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養成係有話說 禮藍 5032 字 2個月前

次日的第一個活動是拍照,集體照。

這張照片,不出意外將會是七代練習生對外正式公開的第一張合照,意義不可謂不重大。

八點半起床,是為了留出足夠的時間給二十名練習生做妝造和拍集體照,有些容易水腫的,也需要時間消腫。

火鶴倒是沒有這個煩惱。

但為了避免遇到早上起來爭搶浴室的麻煩,他定了八點二十起床,結果更早些的時候,就被隔壁床傳來的窸窸窣窣聲驚醒了。

火鶴睡眠很淺,即使青道已經極力放緩了腳步聲,還是能聽見對方悄悄開門出去的聲音。

他在床上睜開了眼睛,熹微的晨光正沿著窗欞流瀉進來,淡金色的光霧將沒有拉嚴實的窗簾融染出夢幻的顏色。

今天是個明媚的晴天,一大早就陽光燦爛。

他的心情不自覺地隨之雀躍起來。

青道離開的時候沒關緊門,大概是擔心輕微的“哢噠”一聲會打擾火鶴,但也正因為如此,斷斷續續的對話聲傳到耳畔,嗓音發沉:

“...我挺好的。”

“沒事的,這裡不需要自己交錢...”

“...昨晚吃了盒飯,很好吃,也有肉...”

“他有沒有打你...?”

火鶴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一動不動,一直等到青道打完電話回到房間,又躡手躡腳拿著自己的牙膏牙刷出去洗漱,才終於在床上翻了個身,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還不到八點。

他閉上了眼睛。

等八點二十鬨鐘響起,才裝作剛剛醒來的樣子,迷迷糊糊地關鬨鐘,坐起身,和隔壁床的青道說早安。

青道絲毫沒有懷疑火鶴聽到了自己的電話聲,神情自然地回應了兩句。

待他洗漱完畢整理乾淨,叫早的工作人員才堪堪敲響了走廊那頭的第一個三人間。

叫人起床是苦差事,火鶴在走廊轉了個來回,到處都是拒絕起來的哀嚎聲。

霍歸打著嗬欠從房間裡出來了,頭發蓬亂得厲害,看見火鶴眼睛一亮,高高興興地撲了過來。

“睡得好嗎?”火鶴問他。

霍歸說:“挺好的,但就是昨晚一開始覺得有點害怕,不敢一個人睡...後來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火鶴有點意外地往他房間裡看了一眼:“你舍友昨晚沒回來?”

霍歸:“是呀,這是不是叫做夜不歸宿?”

“沒關係嗎?”火鶴倒是有點擔心,“開會前跑出去,一個晚上過去了人還沒回來,難道不需要去找找嗎?”

恰好一名麵生的男性工作人員和他們擦肩而過,聽見火鶴的質疑,有點意外地看了看他。

“老師,我的舍友鳳,鳳...”霍歸卡殼了。

“鳳庭梧。”火鶴提醒。

“對,我的舍友鳳庭梧一個晚上都沒回來,會不會有事啊?”霍歸問。

兩個男孩一起抬著腦袋看著自己,工作人員被上目線攻擊可愛到了,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手指忍不住蠢蠢欲動地往火鶴的腦袋上摸了兩下:“如果你們指的是鳳庭梧的話,不用擔心,他昨天去了趟醫院,所以安排在其他地方休息了。”

“醫院?”

怎麼上個廁所把自己上到醫院裡去了?

“他長麥粒腫了。”

“......”

*

在拍攝集體照前夕突然長麥粒腫,聽起來不是什麼幸運的事。

但這都不歸火鶴操心。

一車孩子被拉到公司,接下來就是妝造時間。

——現在的火鶴就坐在化妝鏡前,乖巧地任憑發型師給他做造型。

早期的時候星脈娛樂會限製旗下練習生的發型:

不允許染色,不符合“根正苗紅”的養成係招牌,不允許隨意剪短,劉海亦然,以免影響做發型,因此大部分練習生在沒進行妝造之前,人均頂著蓬鬆的黑色小鍋蓋,看起來傻乎乎的。

