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明說的話,許越的腦海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坍塌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他難以想象自己敬重愛戴的班主任竟然是虐待宋深的加害者。
難以抑製的怒火從胸膛升騰而起,衝淡了哀傷和痛苦,餘留下猛烈的恨意。
“我去找他問清楚!”
陸明連忙拉住他,皺眉道:“彆去,你現在找林公牛,他不就知道是我說的了?”他似是很後悔將這件事告訴許越,此時隻能低聲哀求道,“要是他知道了,我會死得很慘的!”
聽到陸明的話,許越逐漸冷靜下來,他想——
有什麼方法可以揭露林誌奇的殘忍麵目呢?
學校的遊泳館和操場都沒有監控,沒法找到證據證明他虐待學生,那麼隻能從偷竊這一點入手。
不知道昨天林誌奇偷竊的小賣部裡有沒有監控……
許越承諾道:“好,我不說。”他繼續道,“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你在這裡休息一下,這節課林誌奇應該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聽到許越的話,陸明瞬間放下心來:“好。”
許越和陸明告彆後便朝學校外走去。
他打了一輛車前往西城區。
當他踏入小賣部時,老板立刻認出了他。在看到他穿的校服後,老板表情驚訝:“三中不是在東城區嗎?現在應該是上課時間吧?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西城區是舊城區,多是筒子樓和曆史的舊址,落後許多,以至於一提到西城區人們就知道,這裡是貧窮的象征。
許越沒有回答老板的問話,而是急匆匆地問道:“老板,您這裡有監控嗎?”
老板一愣:“有啊,怎麼了?昨晚在這兒丟東西了?”
許越搖了搖頭,解釋道:“昨天那個偷東西的老師是我們學校的,他經常虐待學生。曾經有學生將他的罪行告訴了校長,但苦於沒有證據,最後還被記了處分。您能不能把他偷東西的視頻發給我,我想發到網上,揭露他的罪行。”
老板一聽,瞬間氣得不行,義憤填膺道:“怎麼會有這樣的老師?簡直不配為人!你等著,我現在就把昨晚的監控調出來!”
話罷,他走到電腦前,點了點鼠標,黑色的屏幕應聲亮起。
他在電腦前一邊操作一邊道:“他第一次偷竊時我就該曝光他的,可惜那時候我沒有裝監控,也不知道他具體在哪一所學校任職。”
陌生人的善意往往最讓人心動,老板的表現讓許越感到一陣心酸,他問道:“您還記得,他第一次偷竊時,幫他付書本費的學生長什麼樣嗎?”
老板想了想,看向許越:“和你差不多高;長得蠻乖的,劉海剛剛蓋住眉毛;膚色很白;眼角有一顆黑痣。”他一邊回憶一邊道,“那天是個周末,他身上沒背包,不像過來玩的,應該是住在附近。”
一聽老板的描述,許越就認出那是宋深。
依照宋深正義的性格,他肯定接受不了林誌奇是個偷竊狂的現實,但他一定想不到,告發林誌奇的決定卻將他推入了絕望的深淵。
不過十分鐘,老板便從電腦前抬起頭:“好了,我已經調出來並截取好了,你加我Q/Q,我傳給你。”
“好,謝謝老板!”
許越加上老板的聯係方式後,就收到了林誌奇偷竊並下跪的視頻。
臨走前,老板拍了拍許越的肩膀,鼓勵道:“一定要曝光他!加油!”
看著老板憨直的笑容,許越笑了笑:“我會的。”
他坐上一輛車,回到東城區的三中。
在車上,他找了幾個微博大v和微信公眾號,將林誌奇的個人信息以及偷竊視頻發給他們。在付了推廣費後,他們立刻表示寫好推文後會儘快發布在網絡上。
抵達學校後,他本想直奔四班,卻在小賣部門口看到了買完冰棍的孫沁。
許越跟上了她。
孫沁在看到許越後立刻疾步向前走去。
許越連忙追上前:“孫沁,我叫許越,我真是你姐姐的好朋友,我這裡有她留下的東西,我想還給她。”
長廊旁種滿了香樟樹,高大的樹冠擋住了太陽的光線。
孫沁突然站定在香樟的陰影下,望向許越:“騙子!我姐在學校裡沒有朋友!”
手上的冰棍在高溫下開始融化,甜水順著冰棍淌了下來,滴在孫沁的手上,她推開許越,甜水便粘在了許越的衣服上:“你煩不煩啊!能不能離我姐遠一點?”
