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在外麵隨意轉轉，直到明月升起才回到宣王府。許念心情不錯，一跳一蹦走進來後手裡還提著幾壺酒。
那是京城有名的桂花釀。
許念還不想睡覺，走到後山亭中坐著，發了會呆。
明月在天邊，卻又好似近在眼前。
許念抬頭望著明月，一陣清風吹過吹起她落在耳邊的發絲，她眼睛微眯，心緒複雜叫人猜不透。
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買了桂花釀，淡淡清香縈繞在鼻尖。
在現代，許念還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從未喝過酒。如今穿越過來，聽何楓說這邊的桂花釀滋味美哉，也起了小酌的心思。
許念自顧自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水清澈，在月光的照射下反襯出她的麵容。
許念眼波流轉，憶起過去，也不知如今該慶幸還是悲傷。
一飲而儘，起初有點苦，細品又品出了甘甜。在口味回味，滋味確實不錯。讓許念忍不住饞嘴還想喝。
一杯接著一杯，不覺一壺就已見底。
而此時的許念酒色上臉，兩頰上紅暈顯現，眼睛也開始變得朦朧不清。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許念看著天上月莫名就想起來這首詞。
此刻，許念也真正懂得了蘇軾與家人即使相隔萬裡，思念至親，卻共賞同一輪明月來撫慰自己的內心。
可我跟他們可能賞的都不是同一輪明月啊！許念思及此處，情緒又不免低落。
“好詞，但與我聽的不太一樣”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後響起。
許念回頭看去，人看著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裴辭走進看見許念的眼睛濕潤潤的，臉有些紅，唇上還沾染了幾滴酒水。
隨後才看見桌子上的幾壺酒，一瓶已空，裴辭挑了挑眉，許念卻還再倒。裴辭看不下去，奪過酒壺。
“你喝醉了。”裴辭沒什麼語氣的說。
“這位公子儀表堂堂，仿如這天上月。不知家住何方？芳齡幾許？……可有婚配？”許念喝醉了，看見眼前的少年，穿著白衣更顯清風朗月。
裴辭被她說得輕笑了聲，之前見她總是怕我，如今喝醉了還有二般模樣。
“你說我這詩熟悉，你還在哪聽過嗎？”許念不一會專注點又偏到另一邊。
“我一好友，你也識得——何楓。他從小便被稱作神童，在十歲就作出一佳詞‘不用有恨，何時長時彆事遠，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裴辭語調緩慢，斜垂眼看許念的反應。
……
許念泛了個激靈：這這這…是他寫的嗎？臉這麼大，還背錯了。許念有些無語。
“那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呢！”許念認真看著裴辭。
“嗯，這是他在七歲時參加百花宴臨興作的。”裴辭看見許念這麼認真的盯著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少女還未發現自己的眼神有些直白，弄的裴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
太過分了！把詞都說完了，我說什麼啊！
遠在何府吃團圓飯的何楓莫名打了個噴嚏：誰罵我了？何楓隨心一想。
見少女還是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裴辭輕咳一聲，許念才回過神來。雖然酒意還未醒，但也意識到自己和裴辭有些過分靠近了。
許念默默挪了挪，裴辭看見她的小動作隻覺好笑。
許念又拆了壺桂花釀，香味撲鼻而來，好香啊！許念憨笑，裴辭看見有些嫌棄。
“你十五不陪家人嗎？怎麼也和我一樣啊！”許念看著酒壺裡的酒隨口問問。
“嗯，他們死了。”裴辭給自己倒了杯，輕輕搖晃，不著急喝。
許念：……怎麼回事啊許念！怎麼戳人家心窩子傷口啊！
“哈哈……那你不孤單嗎，一個人卻要撐起一片天，沒有人關心你，也沒人在乎你的溫暖，不累嗎？”許念說完又覺得自己剛剛笑的不合時宜，又趕緊閉嘴，怕多說多錯。
裴辭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的，自己一個人，這麼多年忽然聽見一個少女天真發問“你一個人孤不孤單，不累嗎？”裴辭從未想過這麼多，此刻若問問自己的心，卻遲遲得不到答案。
裴辭也不知道他的堅持有什麼意義，他本該在15歲那年就死了，拚死撿回一條命，隻為了查清當年的真相。
可知道真相了又能怎麼樣呢，故人已不在，時光不返，歲月逝去，還會有誰記得他在人世苦苦沉浮呢。
命運不曾善待他，但苦儘甘來，將來會有一人成為他的彼岸，亦是歸港，但這些都是後話了。
思緒回神，看向眼前天真望著自己的少女，裴辭竟也生出一種啞語感，不知是該嘲笑她的無知，還是該羨慕她的悠然。
裴辭沒回話，隻靜靜的看著她，許念被看的不好意思，轉過頭掩飾的摸摸自己滾燙的臉。
