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練習生的妝造都做完,已經接近十一點半。
火鶴跟著雲彩一起回到一樓,除他們之外的其他練習生都已經在了,大家聚集在走廊裡,工作人員在其中忙碌地穿梭,人數也不少,好一派熱鬨非凡的場麵。
他看見霍歸正和段晗勾肩搭背,兩個人大概是意氣相投,不到一天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雲彩哥,我先過去啦。”他和雲彩打了個招呼。
雲彩手都沒來得及抬起來,反而是火鶴,大人一樣撫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然後兀自小跑著穿過人群,連飛舞起來的衣擺都顯得明亮自由。
“怎麼了哥?”鳳庭梧一搖一晃來到了雲彩身邊,跟著他一起望了過去。
“沒事,就是覺得他性格很好。”雲彩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鳳庭梧身上,然後不自覺地皺眉,“你之前去哪裡了?到這邊了就把你之前的脾氣收一收,彆再到處惹事了,畢竟帝都這邊不比華海,是彆人的地盤...”
華海分部的練習生資源,六代的時候是能和帝都總部分庭抗禮的,結果到了七代一路下跌,也怪不得鳳庭梧想要離開公司的時候,負責人三番五次去他家勸說,不願意放過一棵好苗子。
鳳庭梧捂住了耳朵。
“來之前老師們也強調過——”
“煩死了煩死了師傅彆念了!”鳳庭梧拔腿就跑,留下雲彩站在原地。
他還想說什麼,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又在皺眉。
——“不要皺眉,皺眉會留川字紋,就不帥氣了”。
火鶴稚嫩的嗓音驀地在腦海裡響起。
他連忙用手撫平自己的眉間,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男孩手指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其上,讓人印象深刻。
火鶴來到霍歸二人身邊的時候,恰好聽見他們在小聲討論什麼,他湊近了仔細一聽,發現兩個人嘀嘀咕咕的,是在說鳳庭梧:
“...那個就是鳳庭梧?”
“對那個戴眼罩的就是他。”
“他看起來還挺正常的啊!”
“你彆往那邊看,彆讓他知道我們在看他!”
“他那個眼罩還挺酷的,像個海盜一樣。”
火鶴一邊聽他們閒聊,一邊四下張望,力求儘快把大家的模樣都記住。他看見了青道,站在眉飛色舞正聊天的鹿夢和兩個麵生的男孩子身邊。
原本以為青道和鹿夢性格迥異,關係不會太好,沒想到鹿夢一伸胳膊就勾住了青道的脖子,青道也不反抗,很習以為常地順著他的力度歪了過去,神色也並無不適。
火鶴和他對上視線,就咧嘴一笑,舉起手衝他打了個招呼。
青道維持著歪斜的姿勢,小心翼翼將手舉起一小半,也對他揮了揮。
除去段晗,和不知道為什麼刻意避開了雲彩的鳳庭梧,練習生們以自己本地的小圈子各自形成了站位,帝都的練習生在更後的位置,火鶴個子小,從人群的縫隙裡,恰好有個距離他近一些的練習生正轉過身——
火鶴:“?”
怎麼有個外國人?
他再仔細盯著看了兩眼,還是覺得那是一張完完全全寫著“我是外國人”的臉。
淺棕色頭發在鬢角漂亮地打著卷,鼻尖微微上翹,臉頰微紅,長得和火鶴之前看的某些電影裡,扮演男主角小時候的童星如出一轍的俊秀,或者,更貼合的說法,像個等比放大版本的丘比特。
隊伍開始往前移動,他跟上了前排工作人員的腳步,聽見霍歸問他:“你在看什麼?”
火鶴說:“我好像看到一個外國人。”
霍歸:“外國人?怎麼會有外國人?”
段晗難以置信地說:“之前霍歸和我說你們星漢分部不研究其他分部練習生,甚至都不知道前二十名其他練習生的資料,我還以為是假的,沒想到是真的。”
火鶴笑著說:“我們分部相對比較佛,沒那麼內卷。”
畢竟之前暑假拿了最後一名,大家也就鬱悶了幾天,之後該乾嘛乾嘛,雲彩所說的,華海分部因為沒拿到第二名,好幾個練習生離開的狀況,更是不可能出現。
“那是帝都總部的成安鯉。”段晗小聲告訴他們,“據說之前帝都的星探部門,有個特彆偏愛外國長相或者混血臉的老師,所以那陣子招了不少進來,成安鯉就是那陣子進公司的,他是美國人,但是是在帝都出生長大的。”
“那現在那個老師呢?”火鶴問。
“辭職出國讀書了。”
“......”
