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養成係有話說 禮藍 5526 字 2個月前

一張合照拍了足有二十多分鐘。

火鶴懷疑至少照了有一百張,到時候工作人員會從其中找出所有人表情和臉部狀況都比較好的那張,再稍微P一下,最後發到網上去,按照正常來說,今明兩天內,就能看到網絡上的反饋了。

“我感覺我起碼有好幾次拍照的時候閉眼睛了。”

“我笑得臉都僵了。”

“你笑了?我全程都沒敢笑...”

“我覺得我笑起來不好看...”

後排的練習生們議論紛紛。

“老師,我們這個照片什麼時候會發啊?”

突兀的聲音穿透了雜亂的“嗡嗡”閒話聲,火鶴扭過頭,看見站在後邊一排赫然舉起手的,是麵帶笑容的鹿夢。

前一晚和舍友青道閒聊的時候,火鶴稍微了解了一下其他練習生的情況,他和鹿夢同年,一個出生在五月,一個出生在六月,都剛滿十三歲,暑假後上初二。

昨晚睡覺前,他習慣性地在腦內過了一遍之前遇到的人和事,在回憶起鹿夢的言行舉止的時候,腦內跳出的第一個詞居然是——怪誕。

這個詞不是出自他自己基於鹿夢表現的評價,應該是來自他前世對這些和他毫不沾邊的“明星”在網絡上的說法,但在他看來,形容一名藝人,尤其是一名養成係出身的偶像藝人,這個詞似乎不算特彆褒義。

“啪。”

一隻手伸出來,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

火鶴回過神,是鳳庭梧看他一直發呆,所以打斷了他的思緒。

“你在想什麼呢?”鳳庭梧問他。

火鶴順口詢問他人意見:“你覺得‘怪誕’這個詞,如果用來形容一個人,是好是壞?”

鳳庭梧:“怪誕?”

火鶴點了點頭。

鳳庭梧:“什麼叫怪誕?”

火鶴:“......”

火鶴:“沒事,打攪了。”

鳳庭梧一聽他這麼說反倒是來了興趣,又湊近了一點,鍥而不舍地追問:“所以什麼叫怪誕?這兩個字怎麼寫?怪異的怪?dan呢?哪個dan?”

火鶴:“怪異的怪、誕謾的誕?”

鳳庭梧:“所以誕謾又是什麼意思呢?”

幸好麵前的工作人員舉起手,做了個下壓的動作,阻止了練習生們窸窸窣窣的不安分,隨後說:“和大家說一下,這組照片最早今天晚上就會發出來。”

現場詭異的一靜。

無論是誰,乍一聽這樣的通知,都下意識地心裡“咯噔”一下,心跳與呼吸同時加快,心理素質差一點的瞬間就開始坐臥不安了。

全場隻有火鶴心說:果然。

——本來他們的彙合與公布,就和師兄前輩們的“醜聞”脫不開關係,照片拍了當然是越快發越好,大眾注意力有限,一旦開始關注他們,那頭的討論度就會降低。

這麼說起來,他們還算因禍得福早早曝光,畢竟六代練習生的粉絲,對自己喜歡的愛豆剛出道,公司就迫不及待公布七代的這個行為很不爽,甚至還集體維權了。

人群中,章文的目光落在火鶴身上。

帝都訓練的幾個孩子雖然看似無動於衷,實際都難掩緊張,隻有他麵色不變,端坐在椅子上,甚至還露出了一點“果然如此”的神情。他之前就注意到了,火鶴不管和誰說話,都會非常專注地直視對方雙眼,流露出與同齡人不符的沉穩氣場。

現在看來不是偶然。

他瞬間回憶起昨晚細看的那份前二十名練習生的評估名單上,關於火鶴的評價來。

不得不說,公司培養練習生迄今已經七代,眼光鮮少出錯,這次大概率也不意外。

火鶴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他吸了吸鼻子,感覺到身邊的霍歸往他的方向依偎過來,手臂慌張地纏繞住自己的胳膊:“我好害怕。”

他小聲說。

“怕什麼?”火鶴問。

“我...很擔心彆人對我的評價。”霍歸說,“我之前有個關係很好的,長得很帥的哥哥,他去參加去年的那個選秀節目了,結果很多網友都嘴他醜、崎嶇什麼的,明明現實裡看真的很帥的。”

