中手指尖凝聚起一股不易覺察的靈力。
“你這……”宗前修士話還沒怎麼說,就聽後方穿來一聲“前麵的,查個花轎怎麼這般墨跡,照這個查法啊,我今夜得在這過夜了。”
頓時,眾人的目光都被那聲音吸引了過去。
出聲的那位正是和穆良朝在宗門大比上遇上的師弟葉縱璟。
葉縱璟身材絕對算不上高,他用上臂撐在劍上,手托著頭,雙眸微張開條縫,一副不好惹的架勢,斜睨著眾人。
沒等宗前修士回應,葉縱璟又看向天際,自顧自地道:“長老啊,不是弟子完不成您下達的任務,隻是啊,這宗門我進不去,沒法向您報告。”
宗前修士聽了這話,連忙揮揮手,放花轎通行了。
直到走進去了很遠,穆良朝也得以放下心來。
他們將花轎抬到宗主的居所,便找了個機會溜走了。
兩人剛回到穆良朝的居所,便聽“咚咚咚”的敲門聲。敲門聲絲毫不帶收斂,像是要將門砸壞一般。
穆良朝著急忙慌地換回原貌,換完衣服,交代著餘靄要躲好,便去開門了。
“師弟?大晚上你來我的居所有什麼事?”穆良朝一臉詫異地看著來人。
難道是剛才在宗門口的時候,他覺察了些異樣?
“穆良朝啊穆良朝,你要完了!”葉縱璟笑嘻嘻地看著穆良朝,本來眼睛就不怎麼大,這下更是眯成了一條縫。
穆良朝頓時冷汗湧上背,思緒萬千,但仍是強裝冷靜地開口道:“怎麼了?”
“怎麼了?你居然要問我怎麼了,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嗎?”葉縱璟朝穆良朝房裡看了一眼,隨後不假思索地走了進去。
穆良朝擋住了他:“師弟究竟有何事,請直說,不必進屋了。”
葉縱璟像是完全沒聽見似的,避開穆良朝,走進屋內,隨意地找了張椅子坐了下去。
穆良朝抽空朝內望了一眼,幸好,餘靄已經躲好了。
“穆良朝,還有六日便是你與魔界大公主交戰的日子,不過啊,就你這廢柴,給你六日,那真是白白浪費,你還不如早點給自己準備好棺槨,等交戰結束直接埋了,哈哈哈。”葉縱璟邊笑邊說道。
穆良朝腦內一時嗡嗡地響,這魔界大公主便是原書裡的女二,將自己殺死的那個人。她原以為躲過了宗門大比那次就是完全躲過了,沒想到完全不是。
她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想到死期將至,任誰也沒法保持完全的理智。
穆良朝手有些顫抖。
葉縱璟也發現了,他毫不客氣地盯著穆良朝的手,像是挑釁般又靠近了些,道:“手怎麼抖成這樣啊,哦,穆良朝你是剛聽到這個消息吧,畢竟你平時都閉門不出,彆人是一心隻讀聖賢書,你是一心隻睡覺服藥?”
葉縱璟收回目光,伸了伸懶腰,翹起了二郎腿道:“我們開了個賭注,賭你贏還是魔界大公主贏,當然,我把全部靈石都押了大公主,不過沒什麼意思。我和你單獨開一個賭約,就賭你會不會贏,如果你輸了還沒死,那你就爬遍整個宗門,邊爬邊喊葉縱璟天下第一,如何?”
聽了葉縱璟這麼多挑釁的話,穆良朝也不是沒有脾氣的,與魔界大公主交戰她還有六天的時間,而且還能和餘靄商量商量對策,她也不一定死……
“如果我贏了,”穆良朝思考了下,“跪著向我道歉,爬遍整個宗門,邊爬遍喊姑奶奶,天下第一就不必喊了,我沒你如此臉大。”
葉縱璟晃了晃翹著二郎腿的腿:“我這哪裡是臉大,未來的天下第一也是天下第一,隻是可惜你看不到咯,”他直起身,“走了,真破爛的房間。”
葉縱璟剛踏出房門,就聽身後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穆良朝朝內走去,邊走邊四處打量,尋找餘靄。
“餘靄,你在哪呢,他人已經走了,你不必在躲著了。”
她正找著,倏然發現身後一道黑影,忙回頭回去,就見餘靄容貌俊秀,鴉睫濃密,陰影之下攜上些陰翳,側身靠著牆,漫不經心地把玩起她的發絲。
她的發絲不知何時被他抓起的,此時零零散散地散在餘靄骨節分明的手上,還有些與餘靄垂下的銀發交纏在了一起。
穆良朝抬手將她的發絲從餘靄手中揮下,像是接受現實般冷靜地道:“剛才那些話你聽見了吧,我可能要死了。”
“不會,你不會死,恩人怎麼會死呢?”餘靄挑起他那雙桃花眼,多情而醉人地看向穆良朝。
穆良朝被勾地臉頓時紅了,兩頰像是被塗上了兩坨下手極重的胭脂,不免有些可笑。
穆良朝忙用手貼上臉,試圖讓手給臉冷靜點,“屋裡有些熱,我去開開窗降降溫。”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跑去開窗。
餘靄還是倚著牆沒怎麼動,“你的靈力可以不受任何阻礙得輸送給彆人,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吸收靈氣或者靈力時,也比常人要容易?”
