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庭梧的話把大家都炸得魂不守舍。
這個年紀,恰好是剛剛明白理解了“死亡”的含義,但幾乎還沒有經曆過,也不會細致思索的時候,尤其還是同伴的父親的死亡,霍歸明顯如坐針氈,不一會兒就借口要回去練習,拔腿跑了。
鹿夢覺得自己引出了這個話題,想要道歉,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站在原地躊躇了半天。
“你乾嘛?”鳳庭梧看他不說話也不動,有點不耐煩地問。
鹿夢抱歉又委屈:“你凶什麼凶!”
負氣地一想,自己雖然有爸爸,還不如沒有來得好。
火鶴對青道眨了眨眼,青道會意,強行把鹿夢拉走了。
“他們跑什麼?”鳳庭梧莫名其妙,一邊把書簽重新塞回火鶴的書頁裡,“先替我保管一下,晚上我去你房間找你拿。”
火鶴應了一聲。
閒話說的差不多了,鳳庭梧來找他的正事還沒做。
“你有選定的曲目了嘛?”他問。
鳳庭梧說:“選了Tower組合蘇梓涼的solo曲。”
——《夜會同性密友酒店過夜——國民偶像再爆醜聞,蘇梓涼性向遭質疑》。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裡第一個浮起的關於這個名字的相關內容,居然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已經辟謠的新聞。
難道這就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嗎?
他略過不去想:“你要跳《Pulse Pounding》?”
鳳庭梧:“你怎麼猜到的?”
火鶴說:“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適合你,而且這是前輩的初solo曲。”
Tower組合是星脈娛樂的四代,組合成員五人,年齡段分布在26至28歲。
與二十歲出道都被說年紀大了,團隊平均活動壽命較短,普遍七年就開始入伍的入伍,走下坡路的走下坡路的韓男團生態不同,Tower組合出道迄今恰好第十年,還在活動的黃金期與上升期,上有影帝前輩們加持,下有年輕後輩們當少女心頭愛,起到一個承上啟下的作用,也是中流砥柱。
蘇梓涼不到二十歲就發布了這首初solo曲,那時出道還沒幾年,又是第一次單獨活動,第一場舞台破音,第二場舞台跳錯舞步,一度被外界冷嘲熱諷“星脈娛樂完蛋了”。
雖然這麼想有點缺德,但火鶴確實覺得選這首歌,未來會被對方粉絲大肆拉踩比對的概率小很多,畢竟蘇梓涼自己表演都失誤頻頻。
鳳庭梧點了點頭:“我真的很喜歡這首曲子。節奏感強又自由,是我第一次接觸類似的舞台,才慢慢有了想要學跳舞的想法。”
“那時候你多大?”
鳳庭梧:“五歲。”
火鶴:“記憶這麼精準?”
鳳庭梧聳了聳肩。直覺告訴火鶴他有些東西沒有說,但也不會主動追問。
“你呢?”鳳庭梧問。
火鶴說:“大概...會選衛汐遊前輩的歌吧。”
鳳庭梧歪著腦袋看了看他。
火鶴:“嗯?”
鳳庭梧:“那我們還挺有緣分的,選的都是一個組合的前輩們的歌。”
火鶴:“是啊。”
還恰好是之前出過事的前輩。
——《攜兩女酒店外宿!Tower隊長衛汐遊被爆私生活極不檢點?》。
雖然這個澄清力度更大,直接解釋是替隊友接來晨京玩的兩個表姐,但標題過於炸裂,好像已經印在腦袋裡了。
“不過衛汐遊前輩不是舞擔吧。”鳳庭梧又說。
霍歸離開後,在桌麵上留下了湯水潑灑的痕跡。火鶴摸出一張紙巾來將那個位置慢慢地擦乾淨,嘴裡說:“我也不是呀。”
“但你是我們的第一名。”鳳庭梧脫口而出。
火鶴:“話是這麼說...”