“因為現實裡和選秀裡對‘長得帥的男生’的期待值是不一樣的。”火鶴給他分析。

現實裡,人的臉不會因為高清鏡頭的存在,被無限放大小小的瑕疵,且原本關注選秀的人,對選手顏值的要求本來更高,抱著“既然你都來選秀了那至少也要是個百裡挑一的帥哥吧”的想法,當然容易產生落差。

就跟普通帥哥在古裝正劇裡跑龍套,會被格外關注,但在顏值為重的偶像劇,就會變成“醜人”一個道理。

其實火鶴以前和他解釋過一次,但顯然霍歸沒怎麼聽懂。

“——而且你長得這麼可愛,誰都不可能說你醜的。”他又補充。

霍歸明顯隻聽進去了後半句,嘴巴一咧開心地笑了起來:“真的?”

“嗯,真的。”火鶴摸摸他的頭,覺得網友對他們這種十二歲都沒到的未成年,嘴巴應該不至於那麼毒吧?

應該,吧?

*

拍攝集體合影之後,還有單人公式照的拍攝。

在放出集體合影後,練習生的相關資料也會一一在微博以及官網上發布,按照六代練習生的公布流程,應該是在拍攝單人照之後再做個小采訪,然後填寫相關的資料問卷,這些都會被po出來。

這次的錄製是隨機打亂,霍歸要去上廁所,點名要求火鶴陪他,段晗自告奮勇加入。

等出來的時候,走廊裡的隊伍已經自發排了起來。

他們來到隊伍最後。

前排似乎是智源分部的練習生,三個人圍作一團兀自竊竊私語,並沒有要和他們說話的意思。

“有人還沒做過MBTI測試的嗎?有沒有?”前排有老師提高了聲音問。

段晗小聲說:“我做過,之前老師讓我們都做了。”

霍歸迷茫地問火鶴:“那是什麼東西?”

火鶴:“...我該怎麼和你解釋呢,就是一個把人大致分類的——”

“——Myers–Briggs Type Indicator,MBTI,是一種性格分類工具。將人們的性格分為16種不同的類型,每種類型由四個字母的組合來表示,分彆對應四個維度的兩個極端。”

有人突兀地在他們耳邊,用念詩一樣的聲音這樣輕飄飄地說。

火鶴:“......”

霍歸:“......”

誰也沒注意,身後已經有個人默默聽他們的對話,聽了一陣子。

火鶴回過頭,就看見一個鼻梁上架著一副半框眼鏡的男孩,正背著手往前傾斜,微微歪著腦袋看著他。對上火鶴的視線,他站直了身體衝火鶴一笑,天生的一雙烏濃笑眼,眼尾細長,慧黠如狐。

辛棄疾在《浣溪沙·贈子文侍人名笑笑》寫道,“有人一笑坐生春”,形容有人開口一笑,就能使得滿座生春,帶來歡樂與生氣。他是這句話的具象表現形式。

但是他隻是笑一笑,就收斂了表情,剛才因為笑容增添的明亮,和堪堪窺見的一星半點的情緒陡然消失,像一閃倏爾閉合的窗,無論窗外是滿園春色還是水波瀲灩,都再也無處尋覓,隻留下了滿室寡淡的冷意。

“你好專業,這都能記住。”火鶴由衷地感歎。

“我對一般人不喜歡記住的東西更感興趣,所以總能記得一些彆人完全不了解的東西。”男孩擺了擺手,順勢曲起食指抵了抵鏡框邊緣。

火鶴隻覺得這眼鏡很漂亮,銀色鏡框精巧雅致,鏡腿華麗,但佩戴在臉上,隻看著就覺得輕盈。

一般來說,小到養成係,大到圈內藝人,近視的人數不勝數,但除非需要的眼鏡妝容,會戴上特定的平光鏡,大部分人還是佩戴隱形眼鏡更多,而從星漢分部到帝都總部,有了初步“愛美”意識的男孩們中,不少人寧可完全看不清路地眯著眼睛,也絕對不願意在鼻梁上添加一副鏡框,尤其是人多的場合。

但這副眼鏡並沒有很多人刻板印象裡降低顏值的礙事,相反的,和他的個人氣質以及麵容融合得恰到好處。

“所以你們都沒有做過測試?”男孩又問。

火鶴搖了搖頭。

身後的霍歸亦然,甚至段晗這個明明做過的,也機械性跟著一起搖頭。

“啊,現在到處流行,粉絲很喜歡這個東西,有些MBTI的類型,還會變成某些人的...時尚單品。”他說最後四個字的時候,雙手的拇指和中指豎起,比了個對稱的引號標誌,“但是我們公司,從來都是彆人做的,一定要做才行。”

