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邏輯(1 / 1)

在那起槍擊事件的陰霾逐漸消散後,裡卡多在芝加哥又陪伴了我一周。

“你該歸隊訓練了,寶貝。”一次午休時,我們在校園裡沿著樹籬散步,我提起這個話題。

“聽起來像是你在趕我走。”他委屈道。

“你的隊友們已經開始給我發信息了,你要再不回去,我怕……”我故意拉長了聲音,一臉嚴肅地看著他,“他們會以為我把他們的隊長給拐跑了!”

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那我是得趕緊回去,免得他們真的組織起搜救隊來。”

我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而且這些天我帶你光顧了那麼多美味餐廳,這樣下去,你的健康報告裡恐怕又要多幾條警告了。”

他的神情頓時變得幽怨。“每次你吃不完的食物,都是我幫你解決的。”他控訴道。

我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虛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其實你們基地的夥食也挺好的,至少,呃,很健康。”

“那等你下次來奧蘭多,我為你打包一份帶回家?你可以親自嘗一嘗。”他挑了挑眉毛,提議道。

“那倒不必了。”我立刻拒絕。雖然基地的食材本身不錯,但美國人的烹飪手法實在匱乏,無非是煎、炸、烤、燉那幾樣,再配上千篇一律的醬汁,實在讓人提不起興趣。

我們又走了一會兒,他開口道:“我明白,你的學業和我的事業都很重要。我會在這兩天內回去。”

“其實我的課業馬上會繁重起來,能用來約會的時間恐怕會越來越少。你這個時候回去正好。如果過段時間你發現每次視頻通話時,我都泡在圖書館,可千萬不要太驚訝。”我笑嘻嘻地說,“芝大的圖書館24小時不打烊,我們學生之間也流傳著一句曆代相傳的名言:‘Where all the fun comes to die.(這裡是讓快樂去死的地方)’大家開玩笑說,這句話完全可以替代那句拉丁文校訓——‘Crescat scientia, vita excolatur.(願知識增長,願生命得以豐富)’。”

“聽起來真是悲壯。”他停下腳步,轉身凝視我,“甜心,我會非常想念你的。”

“我也是。”我輕聲回應,“每時每刻,我都在思念你。”

他向前跨出一步,把我的頭攬在他的胸前。我的臉頰貼著他的頸窩,貼得如此緊密、如此長久,仿佛我們試圖將彼此的體溫融為一體。

“房產過戶手續這周內就會全部辦妥。我會讓尼克留在這裡,等一切處理妥當後再回奧蘭多。至於購置家具電器,安排管家、家政和園丁這些瑣事,你都可以放心交給尼克去處理。”

“好。”

“還有件事。”他語氣微頓。

我稍稍從他懷中退開,了然道:“你還是想把那棟房子送給我嗎?”

“既然你很喜歡,為什麼不接受呢?”他雙手輕輕搭上我的肩頭,眼眸猶如灰蒙蒙天空下的兩泓池水,在他的臉上流淌著決心,“愛與財富,我都願意給你。”

“你不怕我卷走你的財富,把你的愛丟在一邊嗎?”

“你不會。”

我緊緊盯著他的雙眼,良久,才咕噥道:“我的確不會。可是你一點也不擔心,一點也不害怕嗎?”

“我怕。”他坦然道,“從與你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就很害怕。我怕有一天你會離我而去——即使我清楚你不會,但這份恐懼就如素食者心底對肉食的隱秘渴望,難以言說,卻真實存在。”

“你把財富送給我,是想以此讓我離不開你。”

“是。”他低聲承認,“我想讓你開心,也想在你心中增添幾分重量。”

我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這個世界的運轉,似乎總是遵循著一條普遍法則:將利益與情感緊密結合,便能讓關係變得堅如磐石。許多人將此奉為圭臬。”他紋絲不動地注視著我,沒有反駁的意思,我繼續說道,“但還有另一條邏輯,是我自己世界的邏輯,一條孤獨的邏輯——”

“那條邏輯是:我對我愛人的愛,隻會因我們靈魂的交融而豐厚,與物質的多寡無關。我用金錢來生活,我用愛來滋養靈魂。”

“這棟房子我很喜歡,但我不想收下它。”就在他即將開口之際,我豎起食指抵在他的唇間,“我相信物質之所以煥發出美的光彩,是因為人們傾注了情感。就像八十八年前,那位設計師將心思才智注入其中,才讓這座宅邸擁有了超越磚瓦的靈魂。所以,我想要另一個禮物。”

“我很少佩戴首飾,以前總覺得它們既不實用,也沒什麼意義。但其實它們也可以是心意的寄托。”

“我想要一顆石頭,要像月光一樣明亮,像海水一樣潔淨。你願意為我找來嗎?”