穆良朝正往窗外探頭降溫,忽然聽到餘靄這麼一句話。
她回想起以前,她似乎從來都是在琢磨著怎麼才能讓靈力散失得少,散失得慢,卻從來沒想過怎麼才能多吸收靈氣。
她從始至終都在向內封閉,而並非向外擴張。
窗外的風呼呼地吹著穆良朝的臉,她呼吸著攜帶花草香的風,細細感受,她逐漸感覺到了風裡微弱的靈氣,湧入體內的靈氣隨後轉後轉化成她自身的靈力。
她感覺到她清醒了些,被風吹,吸收靈氣,被餘靄點醒。
穆良朝回過頭,重新望向餘靄:“我也許不會死了。”
餘靄笑著回看:“不,你一定不會死,你還會贏,讓‘未來的天下第一’跪著向你認罪。”
穆良朝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
餘靄繼續道:“從明日開始,我會幫助你訓練。”
穆良朝答應了,不想再做個彆人嘴裡的廢柴師姐,她想拿起劍,當個英雌般的人物。
那日的晚上,穆良朝興奮地幾乎一晚沒睡著。
打地鋪睡的餘靄頭枕著兩條手臂,神色幽幽。
與魔界大公主交戰,嗬,倒是有意思。
上一世,他的好妹妹背叛了他。這一世,就被怪他手下不留情。
他要借穆良朝之手好好會會他的好妹妹。
*
第二日,一個消息如瘟疫傳滿整個宗門:那個廢柴師姐來練劍了!不必提及姓甚名誰,廢柴二字足以。
盯著黑眼圈的穆良朝雞鳴時分便起了床,一晚沒睡也絲毫不影響她乾勁十足。
餘靄隨意易容了一番。
宗門裡的弟子多,有麵生,不認識的也正常。
兩人前去練劍場,沿路的每個人都像是見了鬼一般,看著穆良朝。
穆良朝甚至有些懷疑地撫了撫臉,她這副麵孔有這麼奇怪嗎?引得這些人駐足打量。
晨光熹微,練劍場裡的人還不算多。
穆良朝拿著劍,像模像樣地把弄了幾下。
“看我。”餘靄在一旁輕聲道。
隨即,便見餘靄揮起劍,破開平靜的空氣,頓時聞得刷刷幾聲,劍氣淩然,讓人不覺寒顫。
那劍在餘靄手中像是活了過來,向前刺,向後縮,遊走,旋轉,無一不是婉轉靈巧。
一招結束,餘靄快速收劍:“試試。”
穆良朝再次拿起劍,迷茫消散,腦中有了餘靄用劍的樣子。
照著樣子,她嘗試了起來。
餘靄在一旁指導道:“出劍,冥思,吸收四周靈氣。”
穆良朝出劍。
平複心情,忘掉所有雜念,心中唯有劍式。
一切歸為安靜,平靜……
劍上的靈力愈發濃烈,那靈力不止來自於她自身,更來自於萬物,四周的萬物。
萬物的靈氣通過劍進入了她的體內,化為她的靈力,她感覺到,靈力越發磅礴,膨脹。
練武場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他們圍成一圈,驚訝地看著穆良朝周身散發的光和磅礴的靈力。
“原來是真的啊,我半路上一直聽聞穆師姐來練劍了。”
“這何止是練劍啊,練劍哪能整出這麼大架勢?”
“是我眼花了嗎,為何她周圍的光越來越亮了?”
“補充一句,不止是光,靈力也隨著光在增強!”
眾人七嘴八舌,吵吵鬨鬨。
但隨著穆良朝周身的光直衝向天,他們徹底安靜了下來。
光向上直入雲霄,向四周蔓延。
天還朦朦朧朧的,但因為穆良朝的光,宗門裡的眾人仿佛是在晴天之下。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說話了。
直到一句“她不會是在築基吧?”打破了沉默。
廢柴師姐築基了?要知道,在場的大多數人都還沒築基,這下他們徹底傻眼了。
但他們傻眼顯然太早了。
在此後的六天裡,穆良朝的修為更是突飛猛進,與眾人的比鬥中更是一舉打破連勝記錄。
六日後便是生死決鬥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