火鶴說:“不過這種東西,也算是把人大致地做出一個劃分吧。”

你要說他多準確,倒也沒有,但不得不說,這畢竟也是自己一題一題測出來的。

“一下子公布好多人,粉絲可以快速根據這個,知道自己看中的人大致的性格構架,至於內裡的血肉和更多細節,可以靠自己根據物料之類的東西,一點點補全,也是好事。”他總結,“所以不要盲目相信就好了。”

“原來如此。”男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火鶴:“以上都是我亂揣測的,不算數,彆當真。”

“沒有,你說的很對。”男孩又是一笑,衝他伸出了一隻手,“你好,我是鐘清祀。”

鐘清祀。

他的備忘錄上,關於星脈娛樂養成係藝人的記錄,有且僅有四個人。

鳳庭梧、洛倫佐、鹿夢,最後一個就是鐘清祀。

鐘清祀的結局是意外死亡。

外界對於他的死亡原因猜測沸沸揚揚,各種陰謀論,和歹毒的謀殺論,甚至離奇的鬼怪說辭屢見不鮮,否則估計也很難傳到自己的耳朵裡。

火鶴伸出手和他回握,兩人的手指一觸即分。

“我是...”

“火鶴,對吧?”他的自我介紹被鐘清祀截斷了。

“你認識我?”

“久仰大名。”鐘清祀說,“傳說中的練習生,能力壓洛倫佐排名第一的練習生,並不是太多見...哦,你可能是迄今為止的第一個。”

“所以,你很有名。”

他的說話聲音有點飄忽,幸好是還未完全變聲的少年音,因此即使用這種語氣說話,也並不會讓人感到輕浮,但最後一句話的尾音卻沉沉下落。像是彈奏悠揚鋼琴曲的尾聲,最後一個琴鍵被手指重重按下,砸得人心頭一個激靈。

任誰聽到這句話,都會肩膀驟然緊繃,哪怕鐘清祀的表情看不出挑釁的意思,但無論從哪個角度理解,都有些來者不善的意味。

就連本能的害怕“本地人”帝都練習生的霍歸,都忍不住從背後輕輕抓住了火鶴的衣角。

火鶴在突然凝滯的空氣裡毫無嫌隙地回答:“謝謝,你也很香。”

鐘清祀:“......”

霍歸:“......”

段晗:“......”

周圍一眾豎起耳朵聽的練習生:“......”

火鶴又吸了吸鼻子,真摯地說:“真的,我很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這聲誇讚是認真的。

開始他就想說了,鐘清祀身上的味道糅雜著古樸微甜的年代感,能讓人回憶起鏤空雕花的木折扇,老式的蚊香片,長輩床頭半開盒子的雪花膏,還有小時候,每次打開姥姥姥爺的衣櫃後,並不刺鼻的樟腦球的香味。

火鶴和鐘清祀淺聊了幾句,後排又多了兩個帝都的訓練生,對話就沒有繼續下去。

他扭過頭,發現段晗和霍歸都麵色崇拜地看著他。

火鶴:“...嗯?”

段晗超級小聲地說:“我有點不太敢和帝都的訓練生聊天,他們看起來氣場好強啊,而且剛才他那句話也很嚇人。”

霍歸在旁邊頻頻點頭。

“是嗎?”火鶴又扭頭看了一眼鐘清祀的背影,“我還挺喜歡和他說話的。”

霍歸:“!”

段晗:“!”

火鶴:“感覺他挺沉穩,挺成熟的,知道的東西也很多——”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不知道出自誰口,緊接著一道疾風從火鶴三人身側呼嘯而去,赫然是拔腿就跑的鐘清祀,緊接著身後又一個身影往他狂奔的方向緊追不舍,兩個人留下一連串雜亂的腳步聲,前排的人群也因為這個變故騷亂不已。

不知道他到底說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會被這樣一路追著打。

前排的工作人員怒意橫生地咆哮起來:

“鐘清祀——!”

“範光星——!”

“不要再打了!回來好好排隊——!”

火鶴瞠目結舌。

“你剛才說他什麼來著?”霍歸扭過頭,麵色驚疑不定地問火鶴。

火鶴:“我說...我覺得他挺活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