他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旋即緩過神來,伸出手握住我的指尖,鄭重道:“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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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裡卡多離開後的幾天裡,我顯得有些悵然若失。幸運的是,學校規律的生活讓我幾乎沒有時間來傷感。

芝加哥大學采用的是學季製,一年中除暑期外,分為秋、冬、春三個學季,每個學季僅有11周。這意味著我們得在短短幾周內完成其他大學一個學期的課程,學生們的學業壓力自然不會小。甚至在學期伊始,同學們就已經開始為期中考試做準備;而期中考試剛一結束,期末考試的準備又迫在眉睫。

學校裡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我就是球星卡卡的女朋友,這讓我成為了眾人關注的焦點。

無論是在圖書館裡、上下課的路上,還是在食堂裡,都會有人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甚至有人不遺餘力地打聽我的課程表,一位以學術嚴謹但給分苛刻著稱的老教授,發現自己的課堂上意外地多了許多新麵孔,還驚訝地擦拭起眼鏡,懷疑自己是否走錯了教室。

大多數同學對我隻是抱著新奇的態度,但有些人卻故意在同學之間編造故事,聲稱他們與我有過約會,甚至暗示和我的關係已經發展得更深。

在我和露娜的調查下,我們發現這個造謠的人正是之前跟蹤斯嘉麗和露娜的那個家夥。

當我們帶著學生會的成員與他對峙時,意外地揭露了其他幾個同謀。我們押著這幾個人去了教務處。隨後,學校在他們的公寓裡發現了由剪報拚湊而成的騷擾信件,以及大量針對我和其他女孩的偷拍照片。

這幾個人最終被學校開除,這次事件也很快在網絡上被公之於眾,成為了當時的熱門話題。但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裡卡多,直到他在推特上看到相關討論後才得知,為此我脾氣溫和的男朋友破天荒地生了我整整一天的氣。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就目前而言,我的生活簡單而有序:上課、研讀文獻、撰寫報告和論文,以及和裡卡多視頻通話。偶爾,我也會抽出時間與尼克一同前往森林湖,打理這處豪宅。

對於這棟充滿故事的老宅,我並未進行太多改動。或許是因為前屋主的裝修品味深深吸引了我,又或許是因為它承載了近百年的曆史沉澱。儘管曆經多次修繕,它依舊保持著原有的風貌,那是一種上個世紀初“紳士與淑女”的悠閒氛圍和雅致韻味。

尼克委托了一家中介公司為我推薦幾位管家候選人。在一個沒有課的周五下午,我抽出時間與幾位候選人進行了麵談。我最終選擇了一位有著藤校背景,擁有三年管家及私人助理經驗的年輕女士。

當我告知她被錄用的時候,這位名叫米麗安的意大利裔女孩兒對於自己能夠勝過另外幾位擁有超過五年工作經驗的麵試者感到非常意外。

“其他幾位男士確實經驗豐富。”我對她說,“但我隻想找到一位最合適的管家。家裡平常隻有我一個人,要處理的事務並不多,我的男朋友每個月會從奧蘭多過來一兩次。因此,我更希望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能陪我一起住,幫我料理日常瑣事。”

在與裡卡多商量之後,我們決定為米麗安提供每年十萬美元的薪酬。聘用了米麗安之後,我便催促尼克儘快返回奧蘭多。

“你那裡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尼克去處理。”某天晚上,我悠閒地坐在樓下花園的秋千上,與裡卡多打視頻。我舉起手機,讓他能夠通過屏幕窺見我所處的這片幽美環境,並告訴他,我已經順利搬進了新家。

“現在有了米麗安,後續的事務她都能幫我打理。我考慮了一下,決定不再聘請專職保姆了。畢竟宅子裡目前隻有我一人,沒必要雇傭那麼多人。這些家務事,我們可以委托給家政公司,讓他們定期派人來打掃衛生和照看庭院。至於一日三餐,我已經給米麗安安排了餐補,她很樂意自己解決。而我平常在學校用餐,也沒有聘請廚師的必要。”

“你覺得合適就好。”

“露娜和斯嘉麗都在鼓動我周末在彆墅舉辦派對。”我有些哭笑不得地說,“前天我帶她們來這兒住,她們立刻喜歡上了這裡。斯嘉麗豪言要邀請學生會所有帥哥來這兒玩。現在她們倆正為開什麼主題的派對爭論不休。”

