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見麵，分外眼紅。
眼淚汪汪的那個不是因為感動，麵露痛苦的那個不是因為關係不好。
昨天晚上看到疑似小號程子賢的小家夥，今天隨便挑了個公司來麵試就遇到了程子賢。
巧地讓她覺得她都能去麵試發展戰略部門專員了！
雖然這個公司算是和前公司有點牽扯的子公司，但程子賢是誰啊！程子賢就算因個人原因調去了創意表達中心，他在那個沒有同事情誼隻有方案廝殺的部門也是有發言權的。
出現在這麼一個小破公司肯定沒好事。
更何況程子賢今天沒有像往常一樣，襯衫外隻套著公司的製服外套，倒是將他自己梳洗打扮了一番，量體剪裁的西裝，連坐下的褶皺都像為了修飾而存在，那條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領帶，也在陽光的照射下，揭秘設計師織進去的金線，而塞在口袋裡作為裝飾的絲巾花垂下一片，水滴樣的胸針壓在上麵，位置不偏不倚。
花裡胡哨，像是個即將要上舞台的演員，一看就是找專人給他收拾過。
“苒姐，雖然你沒有表情，但是我覺得你在心裡罵我。”
程子賢接過白苒遞來的紙，坐在接待處的沙發上裝得可憐兮兮。
白苒可不慣著他，這小子是個交際花，掌握一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技巧。明明比她大兩歲在前公司見麵時也一口一個姐，說是尊稱，與他爭口舌之辯，還不如回家去逗曲瑾懷。
“嗯，你想得沒錯，離了咱們……離了情感中心，你的感知能力依舊很出色。”
“苒姐，怎麼能這麼說呢？”狡黠的光在程子賢眼中一閃而過，“不管我到哪去，咱們還是咱們。”
話聽著好聽，但白苒依舊翻了個白眼。
“彆貧啦，公司想不開要把這裡收了？”
“怎麼可能，我是代表廣告部那邊來接活的……雖然咱們對這裡有一點點小小的投資，但就產品方麵，本質上還是競爭對手，公司老傳統啦，總部各部門都互相捅屁股，這些不怎麼盈利還沒有道德水準的子公司，老大恨不得把它們挫骨揚灰。”
說到這裡程子賢朝著白苒那邊挪了挪，絲毫不顧及他剛剛簽署完的保密條款，湊到她耳邊小聲地告密。
“你改良的那款情緒調節器，他們這裡要推出‘三代’了。”
聽了這話白苒的眉毛一挑，像是那動畫片指認犯人的偵探一般，眼神犀利了起來。
雖說前公司在工作方麵壓榨人挺狠的，但其他方麵的保障沒什麼可指責的地方。一般來說公司設備支持下研究出來的產品所有權多半屬於公司，然而前公司除了管理層領頭的項目外，其他公司員工的項目歸屬都由團隊自行決定，公司隻需要優先代理使用權。
那款情緒調節器原本是白苒隨手做給殷泠泠用來抑製淚失禁體質的小東西，結果殷泠泠收到後直接幫她注冊了專利權，接著營銷部那邊覺得這東西有搞頭，乾脆讓白苒再為它增加一些功能，直接大批量生產售賣。
所以，這引巢科技公司沒有經過授權，就直接要聲稱推出“三代”……怪不得看見她從公司主動辭職，還敢給了她一個麵試資格。這公司巴不得她是跟前公司鬨掰了，趕緊讓白苒入職好光明正大地使用她的專利權。
“所以呢，苒姐。”程子賢對著白苒眨眨眼睛，“你不要入職這裡好不好？事成之後侵權費公司留一半，剩下都是你的。”
“營銷部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
“咱們對自己人不都挺大方嘛，雖然苒姐你現在放假了，但等那位女士出差回來，你又得被抓回去乾活。”程子賢眼中露出一絲羨慕，“我都半年沒休假了，苒姐，好好享受假期吧！”
“……”
享受什麼享受，我離職了！都要有上頓沒下頓了！
白苒在心裡歎了口氣，想清楚程子賢這年輕有為的家夥為什麼借著接活名義親自來這裡跑了一趟後，她就知道今天的麵試是徹底吹了。
先不提這幾年公司給她的極優待遇和蓮十星女士的賞識，也不提她的專利被彆人拿去還要算計她的惡心感，就單論公司本身，她就生不出什麼對抗的心。
公司沒有名頭，公司就叫公司。
能相當蠻橫地占據一個專有名詞當招牌還不怕彆人分不清，就能知道公司的影響力有多麼廣。
不過倒是有許多人為防止混淆，將公司標誌那不完美的圓拿出來，給公司一個“C”的代號。
沒有連接的圓既代表公司走在追求圓滿的道路上，也表現了公司的欲望永無止境。
見白苒陷入沉思半天沒回音，程子賢擺出一副親親熱熱好同事的模樣提議。
“原本還說多跑兩趟等事情敲定了再聯係你，結果在這裡巧遇，我下午也不用跑了。為了慶祝這筆‘業務’順利進行和老同事再次相聚，咱們找個地方敘敘舊？然後再吃個晚飯？我請客。”
確實應該蹭一頓，有些話在這裡也不好說。
她想著昨晚那看不見臉的小鬼手上那顆紅痣，答應了對方的邀請。
李小姐微笑著安靜地站在監控器旁邊，一個看起來四十左右頭發卻已半白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看著接待處程子賢與白苒的對話，他對著離開的二人嗤笑一聲，言語中頗為不屑。
“真是被小瞧了，我們一點消息都沒放出去，這C公司的員工鼻子就跟狗一樣。可惜來的人太年輕，一點防備心都沒有，我看那白苒也不過如此，都沒有發現你根本不是人。”