合照的站位順序,工作人員之間發生了小小的衝突。
一方是想著按照年齡順序進行排列,一方則是認為直接按照給出的名單上,從第一到第二十更方便,畢竟聽他們的爭論,現在這二十個孩子年齡從低到高的順序都還沒正式排列過。
不得不說,這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
“要不就按照分部直接排得了。”火鶴聽見後排一個男性工作人員這樣說。
“未來就要一起訓練了還搞分部紮堆不合適。”一名女性工作人員反對。
男性不說話了,半晌經過火鶴的時候,聽見他小聲嘀咕:“...分部之間對立那麼嚴重,粉飾太平有什麼用——”
火鶴:“......”
他問段晗:“各個訓練地之間的對立很嚴重嗎?”
段晗:“不算嚴重吧,但是兩兩之間有點矛盾,帝都和華海,華海和智源,智源和大部分分部,帝都和大部分分部...反正我們的老師確實不太喜歡帝都和智源的人——哦對了,據說總部的很多練習生很傲慢,看不起分部的訓練生。”
霍歸:“都這樣了還不算對立?”
段晗:“算嗎?”
霍歸:“不算嗎?”
武術愛好者段晗:“隻是不喜歡,也沒有打架。”
和平愛好者霍歸:“如果打架那也太過分了!”
兩個人麵麵相覷,大眼瞪大眼。
火鶴:“......”
他笑著分彆薅了一把腦袋上的毛,但噴了定型水打了發蠟的頭發硬邦邦的,手感不太好。
至於到底要根據年齡還是排名順位站隊,火鶴其實並無所謂,他也不覺得自己在這張大合照站在C位就能代表什麼:
誠然,C位會讓人一眼被關注,無論站在這個位置上的練習生是出於怎樣的原因,是巧合還是刻意為之,大家都會認為他可能是公司的“親兒子”,是“皇子”,多加一份關注,甚至會有紅人粉因此入股。
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在確定這輩子要當練習生之後,火鶴就認真地做了人氣相關功課,力求不會因為前世對娛樂圈漠不關心而導致穿越後對未來一無所知。
因此他很清楚養成係和選秀不同——
選秀時長極短,幾個月內就要進行多輪投票,錄製周期緊湊,最先攥取視線,吸引注意力的,很有可能笑到最後,所以選秀初C和首A,包括第一輪公演各隊的C位與獲勝者,粉圈形成更早,出道的概率相對大些。
但養成係,出道前“養成”的時間至少有幾年,處處都是彎道超車,隨著練習生的身材、麵部發育和實力變化,人氣可能幾個月就洗牌一次,抓住每一個吸粉機會笑到最後才是最好。
他當然知道他們在公司手裡有個前二十名的綜合排行,但星漢分部的老師們再三緘口,就是為了不給他們壓力,但也不會非要搞清楚不可。
最後還是按照年齡,綜合身高進行了站位安排。一共二十名練習生,分成三排。
第一排六人坐在椅子上,第二排第三排站立在階梯,一排七人。
火鶴和霍歸個子小,年齡又分彆是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二,自然隻能坐在前排。
在彆的孩子還在你追我趕,打打鬨鬨的時候,他已經非常乖巧地找準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嗯,第一排正中,和霍歸來了個一左一右的雙C座位。
這算是幺兒的特彆福利嗎?
霍歸就站在他左手邊,他雖然活潑,但有點“窩裡橫”,麵對這麼多陌生的哥哥,難免怕生,他走到火鶴身邊的時候,火鶴安撫地捏了捏他的手指,注意到小男孩永遠熱到冒著汗的手掌,此時冷冰冰的。
“彆怕。”他小聲對霍歸說。
霍歸說:“嗯,我不怕。”
“挺巧的。”耳邊有人說。
火鶴一扭頭,看見鳳庭梧正穿過人群在他身邊坐下。
這次火鶴才發現,他頭發略長,發尾微微打著卷覆蓋住後頸,但並不是剛才叫成安鯉的小老外那種自來卷的小卷,反而有些像是在理發店刻意吹燙打造出的發型。
更彆提他兩邊耳垂上,還各自鑲嵌著一顆銀色細小的耳釘,亮晶晶折射出光來。
在剪頭發公司都需要報備的情況下,養成係可以擅自打耳洞嗎?不對,就算不是養成係練習生,小學畢業生打耳洞都有點早。
一時間火鶴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再次穿越了。
鳳庭梧注意到了火鶴的視線,一直往自己的耳朵上飄,忍不住摸了摸。
他左眼戴著眼罩,又恰好站在右邊,如果不努力扭頭,就會看不見火鶴的臉:“之前為了慶祝從公司跑路,就在我家附近找認識的紋身店的哥哥打了個耳洞,結果沒跑成,白打了!”