但為什麼大家好像都對那個排名了若指掌,顯得他和霍歸很呆。
他還在想著,鳳庭梧指了指自己盤子裡吃了一半的桃子味兒布丁,問他:“你要吃嗎?這個還蠻好吃的。”
想和火鶴分享一下美食。
火鶴回過神,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了。”
其實他不喜歡桃子味的東西。
*
舞蹈考核如期進行。
如果說vocal位置,大家非常謹慎地進行了填寫,那麼寫下了dance位置的人數就多了不少。
火鶴數了數現場的人數,加上自己居然有15個之多,也就是說二十個練習生裡,有十四個人都在自己的定位裡添加了跳舞——當然,這也和大家不敢單獨寫vocal,以及公司的確近些年很喜歡招收跳舞好的孩子有關係。
畢竟是直拍時代了嘛。
他又認真過了一遍人員,發現前兩項考核,還有人一直都沒出現。
霍歸也在和他觀察一樣的事。
“是不是有幾個練習生是單吊rap的?”他問火鶴。
火鶴點了點頭。
說實話,單吊rap也實在需要勇氣,畢竟偶像團體裡說唱並不是很重要的組成部分,出道人數一直都不算太多,很多團體會把rap擔的位置留給唱歌跳舞都水平一般的成員,這類成員能夠出道靠臉居多。
“我發現,鐘清祀是rap擔啊。”霍歸終於篩出了一個關鍵人物。
火鶴點了點頭。
他覺得鐘清祀的聲音很好聽,說話的聲調也很特彆,雖然不知道變聲後對方的嗓音會是如何,但一點也不意外。
“除了鐘清祀,還有裴哲是rap擔,帝都的大家好像這方麵都很厲害。”
恰好看見洛倫佐正站在一邊,和帝都的成安鯉,以及範光星一起。不知道為什麼,三個人並不像智源的練習生那樣緊密挨著對方,甚至沒怎麼說話,但站在一起就是自成畫風,而且還散發出一股不好惹的氣場。
火鶴拔腿就往那個方向走。
霍歸:“......”
他猶豫了一下沒敢過去,結果火鶴走了一半回來拉過他的手,帶著他一起走。
“還是不要了吧...你過去就好了。”霍歸手忙腳亂地試圖拒絕。
火鶴諄諄教誨:“我們要社交啊!否則到時候合宿好多人不熟悉。”
尤其是霍歸這種熟人麵前發瘋,生人麵前發抖的。
霍歸:“...到時候的事到時候再說嘛。”
雖然這麼說,但他說的也沒錯,於是就這麼不情不願又充滿期待地被拉了過去。
雖然室內的練習生們三五成群在進行交流,但大家也在用於光觀察其他人的動靜,眼看著火鶴拉著霍歸徑直往帝都那三個人的方向去了,對話聲都因此暫歇。
“你們好。”火鶴打了個招呼。
“你好。”成安鯉說。
近看他長得更特彆了,連臉頰和鼻側點綴的些微雀斑,都像是特地畫出的妝容,顯得可愛。淺色的睫毛浮遊於眼皮之上,瞳孔是看起來熱情洋溢的焦糖色。
洛倫佐沒說話,隻是目光看了過來。
“你們好。”範光星也說,他個頭不高,唇紅齒白,友善地笑起來的時候,莫名讓火鶴聯想到一個詞——嬌憨。
他真心地感歎:“...你的肌肉好漂亮。”
範光星穿了無袖的高領衫,露出了兩條結實有力的胳膊,肌肉的輪廓在光線下異常分明,在一群還未發育的孩子中顯得尤其突出。
是跟尖下巴,貌若好女的臉,以及十三歲的年齡不相符的程度。
簡直是金剛芭比的雛形。
“我能摸一下嗎?”他頗有探究精神地又問。
“摸吧。”範光星有些羞澀,但還是抬起了自己的手臂,絲毫沒在意周圍一圈孩子因為他這個動作發出的倒吸冷氣聲。
火鶴於是認真地摸了摸。觸手結實且有彈性,甚至感受到肌肉的輪廓和形狀,明顯不僅僅是體脂率低+當練習生訓練跳舞就能達到的效果。
霍歸也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了上去,發出了小小聲的“哇”的感歎。
成安鯉在旁邊說:“他喜歡這個東西,當初公司建健身房的時候可把他開心壞了,我問他要什麼生日禮物,他說要蛋白粉,你說離譜不?”他自己說完又點了點頭,自問自答,“嗯,超離譜。”
範光星不反駁,又是一笑。
“你們中間有兩個人都隻寫了rap定位嗎?”火鶴摸完了肌肉,又回到了之前的話題。
成安鯉看了看洛倫佐,範光星也看了看洛倫佐,似乎是想通過他的態度確定要不要說些什麼內幕。洛倫佐垂下眼睛想了想,才告訴火鶴:“我們寫什麼是老師當初就確定好的,其實鐘清祀還想寫舞蹈,但是他們不讓。”
“為什麼?”
