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邪惡之源
花粉孢子霧沒能噴到雪鷹，落下來時，卻籠罩在了前麵的兩匹馬身上。
塞西爾主教在離開時，安排教堂的神官們分彆乘坐四輛馬車，朝著四個方向駛去，就是為了混淆追蹤者的目標，給自己留下更多的逃跑時間。
他甚至沒有選擇直接通往王都的道路，而是先朝西南方跑，打算去了藍達港再換海路離開。
結果還是被追上了。
可見這個女巫，是真的覺醒了血脈巫術，難怪連澤菲魯斯都被燒得灰飛煙滅。
幸好，他也養成了一朵花。
兩匹馬在被孢子霧籠罩的同時，就發出了淒厲的痛呼聲，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皮毛融化，變成綠色的泡沫，接著就連血肉也在這綠色的泡沫中融化，咕嘟咕嘟地冒出更多的泡沫，轉眼間就變成兩大堆深綠色的泡沫，就連刹不住的馬車碾過後，那堆泡沫在地上蔓延開來，連周圍的草木都被腐蝕吞沒。
從兩匹馬倒下，到一大片道路和草木都被腐蝕成暗綠色的泡沫，也不過是彈指之間。
就連馬車在碾過泡沫後，車輪也跟著跨了下去，迅速地變成了暗綠色的朽木，稀裡嘩啦地散落一地。
馬車後廂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本來就被掀掉了車頂的車廂，根本經不起這麼個摔法，頓時裂成了幾塊，那坨巨大的融合血肉怪暴露出來，發出古怪的叫聲。
塞西爾牽著艾拉的手，飄飄然地從車座上升起來，靠著魔法護盾安然落地，抬頭望向希雅，麵露微笑。
“我已經和這孩子結下了血咒，如果你殺了我，她也活不下去。”
從一開始，他就在魔藥中加入了自己的血、頭發，甚至一部分血肉，才能養成這些聽話的噬魂蟲，再催化了魔法種子後，便會自動結成血咒，聽從他的指揮。
哪怕這些孩子有自己的父母，可真正覺醒之後，他才是賦予她們靈魂和血肉的人。
就算他逃不出女巫的追捕，可若想殺死他，也沒那麼容易呢！
“該死！”希雅徹底怒了。
這就是所謂的神官？神明在人世的代行者？
真是比她所能想象的更加卑鄙無恥，不擇手段。
惡魔算什麼？在他們的麵前，那都成了潔白無瑕的小綿羊。
她咬了咬牙，揮手灑出一片治療之雨，感覺無比荒謬。
作為傳說中的邪惡的女巫，用的是治愈係魔法，而本該光明正義的神官，卻培育出能夠毀滅這片土地的毒花和血肉怪物。
細密的治療之雨在月光下，閃閃發光，這本是二級的水係魔法，作為覺醒水火血脈的女巫，施展起來並不費勁，順著希雅的手揮灑出去，落在下麵的血肉怪和綠色泡沫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原本還在不斷蔓延腐蝕的綠色泡沫，在透明清涼的水滴落下後，迅速地化為輕煙，消散無蹤。
那一大片被腐蝕過的土地，最後隻留下一片微微發綠的泥土，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馬車已經成了破碎的木頭片，唯有那隻長著十幾個腦袋的血肉球還在地上來回滾動著，卻像是有個無形的圈子將它困住，怎麼滾也滾不出這片區域。隻能在水滴落下時發出嗚嗚的慘叫聲和哭聲，聽得人心頭發毛。
雨水衝刷在他們的身體上，讓原本已經扭曲變形，融合在一起的肉球，又開始有了新的變化。
他們想要從這裡麵掙脫束縛，想要回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手腳和身體……
“噗——”有個頭顱被扯斷，從肉球上分離出來，滾落在地上，被雨水淋去了臉上的血水，露出一張頂多五六歲的小臉，麵頰上被咬掉的一塊肉留下血淋淋的坑，正在雨水中緩緩長出肉芽，一雙眼卻瞪得大大地，朝著天空望去。
“放了我……救救我……”
希雅心痛地閉了閉眼，彈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火球，落在那顆頭顱上，瞬間將它吞噬。
被火焰籠罩中的人臉，卻露出解脫似的微笑，“謝謝……”
一個小小的虛影，從火焰中升起，飛上天空，毫無留戀地朝著僅有一彎月牙的方向飛去。
那或許就是傳說中能讓靈魂安息的黑夜女神居所。
確定這些已經變成血肉融合怪的孩子根本救不回來後，希雅的臉色更冷，直接發出一枚大火球，將它整個燒掉。
聽著那些孩子在火中的哭喊聲和尖叫聲，到最後化為虛影離開，她覺得自己恐怕要做上好一陣子的噩夢。
而這一切的起因，就是下麵這個該死的神官。
希雅的視線落在了塞西爾和艾拉的身上。
尤其是艾拉。