二人相對無言，可卻在這天地間，一同共賞這輪孤月，天空中零落幾顆星星，散發出微弱的光芒，竟也不自量力相與明月爭奪光輝。
裴辭聽見小聲的抽泣，轉頭看向聲源。許念似也有感應，轉過頭，眼神對視。淚水模糊了雙眼，臉上的淚珠滑落。
你怎麼這麼愛哭？裴辭有些無奈。
*
第二日早晨，許念醒後有些頭疼，茫然的看向周圍。是個陌生的房間，隻有她一人。
許念走到桌前坐下，銅鏡中的人有些模糊，許念仔細的審視鏡中的自己，昨晚的事情記不起了。
隻模糊記得有個很帥的小哥哥在陪她賞月，聽她傾訴。
剩下的一片漿糊。
許念打開門，陽光直直照射進屋內。許念眯眯眼，等熟悉光線後才看清眼前人影——裴辭。
許念有些驚訝，他來乾什麼？
裴辭表情也有一瞬間的垮掉，隨後又變成往日那個冷淡的人了。
“你若是起了，便梳洗好，何楓有事找你。”裴辭說完就走了。
明明也可以派彆人叫她，自己卻走到了這裡。
許念趕快收拾了一下就去見何楓。
“小念念，你這麼著急忙慌乾什麼。”何楓笑道
“你找我是有什麼緊急的事嗎？”許念氣息有些不穩，以為是回家有望了，著急忙慌跑過來。
“沒事不能找你嗎？”何楓眼神不讚同道。
……
我還以為有什麼大事呢。
許念有些許無語。“你真是，昨晚你是不是裴辭在一起？”何楓好奇的問。
許念一頓，昨晚那人不會是裴辭吧！？“裴辭嗎？？？我昨晚好像是跟一個男人在一起，但我喝的多了，有些記不清了。”許念仍抱有僥幸心理。
“哈哈哈哈哈哈。你要樂死我。”何楓聽見許念這答案就笑的不停。
“怎麼了嗎？”許念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何楓語速飛快“今早我本想給你說讓你收拾收拾三天後我們出發，一來裴辭眼神奇怪的看我，我多番詢問才告訴我：昨晚你們兩個碰巧一起賞月，說你一把鼻涕一把淚，問我你怎麼這麼能哭。”哈哈哈哈，何楓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丟人！！！這種事自己知道就行乾嘛要說出來啊！
許念被提起昨晚的事又回想了一下，想起昨晚她目光盈盈，眼淚糊了滿臉，但很快又情緒調換。
“我給你唱首歌吧，你彆傷心”許念安慰沒有家人的裴辭。
裴辭看著滿臉淚珠的許念，到底是誰淚流了滿臉還安慰彆人彆傷心？
少女青澀的嗓音響起
“有點奇怪”
“天使帶你來”
“叫我期待重新振作起來”
“彆讓自己後悔”
“把眼淚收回”
“不跟誰鬥苦鬥累”
少女眼神亮晶晶的，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她眼中。裴辭不可避免被眼前的少女吸引，她身上仿佛永遠明媚。
“感謝你的出現”
“過去的往事就如煙”
“在眼前什麼都不欠”
“你是下雨時的屋簷”
許念唱了幾句，期待的看向裴辭。
裴辭看見少女停下來望向自己，不禁正襟危坐，“挺好聽的。”裴辭乾巴巴的誇讚一句。
但這一句也就夠了。明明之前在學校晚會上唱過很多歌，很多人都誇讚許念唱歌好聽。卻還是眼前一人的誇讚更令許念滿足。
許念思緒回籠，抖了下身子。好丟人啊！！！！自己竟然給他唱歌了！當時何楓好像不知道這事。
許念的臉頰有些發燙，用手摸了摸臉，給它物理降溫。
而在遠處的宋鈺晴看見這一幕有些驚奇，第一次見何楓對哪個女子這般上心。
禁足一解，宋鈺晴便趕忙來了宣王府見裴辭。宋鈺晴轉過頭不甚在意就去找裴辭。
院內一處空地，裴辭正在練劍。隻見少年的衣袖翻飛，執劍帶出的劍風帶起裴辭的一縷發，一招一式仿如劍舞般，令人賞心悅目。但柔中帶剛，每一式都充滿了力道。
宋鈺晴在旁安安靜靜的看著，直到裴辭看見她才停下，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晶瑩剔透如黃豆大小。
宋鈺晴這才出聲“裴哥哥累了吧，阿晴自己親手做了寫點心，送來給裴哥哥嘗嘗。”說讓招手讓自己的婢女小桃放在石桌上擺開。
登裴辭走進，拿出早已備好的手帕給裴辭想讓他擦擦汗。裴辭聞到女子手帕上的香味濃烈，繞過在桌前坐下。
宋鈺晴也沒在意裴辭的冷淡，畢竟他對誰都這樣，還從未出現個例。隻要她想要的就從來都沒有得不到的。
“下次少帶點香料。”裴辭冷淡開口，提醒宋鈺晴身上的味道太濃。
宋鈺晴頓了一下，隨後又轉過身微笑開口“裴哥哥不喜歡那我換就是了。快嘗嘗，看看阿晴的手藝有沒有改進。”
裴辭拿起一塊綠豆糕，糕體味道清香，裴辭嘗了一口，嗯了一聲以表回應。
宋鈺晴看見裴辭的回應即使冷淡也很高興。“那裴哥哥喜歡嗎？我下次多做一些給裴哥哥帶來。”宋鈺晴期待的看向裴辭。
裴辭飲了口茶水，緩聲道“最近就不用來了，我有些事要忙。你也大了，要聽宋太師的話。”
宋鈺晴聽見裴辭的話，有些失落，悶悶開口“才回來又有事要忙啊！我有分寸的。”
“既然如此，那鈺晴先離開了，裴哥哥多休息吧。”
裴辭知道宋鈺晴這是生氣了，也沒哄，嗯了一聲。
宋鈺晴見他這態度也不留戀，轉身就走。離開前又看見了之前與何楓交談的女孩，許念在拿著掃帚掃地，心情很好，一邊哼著歌。
宋鈺晴莫名看著礙眼，一刻也不停留離開了宣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