“派對還分主題嗎?”視頻裡的男人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我狐疑地盯著他,不確定他是真的驚訝,還是在開玩笑。

“看來你真的是在一個很傳統的家庭裡長大的,寶貝。”我同情道,“是這樣的,斯嘉麗想要開一個泳池派對,露娜則堅持要開一個讀書派對。露娜嘲諷道,在現在這種天氣開泳池派對,她是想把學生會的成員都凍進醫院,好減少期中考試的競爭對手;斯嘉麗則說,讀書派對我們在圖書館裡天天開,淩晨四點後那些學生們的精神狀態跟酒鬼和癮君子幾乎沒什麼兩樣。所以,”我聳了聳肩,“她倆到現在還沒吵出結果來。”

“開派對這個主意不錯。”裡卡多若有所思道,“下次我回來時,我們可以邀請你的同學們來,這樣我也有機會可以認識這群年輕人。”

關於派對的計劃暫時擱置了,因為我們很快迎來了一段異常忙碌的時期。在這周裡,我甚至啃了上千頁的學術文獻。儘管如此,由於裡卡多在周六晚上有一場季後賽的比賽需要上場,我還是預訂了飛往奧蘭多的機票。

這趟行程中,我爭分奪秒地埋頭看書,這一情景被同航班的乘客拍下來,發到了網上。沒想到,這在我芝大的同學和校友們間引起了熱烈反響,他們不僅欣然轉發了我的照片,還附上對我的同病相憐之情,以及對芝大極其“親切友好”的問候。

然而,我本欲給裡卡多一個驚喜,所以特意對此次行程隻字不提,就盼著見麵時能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摸樣。誰料事與願違,網上的“泄密”讓他提前知曉了一切。

等到比賽結束後,我們回到金橡樹莊園,我看到拉斐爾的那幅畫已經掛在了我們的房間裡。接著,我給了將近兩周沒見的男朋友一個熱烈的黏糊糊的吻,而這個男人卻眯起眼睛,露出一副秋後算賬的表情。

“我記得我們似乎說好了,如果你學業繁忙,就不能來看我比賽。”他像逮住了一隻正鬼鬼祟祟打算開溜的小狐狸似的,伸手一把撫上我的後脖。緊接著,他腦袋一低,湊到我耳邊,似笑非笑地說道,“怎麼這麼不聽話呢?想知道會有什麼懲罰嗎?”

我臉蛋一紅,把頭往下一縮,抄起我的MacBook和Kindle就朝著書房跑,邊跑邊扯著嗓子大聲喊:“我不想知道啊啊啊啊啊!我要去學習啦!!”

沒過一會兒,裡卡多便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進來。

“親愛的,你不必來特意陪我。”我立刻緊張兮兮道。

“我來和你一起學習。”我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他將咖啡輕輕放在桌上,接著悠閒地踱步到書架前,隨手取下了一本經濟學方麵的書籍。

他轉過身來,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多學一點總是有益的,”他頓了頓,意有所指道,“而且與你一同學習,能激發我更多的‘熱情’。”

後來發生的事情……

在擁擠的圈椅裡,在寬大的書桌上,他珍愛地舔去我額頭滲出的細密汗珠,我咬住他滑落的領帶末端,絲質麵料在唇齒間發出情人絮語般的窸窣,一點一點地拉扯,仿佛在丈量我們之間的距離。

“偷領帶的小賊該判什麼罪?”他輕笑著。

我未及回答,珍珠紐扣已在不經意間掙脫束縛,輕輕彈落在胡桃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攀上他泛紅的肩肉,指尖陷入溫熱的肌膚,又捧住他月弧般的頸項。

他深棕色的頭發因半長而略微鬈曲,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在搖曳晃動。

我仍然像一隻鳥兒,這次是瑩潤的、靈動的小鳥,在他的庇護之下,輕盈旋轉著,時而振翎高飛,時而斂羽低徊,在雲端與林梢間自在穿梭。

當我在他的掌心裡整個熔化成一團濃稠的蜜汁,當我全身的肌膚都在呻吟和痙攣,如同跌入野火中的薔薇花蕊那般粉柔、窕冶地顫抖時,我的神智已然渙散,意識如同漂浮在夜霧中的蛛絲,隻剩下一片繚亂。

這個男人不久之前才在球場上跑了整整九十分鐘,此刻,夜色深沉,他卻依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