“這說明我們的產品很成功，在您的指導下，改良後的情感調節器賦予了我‘人’的情感。”李小姐的笑容沒有變化，“昨天我已確定白苒小姐成功入住那棟公寓了，老板，房屋中介公司還要保留嗎？”
“一個仿生人都學會拍馬屁了。”那中年男子有些得意，“先留著，省得她發現不對直接搬出去，樓主點名要她搬進去肯定有他的想法。”
“好的老板，那我去那邊待命。”
李小姐對著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她對著鏡子從自己的臉上摘下了一張臉放在架子上，然後換成另一張臉，接著對著調整了一下她的表情。
如果白苒在這裡大概會指著她大叫。
“奸商！壞女人！”
那張臉正是介紹白苒租下鬼屋的房屋中介的臉。
就在白苒和程子賢商量著去找個地方去吃香的喝辣的，引巢公司在醞釀什麼陰謀時，被留在家裡與水盆抹布對峙的曲瑾懷被滿屋子的飛灰嗆得打了個噴嚏。
本來他是想把404打掃乾淨的，但他拿著掃除用具來到404後，發現這間房在他出來後徹底鎖死了。
所以白苒拿鑰匙開門不是因為沒有仔細看，而是這屋子有問題。
礙於這棟公寓的特殊性，作為生魂的曲瑾懷除了能像一般的魂靈飄起來外，與活人沒什麼區彆。所以曲瑾懷也隻能站在404的門外乾瞪眼，根本解決不了404徹底進不去的問題，隻能退而求其次將白苒這段時間要住的管理處打掃乾淨。
儘管曲瑾懷覺得自己平時運動量足夠，身體也挺好的，但徹底清理了一次常年無人居住的屋子後，曲瑾懷倒在管理處隻想舉白旗喊白苒快回來幫忙。
從盥洗室端著水盆來回奔波就累得他腰酸背痛！
白苒還要他去處理一下305的投訴，白苒你知道這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嗎！
那305點名要打掃地方可是在二樓！我打掃起來換水不僅要爬一層樓，還要鑽到通風管道裡去！
再說305讓你打掃你就打掃，本質上不還是306在屋裡燒紙？就應該把306門撬開然後進屋把它燒紙的火盆踹了！這可是在樓內縱火，有消防安全隱患的，白苒到底懂不懂！
曲瑾懷就這麼一邊在嘴裡抱怨著他憑什麼要給白苒當小弟，一邊誠實地備齊了掃除工具，放在一樓的樓梯口。
他決定先上去看看，萬一305也像404一樣打不開，他就可以不用抱著這一堆東西再爬一趟樓了。
這棟公寓由於是單間，設計樓房的人最大限度地利用了樓層空間，二樓的房間均是陰陽麵對麵，除了走廊儘頭用來通風的窗戶外，沒有任何的采光點。
這就導致外麵的天明明是太陽最毒辣的午後，二樓的走廊內卻宛如永續的黃昏，而那些臉對臉的門牌號就像一個個墓碑，沉默地站在那裡，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曲瑾懷站在走廊的入口深吸一口氣，倒不是因為這不祥的氣息。
……306門口擺了個火盆，裡麵都是燒完紙的黑灰，上麵還搭著火鉗子。
昨天對門305去投訴，今天你把那火盆擺在門口。306你什麼意思，你這完全就是挑釁了吧！
就算不是你306挑釁，是305那個小崽子用這東西來誣陷你！你就不會把它拿屋裡去？就這麼擺在走廊完全不管？！
煩死了，今天這通風管道我是通定了！
被挑釁成功的曲瑾懷挽起袖子對著那火盆丟了個追蹤，然後憤怒地下樓，決定給他們倆各打五十大板，等白苒回來就去告狀！
回到一樓，曲瑾懷並沒有直接帶著那些掃除用具到305，反而將從管理處搬出來的入住登記表和租房合同一個個從箱子裡翻出來，打開攤在地上。
以他現在這種狀態貿然闖入就是在給對方送菜，他曲瑾懷死了就死了，頂多被組織掛在牆上當作典型嘲笑個幾年，但什麼也不知道就回來的白苒恐怕就要吃他魯莽後的虧。就算白苒靈力很強，她終究也是個什麼也不懂的新人，他也必須謹慎行事。
不求完全解決，但不能讓這公寓裡暫時的平衡惡化。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曲瑾懷坐在地上皺起了眉頭。
305的租客沒有退租的記錄。
十年前記載一家三口入住，然而這一家三口一個都沒離開。
是這一家三口在這棟公寓裡出了意外，還是管理處疏忽所致？雖然這棟公寓是因為不斷吸引吞食外麵遊蕩的魂靈而逐漸強大起來，但最開始它為什麼會鬨鬼？
曲瑾懷坐在那一圈攤在地上的記錄本中間，仔細地回憶他接到任務時關於這棟公寓的背景說明。
然而他給予大腦的指令就像泥牛入海，連個記憶碎片的水花都沒濺起來。
就在他愁苦之時一張報紙被風從大廳帶入了房間，蹦蹦跳跳地糊到了他臉上。
他一把扯下糊在臉上的報紙，展開。
【3死5傷！■■■■大酒店過節搞獻祭？這酒店能不能去住了？】
曲瑾懷捏著報紙的邊緣，看著這大標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笑了出來。
那笑容相當猙獰，讓白苒看見會以為他又在惡鬼化準備嚇唬她。
這幕後黑手是不是當他是傻子在這裡喂餌釣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