火鶴不喜歡和大家一模一樣,所以時常自備黑色一字夾,在家的時候就把劉海往兩側或者後邊固定,這樣即使拿掉,也可以露出一部分額頭,不會完全擋住自己的眉毛眼睛。

但是自己弄出來的造型,哪裡有專業化妝老師做的好,待吹風機結束工作,他再定睛去看鏡子裡,發現自己的劉海被稍稍做出弧度,在額頭中間偏左彎曲成一個愛心。

火鶴看著覺得很喜歡,情緒價值很滿地給發型老師比了個更大的愛心。

“謝謝老師。”

發型老師看他漂亮討喜,忍不住上手揉了兩下頭發。

至於化妝,他這一張臉上毫無瑕疵,沒有膚色不均或是任何斑點沉澱,化妝品反而會傷了稚嫩的皮膚。最後勉強塗了隔離,眼皮上加深一層,再修個眉毛,剃掉邊緣的雜毛,最後上了個口紅。

火鶴生平第一次塗口紅,很新鮮,看著感覺顏色有點太紅了,自己又找了張紙巾又抿掉了一層,再照照鏡子。

鏡子裡的男孩襯衫外罩著米白色的學院風針織衫,發絲漆黑蓬鬆,睫毛柔軟濃密,整個人看起來暖洋洋、毛茸茸的,他咧嘴衝自己一笑,尖尖的兩顆犬齒,搭配漂亮又神氣的湛亮貓眼,整個人有股不受馴化的,張揚的野生感。

但嘴角扯平笑意淡去,那股不受控的野性氣息就被悉數收斂,不符合半大男孩的沉穩神情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甚至在麵無表情的時候,氣質還稍顯鮮冽疏冷。

笑與不笑完全是兩個人,兩種氣質。

火鶴拉開椅子站起來,給下一位練習生讓出座位。

正巧是鹿夢,心情好的版本。

他坐下之前,自來熟地搭著火鶴的肩膀問他:“弟,昨晚洗臉的水溫怎麼樣?”

火鶴從善如流:“哥,很溫暖。”

原本對鹿夢的懷疑有八分,他這個問題一出,就成了十分滿分的十分,純屬不打自招。但鹿夢大概也沒有要掩飾的意思,懷疑的目光在火鶴臉上徘徊一圈,然後嘴角一抿,梨渦蕩漾:“真的?”

火鶴把他的胳膊從自己身上拿下去,笑著說:“真的,而且隨手關熱水的確是個好習慣。”

聽出他潛台詞的鹿夢還想說什麼,火鶴已經轉身跑了。

化妝間在公司的一層。公司是獨棟的大樓,門外走廊的右側儘頭就是後門,後門有塊被圈起來的,很大的活動範圍,外人和閒雜人等統統禁止入內。

在那裡公司開辟出了給旗下練習生進行運動和節目錄製的露天場地。

在拍攝沒結束前他打算趁機在這裡逛逛,熟悉一下今後會經常來的這個地方。

穿過走廊的時候,前方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他就看見一晚上未見的陳哥,正帶著一群人往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陳哥,早上好。”

他遠遠地打了個招呼,舉起的雙手在半空揮了揮。

陳哥被這撲麵而來的活潑熱烈驚了一下。

公司裡帝都總部的練習生,尤其是資質出色的那批,據說還有個所謂的“帝都派”,對“大人們”態度大多呈兩極分化:

要不就是尤其的禮貌尊敬,一旦工作人員或是老師在場,就小心謹慎,恨不得次次九十度鞠躬問好,要不就是特彆的不感冒不服管,表麵恭敬的還算好,叛逆起來翻白眼或者背後說小話的情況也是有的。

因此,就更襯得火鶴的親近與眾不同了。

“火鶴,你也早上好。”他回答。

“火鶴”這個名字一出口,他背後的好幾個男孩,目光略帶探究地看了過來。

“火鶴...?”

“...這就是那個火鶴?”