小女孩一臉無辜地抬頭仰望著她，剛才在看到她用火球燒掉血肉融合怪時，她都沒有任何害怕的表情，甚至還好奇地看著那團火，仿佛根本不知道害怕是什麼。
當然，她也沒有任何同理心，絲毫沒有將自己和那些已經變異成怪物的孩子當成同類。
而她頭頂上那朵碩大的花盤還朝著希雅張開花蕊，露出花心裡足足有十多排的森森利齒，尖銳細密的小白牙，密密麻麻的布滿整個花心內部，甚至深入到花萼裡，無論什麼活物，如果落入這張外表美麗的花口，恐怕都會瞬間被咬成渣。
“艾拉！”希雅念著她的名字，“艾拉·庫波爾，你不是神官的奴隸，你的母親和哥哥還在等著你回去……”
“不要聽她的話！你是我的！”
塞西爾大吼一聲，打斷了她的話，牽著艾拉的手都忍不住手心發汗，黏糊糊地將她的小手牢牢握住，生怕一鬆手，女巫就會將她從自己身邊搶走。
他能夠感覺到，女巫使用的法術力，帶著一股強大的治愈力和生機之力，並沒有傳說中女巫的邪惡和暗黑魔法，甚至比自己研究過的黑魔法更光明一些。
可那又如何？實力才是能夠生存下去的根本。
“放我們走，我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去。”
希雅微微皺眉，反問：“我的秘密？”她難道還有什麼怕被人知道的秘密？
就連自己是女巫，都已經公諸於眾，甚至宣布女巫領的獨立，敢跟教廷軍和王國軍硬扛，還有什麼秘密，是這個小主教能拿來威脅自己的？
塞西爾硬著頭皮說：“你也不想被人知道，威斯特領地有許多魔法種子吧？你一覺醒就能有這麼強的魔力，恐怕也沒少汲取他們的力量吧？”
“其實大家都一樣，如果揭穿了，我活不下去，你也不會好過的！”
希雅恍然，原來這個神官，自以為掌握了她“快速升級”的秘密，居然還想以此來作為交換條件。
“嗬，你以為，你說出來，我還能放你走？”
塞西爾感覺到自己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魔法護盾外的治療之雨已經化為水霧，火球燒儘了血肉融合怪後，也提高了周圍的溫度，讓他的魔法盾越來越難以支撐下去。
“我……我可以歸順你，為你製作魔藥，控製這些女巫……”
他雙膝一軟，終於跪倒在地上，嘶啞地扯著嗓子大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他終於明白女巫的可怕之處，那些細密的水珠已經穿透了魔法盾，落在他身上，每一滴水珠，都像是被燒開了一樣，灼熱滾燙。
落在他的身上任何一處，都會發出滋滋的聲音，像是皮肉在滾水中被煮後發出的味道，彌散在空氣中。
“嗚！——”艾拉發出一聲小動物般的嘶吼，用力一掙，從塞西爾的手中輕而易舉地掙脫出自己的小手，匍匐在地上，頭頂的花兒倏地變大，將她整個人籠罩在花盤下，替她擋住了所有的雨滴。
塞西爾卻沒有那麼好運，被水珠砸中的第一時刻，他就聲嘶力竭地尖叫起來。
眼睜睜地看著小女孩一掙，自己的手就像是被燙熟了的雞爪，皮開肉綻，卻沒有流出一滴血，而是變成了慘白色的熟肉模樣，然後被水珠衝刷著，一縷一縷從手骨上剝離脫落。
他高高地舉起雙手，然後匍匐在地上，朝著希雅跪拜。
“我願沉淪地獄，成為魔鬼和領主的奴仆，隻要你讓我活下去，求求你了……”
希雅冷冷地看著他，“那些孩子們，有沒有求你放過他們？”
塞西爾抬起頭來，他的頭上、臉上已經被燙得紅一塊白一塊，連嘴唇都脫落了一半。
他的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他們終將和我融為一體，我是為了拯救他們，沒有我，他們早就死在饑餓和寒冷之下……”
“嗬，原來你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好事嗎？”希雅差點想要一個火球炸掉他的腦袋。
可這樣又太便宜了他，還會傷害到艾拉。
她收回了火之魔力，再次揮灑出治療之雨，“我可以讓你活著，但你要接受整個威斯特領地所有人的公審。”
雨水落在塞西爾身上，幾乎變成白骨的手上又開始蒙上一層薄薄的血肉，臉上的肉芽蠕動著從皮下萌生出來，快速地恢複傷口。
可塞西爾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他隻能隱約聽著女巫對身邊的孩子說：“彆怕，我會讓雪兒帶你的母親過來，不會讓你再被這個邪惡的主教控製。”
不！我是光明神的主教，主教怎麼可能是邪惡的？塞西爾絕望地在心底祈禱：主啊，當我與女巫一同沉淪與邪惡之海時，能不能得到您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