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因曲瑾懷的誇獎安靜了一瞬，原本藏在角落裡的灰塵，因這兩天人來人往，此刻正在穿過窗格的陽光下浮浮沉沉。

曲瑾懷盯著那漂浮的灰塵，想著他得趁著公寓宵禁前把大廳打掃一遍，然而漸漸的他突然意識到白苒從他說完那句話後，就沒有再出聲。

難不成被我誇一句就害羞了？好想笑她一下……不行，我得給她留一點麵子，不能戳破。

這種念頭在腦子裡轉了一圈，曲瑾懷內心也有些得意，然而抱著這種想法扭過頭去，他才發現白苒正以一種十分認真的表情，直勾勾地盯著他。

被這足夠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曲瑾懷像踩了尖叫雞的貓，直接從沙發上跳起來打破了這份安靜。

“乾什麼！”

“什麼乾什麼，我什麼都沒乾啊？”

白苒的表情儘顯無辜，她是沒想到曲瑾懷會這樣回答她。畢竟那家夥經常擺出一副“我是前輩你得聽我的”的姿態，鼻子都要翹到天上去，突然認真一次還真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但白苒畢竟是白苒，這份不知所措在她心中也僅僅是持續了幾秒，她就想出了反擊措施。

儘管曲瑾懷那半透明的身體被陽光照得幾乎看不清表情，但眼尖的白苒可沒有放過他整個魂都有毛邊的趨勢，她眨眨眼睛，趕忙坐直了，撩起頭發，用耳朵對著曲瑾懷。

“你剛剛說什麼了？我沒聽清，你再重複一遍？”

似乎是怕曲瑾懷會因為害羞而用蚊子音來回答她，白苒乾脆把手攏成擴音器貼在耳朵旁邊。

見她這個做作的樣子，曲瑾懷做了兩次深呼吸。

硬了，他拳頭硬了。

“我說白苒你真是個性格惡劣的家夥！”

“嗯，就是這種味道才對。”白苒盤腿坐在沙發上，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念著阿彌陀佛，“看來你沒有被魂穿。”

“我都隻剩下魂了，還能被穿什麼。”曲瑾懷抱起手臂，臭著一張臉。

“萬一哪天你蹦出來個雙胞胎兄弟，三胞胎兄弟呢？”白苒對著他攤開雙手，歪了歪頭，“再或者，你跟我一樣是批量生產的人造人，反正你失憶了，這都說不準啊。”

“……”

一聽這話，曲瑾懷站在原地又做了兩次深呼吸，然後一甩袖子憤憤離去。

雖然他知道白苒是在開他的玩笑，但……他還真沒法反駁！

把曲瑾懷逗炸毛了之後，白苒坐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她給程子賢發了條信息，提醒他記得關注一下趙洪濤的動向。

接著她檢查了一遍招聘平台上的消息，確定引巢科技公司的人事專員，那個李小姐沒給她發什麼消息後，拿著毛巾到盥洗室洗了一把臉。

水管裡冰涼的自來水幫她把雜念摒棄到腦後，她拿著毛巾看著鏡子裡掛著水的臉，用手遮住下半張臉，隻觀察自己的五官。

她的眼睛也是眼尾微微上挑，配合著她的眼神看起來稍微有些凶惡。

那個046的眼睛雖然也是上挑，但神情好像更溫柔？

稍微有點像，但也隻是有點像的程度。

她剛剛坐在沙發上，觀察曲瑾懷的時候突然想到一件她忽略掉的事情——無論是046還是那個李小姐，她們的眼睛跟她長得都很像。

開始她還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自戀了，然而對著鏡子一確認，她就確定自己想得沒有錯。

接著，白苒迅速把引巢科技公司拉到了昨晚的事件中，並從中品出了一點貓膩。

昨晚在心相空間裡時她就想過，如果引巢科技公司並非從頭開始研究仿生人，那麼他們一定是收購了當年處理仿生人的工廠或者相關企業，隱瞞中央聯合會獲取了“思維團”。

不然，他們做出來的也都是與現在滿大街亂跑的人工智能相似的東西，而無法獲得真正能通過測試，擁有自主思考能力的仿生人。

程子賢之前說，那個公司研究的仿生人在廁所換臉時，把公司董事會成員的老婆給嚇夠嗆，那麼引巢科技公司研究的仿生人已經到了可以自由出行的階段了，而接觸人類最頻繁，方便學習人類待人接物，還不會捅大婁子的部門……就是人事部門。

那個李小姐八成就是他們研製的仿生人，她對我講述的故事毫無波動，或許不是因為身上佩戴了情緒調節器，而是因為她還沒理解聽八卦的人類應該作何反應。

而那個情緒調節器起到的作用大概也不是壓製情緒，而是輸入情緒。

……那就是他們要借我名頭推出的新版情緒調節器？不是調節而是輸出……可是那情緒是哪來的？

盤在腦子裡的線索在白苒的腦袋裡打了個結，不讓她繼續摸下去，讓她對著盥洗室水槽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不過她還是捋清了其中一條——李小姐可能就是046那個仿生人，也是那個女中介。

這樣一來，無論是她住進這個鬨鬼的公寓，還是想要以她名義準備發布新版情緒調節器，都是引巢科技公司想要拿她當幌子去做什麼的煙幕彈。而那個房屋中介公司大概也是引巢科技公司旗下的……哪怕不是，八成也是他們塞了錢後，用來釣她的偽裝。

不過以上都是猜測，擺在她麵前的畢竟就這麼一條線索，這明晃晃的惡意針對，不僅沒讓白苒覺得可怕，還讓她突然有了點即將要去打擂台的興奮。

趁著公寓門禁的時間還早，白苒決定出門去新城區采購一番，順便去看看引巢科技公司的情況。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些要處理的事情，比如曲瑾懷的出入問題。

甩著潮濕的毛巾從盥洗室出來，白苒發現曲瑾懷又坐回到管理處的桌子麵前開始抄那些舊檔案，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在那裡拿著筆，半天一字未動的曲瑾懷隻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後非常刻意地把頭扭過去。

全身動作都在對白苒訴說“我生氣了”四個字。

老實說，曲瑾懷這個一米八的大小夥雖然偏瘦，再加上半透明的質感會讓人忽略掉許多違和感，但做這種小孩子的耍脾氣動作還是特彆違和，像極了網上說的那種走在路上會令人誤會的，營養過於全麵的中小學生。

不過她一想到這家夥記憶全失，有些幼兒退行的行為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

畢竟就到現在相處而言，曲瑾懷還是很靠譜的一個好家夥！

想到這裡，白苒把毛巾甩到椅背上，走到管理處的桌子麵前，伸手給了曲瑾懷一個腦瓜嘣。

“得啦，裝什麼，半天抄不進去一個字。”

“你管我，我歇會兒還不行？”當事人非常不服氣，拍開白苒的手。

“行行行，勞逸結合才能好好上工。”白苒拎起她的帆布袋，從裡麵的夾層中翻出了那枚邊緣有些磨損傷痕，寫著“好孩子獎章”的金屬徽章，在曲瑾懷的麵前一晃，笑眯眯地伸手，“趁著休息的時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