“大概是想突出他rap擔的地位吧。”成安鯉聳了聳肩,“範光星想寫rap,他們也沒給。”
火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覺得帝都似乎對總部練習生的乾涉有些太多了,顯得星漢過於放任自流,但再一想或許是各地教學的區彆,帝都也確實輸送了更多的藝人進入圈內。
他又和三個人聊了幾句,恰好負責人進了門,連帶著攝像老師們,於是這段對話告一段落。
霍歸和帝都的三個人分彆說了話,還沉浸在莫名的興奮,嘴角快要咧到太陽穴上去,隻拉著火鶴的袖子,一疊聲地說:“他們也沒有鹿夢說的那麼可怕嘛,什麼抱團之類的!”
火鶴:“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他們抱團,是彆人看到他們湊在一起,壓根不敢接近?”
自己上輩子是個留學生——當然,沒上完學就死掉了的那種,剛出國那陣子買什麼都要算彙率,算來算去什麼也舍不得買。
而自己上課認識的新朋友去了幾個月就考了駕照買了車,甚至家裡也給他買了幾套靠近學校的公寓房,一套自己住,另外的出租。
人與人出身的差距是天差地彆,而金錢所帶來的鴻溝不僅是衣食住行上的,更有可能是心理上的:社會地位的差異,對權力的感知,經濟的不安全感,文化因素等等,都有可能帶來類似的影響,孩子對這些往往是最敏感的...
火鶴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當初選修了社會學相關的課程,可不是讓自己重生後還在這裡大思考的。
霍歸對他的說法認真地理解了一下:“好像也有道理哦,我看到他們好像莫名其妙就有種抵觸的感覺。”
火鶴說:“但是接觸下來也沒什麼好抗拒或者害怕的,對吧?”
霍歸高興地說:“對!”
而且他人生第一次摸到了肌肉,以前看電視上很多男明星都有好看的肌肉線條,他一直想知道是怎樣的觸感。
舞蹈部分考核的負責人,同樣是從六代當年的工作人員裡移至七代的,原本就是跳舞出身的女性,姓董。
火鶴在查看六代練習生的一部分視頻時能看到她出鏡,知道這是一位相當出色的舞者,如果不是因為傷病,應該還能繼續跳下去。
董姐低頭看了一眼手裡關於在場練習生的相關資料。
她並沒有參與當初前二十練習生的評分工作,六代集合之後,分部和總部各位負責人和專業老師對每個人的評價剛剛發到她手上。
火鶴是唯一一個在定位中隻寫了“vocal”的練習生,此時卻被添加到了舞蹈組名單的最後一個。
星漢分部對於這名練習生的評價,溢美之詞不要命地疊加,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再怎麼樣這也隻是個不到十二歲的孩子,有天賦的十二歲,她也不是沒見過,未來好好培養當然有獲得成功的可能,但是現在年紀也太小了。
況且沒有舞蹈的底子,基本功肯定比不上那幾個從小跳舞的,又能出色到什麼程度?
公司是看到了關於星脈娛樂“星漢分部遭打壓”的離奇論壇說辭,才試圖捧一個幸運的孩子出來的?
她搖了搖頭,甚至覺得有些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