“那另外那邊那個呢?”
“哦,另外一次,也是想慶祝跑路,結果又沒跑成。”
火鶴:“......”
火鶴一手搭在鳳庭梧肩膀——坐下後他們的身高差被縮小了——麵色誠懇地問他:“采訪一下,你總共想跑了多少次?”
鳳庭梧扶了扶自己的眼罩:“無數次!進了公司耳洞不給打,發型不能做,訓練太簡單,每天都被罵,每天都不聽,每天都想跑,每天都跑不了。”
他越說越委屈:“——因為跑不了,所以每次和老師吵架甩下的狠話都變成回旋鏢紮在我自己身上!”
火鶴覺得他迄今為止在公司的日子應該挺精彩的,自己甚至有點想圍觀幾次。
鳳庭梧最後總結:“我真的很恨。”
火鶴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鳳庭梧這一頭濃密的黑發,手感一看就很好,實際上也確實不錯,發質略硬,程度剛剛好,發尾的卷弧度也恰到好處,他順手用手指勾了兩下,看著發絲從指腹滑落。
“你這個頭發是自來卷嗎?”
鳳庭梧說:“不是,這是來之前我外婆說應該有個新的精神麵貌,所以帶我去小區裡的理發店設計的,剛出來的時候比這個卷多了,現在是洗過幾次的狀態。”
他頓了頓,又問:“還行吧?”
火鶴趁機又上手摸了兩下:“很好摸...不是,我是說很適合你。”
後排傳來了倒吸冷氣聲。
火鶴放下手扭頭看去,就看見段晗捂著自己的嘴,正震驚地盯著自己。
在他身邊還站著個長得跟合家歡廣告裡乖巧懂事的小孫子一樣端正俊秀的男孩,兩個人的表情如出一轍,加上身高相仿,瞠目結舌的姿態都恍若雙生,像是看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火鶴:“......”
火鶴遲疑著說:“他們沒事吧?”
鳳庭梧扭頭看了一眼,火鶴站在他身側,清晰地看見他衝著那個方向猛一齜牙。
兩個男孩:“!”
一直關注著一切的霍歸:“!”
鳳庭梧做完這個恐嚇的表情,若無其事地一整個扭向火鶴,輕描淡寫地說:“沒事,他們就是怕我。”
將整個過程儘收眼底的火鶴忍不住笑出了聲。
像一隻齜牙咧嘴的幼狼,稚氣未消,露出自己尚未長成的乳牙,竭儘全力試圖模仿成年狼的威嚴凶悍,這當然遠不能與其相提並論,但恐嚇其他年幼的小動物已經足夠了。
“對了。”鳳庭梧突然又轉了過來。
火鶴抿住嘴唇,竭力不讓他發現自己擅自把他動物化。
“嗯?”
“你的眼睛很像豹貓的,你知道嗎?”鳳庭梧說。
他又強調了一句:“是那種年幼的,野生的豹貓。但是你的眼角還要再往上勾一點...”
“你說的是那種很少見的,是瀕危保護動物的豹貓嗎?”火鶴問,“這個倒是沒有人說過。”
過於出色的外貌從小開始就能讓人眼前一亮,熟人見麵要讚不絕口,不熟的人隨便寒暄,最後也要補一句“你家孩子長得真俊,尤其是這眼睛漂亮”,讓他一度懷疑那些不熟悉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是不是和爸媽東拉西扯了這麼多句,就是為了誇他一聲。
此時攝像師已經全部就位,不僅有為他們拍照的,還有許多個機位對準了大家,顯然是為這個拍攝錄製幕後花絮。工作人員則圍聚在四周,場地正中隻剩下七代的二十位最先公布的練習生們。
火鶴收斂了笑意。
在他麵朝前方坐直身體的瞬間,聽見鳳庭梧補充了最後一句:
“豹貓挺罕見,長成你這樣也挺罕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