她漲紅了臉,死死地盯著許越,大而圓的雙眸中突然溢出了淚水。
聒噪的蟬鳴混合著少女的哭聲傳來,許越僵在了原地,他有些不知所措,脫口而出道:“對不起……”
周圍的學生圍了上來,將許越和孫沁環繞起來。
許越感覺自己像是被觀賞的寵物,在學生們的指指點點下被冠上了惡意的罪名。這讓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小學時被同學欺負的場景,無助而恐懼。
一個中年女教師撥開人群,走了上來,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孫沁指著許越,撒謊道:“他摸我!”
許越一愣:“我沒有!”
女教師拽過許越的手:“你是幾班的?跟我去見校長!”
“她撒謊,我沒有碰她!”
許越試圖解釋,可在圍觀者看來,他蒼白的麵容和落下的汗水卻更像是加害者的證明。
女教師拖著他往校長辦公室走:“你才在撒謊!人家女孩子難道會汙蔑你不成?”
許越轉過頭,看到孫沁已然消失在長廊的儘頭。他突然感到一陣恐慌,眼前的場景令他手足無措。
冷靜,冷靜下來,如果是宋深,他會怎麼做呢?
瞬間,許越就有了答案:“老師,我想看監控。”
女教師停下了腳步:“行啊,去監控室找保安。”
監控室。
老舊的空調傳來“呼呼”的聲響,保安彭安國坐在轉椅上。麵對著幾十個監控畫麵,他感覺自己就像整個學校的神,掌控著幾千名師生的動向。
忽的,他看到一名女老師拉著一個少年,走向了監控室。
門被打開,女老師的聲音傳來:“保安,我要看樟樹長廊十分鐘前的監控錄像。”
彭安國聽到女老師的話,心裡一陣煩悶。他最討厭彆人喊他“保安”,因為這個稱呼似乎會讓他低賤許多,讓他在被稱呼為“老師”的人的麵前抬不起頭來。
他表麵上點頭哈腰道:“好,我現在就調出來。”
其中一個監控視頻被投到了大屏上,畫麵迅速倒帶回轉,定格在許越跟上孫沁的那一刻,再繼續向前播放。
畫麵中,許越始終和孫沁保持著半米的距離。
“老師,您看,我沒有說謊,我甚至沒有碰到她。”許越望向女教師。
女教師的臉青白相間:“那你為什麼要跟著她?”
“我和她表姐是朋友,但她表姐搬家了,我想知道她的去向。”許越解釋道。
“好吧,下次離人家女孩遠點。”
話罷,沒有一句道歉,女老師就踩著高跟鞋,走出了監控室。
許越正要離開,卻被一個監控畫麵吸引,他走向眼前散發著幽綠色光芒的屏幕——那個監控正對著小樹林的牆壁。
如果性侵顧寧的罪犯想翻牆離開學校,隻有這條路可走。
彭安國看著眼前的少年,隻覺得煩躁:“你還待在這裡乾什麼?”
許越問道:“叔叔,請問這裡還保留著三個月前的監控視頻嗎?”
平時,學生們都無視彭安國或者指示他做這做那,他最討厭這樣的孩子,所以許越的禮貌在他的麵前贏得了些許好感。
彭安國拿起水杯,打開杯蓋,裡麵的霧氣升騰出來,在空中徐徐散開,他仿佛一個上位者般緩緩道:“一般保留半年內的視頻。”
太好了!
許越追問道:“可以調取3月12日晚上十點到十一點期間的監控嗎?”他指向正對著小樹林牆壁的監控道,“就這個監控。”
3月12日仿佛一個禁忌般,引起了彭安國的警惕,他舉杯的手一頓:“這都過去多久了?為什麼要調那天的監控?”
許越撒謊道:“那天我路過了小樹林,丟了一個手鏈,我想知道手鏈掉在哪裡了。”
“當時怎麼不來?”彭安國喝下一口熱茶,問道。
許越答道:“那時候我以為那裡沒有監控。”
彭安國不耐地揮了揮手:“3月12日晚上,監控室內外的監控以及正對著小樹林牆壁的監控都壞了,調不出來。”
調不出來?
許越失望道:“怎麼會呢?”
彭安國立刻怒了:“你這孩子,還敢質疑我?怎麼?你還覺得我騙你不成?”
他立刻在電腦前操作,調出3月12日晚上的監控。確實如他所說,監控室內外以及正對著小樹林牆壁的監控都缺失了晚上十點至十一點期間的畫麵。
可是……
彭有成不是說他爸爸是看管學校監控的保安,所以他知道小樹林裡確實沒有監控嗎?
許越突然意識到一個事實——
彭有成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