隱約的窸窸窣窣。

火鶴沒有注意到那些上下打量的審視眼神,他第二眼看見的,是昨天在電梯裡有過一麵之緣的男孩洛倫佐。

細亞麻質地的寬鬆襯衫,輕薄地覆蓋著他的身體,他肩頭斜背著小牛皮的雙肩包,拉鏈處綴著白色小馬吊飾,隨著走動輕微晃動。昨天在電梯裡的時候他就隱約聞到,對方身上還沾著淡淡香氣,不知道是熏香還是香水。

總之,是成熟度不太符合年齡,精致拉滿點的一款小少年。

“早上好。”他又對著洛倫佐打了個招呼。

下一秒如期發現,洛倫佐原本垂落在身側的手指,瞬間不自在地蜷縮了起來,麵部表情也逐漸緊繃。

絕望的社恐,果然名不虛傳。

一隻手搭上了洛倫佐的肩膀,是他斜後方的男孩,對方半掩著嘴打了個嗬欠,火鶴看過去的時候,他恰好側著頭將掛在胸口衣襟處的眼鏡取下來,重新戴回臉上,因此和火鶴的目光交錯而過。

兩方擦身而過,陳哥走了兩步覺得不對,又扭頭回去:“火鶴——”

“嗯?”

“你去哪裡?”陳哥問。

“我去後門外邊看看,今天陽光很好。”火鶴回答。

後門外的那片場地今天沒有藝人或者練習生進行拍攝,也是除去內部人士,除非外人闖入公司才能進入的地方,因此大家也會在那裡打球,陳哥倒也不覺得有什麼。

“拍攝之前記得趕快回來。”他叮囑說。

“好。”火鶴比了個“OK”的手勢,輕快地跑遠了。

後門外額外開辟出的那塊場地,當然沒有大到可以讓人在上邊踢足球,但也有幾個籃球場的空間。綠草如茵環繞著正中的籃球場,籃球架外一圈樹一圈鐵絲網再一圈樹,將這裡圍得密不透風。

前幾代星脈娛樂的練習生外出錄製節目,總會被蜂擁而至的粉絲和私生、代拍層層包圍,這邊還在錄製著,那邊的路透已經滿天飛不說,精修照都能出十八宮格,公司這個內部的小場所,大部分人都喜聞樂見。

火鶴推開門,走了出去。

帝都的外號是“陽光之城”,日照燦爛的夏日,氣溫不低,但他剛從開了空調的室內出來,陽光這麼一烘烤,居然覺得有些溫暖舒適。

籃球場另外一側有一排樹木,茂盛地落下了樹蔭,中間還有個小小的秋千,那個秋千在好幾個公司前輩的物料裡都出現過,火鶴做功課的時候知道它榮登“粉絲想要打卡的地點”前三名。

他穿過場地走了過去。

此時恰好刮了一陣風,樹葉在暖風裡撲簌簌地抖動,幾片葉子就從頭頂掉了下來,火鶴伸手試圖去接一片,但那片葉子從指間擦過,落在了他腳下。

深綠色的樹木枝葉繁茂,間隙有太陽的光篩漏出,朝天伸展的樹枝像是要捕捉太陽,蟬鳴的聲音傾注下來,灌進他的耳朵裡。

又一片葉子打著轉落下來,這次火鶴成功地在半空捉住了,他將這片比他手掌還大的葉子翻轉著看了看。

淡綠的葉片頂端漸尖,葉脈清晰,邊緣的參差也算不上特彆明顯,因此遠看像個有棱角的愛心。

火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定型後的劉海,那裡也有一個愛心。

“好看嗎?”有人問他,聲音漂浮在半空,然後和陽光一起傾瀉而下。

火鶴下意識地回答:“好看,但是...”

火鶴:“嗯?”

他再次抬起頭,循聲看了過去。

夏日的樹木長得枝繁葉茂,被茂密的枝乾篩碎的金光搖搖晃晃落在他臉上,半明半昧,這個瞬間時光的流動都因此緩慢夢幻,甚至有些不真實感。

他正好站在兩棵樹之間,右側的那一棵更矮小些,此時正巧有個男孩從那後邊探出大半張臉,居高臨下地望過來。

陽光有點太刺眼了,他的麵目和輪廓略有些模糊,被籠罩在繁光中看不真切。

火鶴眯著眼,舉起手將那片葉子蓋在眼簾上,投下一點陰影,讓眼睛不會被刺痛。

然後聽見剛才的那個聲音又問他:“那你知道這是什麼樹的葉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