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1 / 1)

瀕死之夏 羊駝仙女 5249 字 2個月前

許越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他望向窗外時,太陽正緩緩沉沒,明亮的天空被染上火紅的霞光。

許越洗了個澡,便離開家,打了一輛車,前往萬豪酒店。

他抵達聚會時,座位幾乎都坐滿了。

許越的到來引起了同學的騷動。他穿著最普通的白襯衫,卻自有一股貴氣。身形瘦高,露出來的肌肉卻很緊實。薄薄的劉海搭在額頭上,一雙桃花眼明亮而憂鬱。

“許越!”班長王佳站起身來,驚喜地望著他,“兩年沒見了,你還好嗎?”

許越點了點頭,他記得王佳。高二上學期10月23日那天,許越被母親送出國,在離開前,王佳給自己辦了一個歡送會。

歡送會上,王佳穿著白色的毛衣和淺藍色的百褶裙。她紅著臉,在同學們的起哄聲中走向自己:“許越,你還記得嗎?高一的時候我因為低血糖昏倒,是你將我背到了醫務室,細心地照顧我。那時候我朋友還問你,我們是不是男女朋友。”

王佳的聲音逐漸變小,最終她鼓起勇氣,大聲道:“許越,我喜歡你,不論你去哪個國家,我都願意等你回來!”

許越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她:“承蒙厚愛,但對不起,王佳。”

王佳一愣,漲紅的臉上滲出一層薄薄的細汗,淚水瞬間湧上眼眶:“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話罷,她就轉身逃出了許越的視線。

“刺啦。”

椅子在地板上拖動的聲音將許越從回憶中拽了出來。

此時,王佳紅著臉把身旁的椅子拉開:“許越,你坐這裡。”

許越自然地走到王佳身邊坐下。班上的同學都露出了然的笑容。

王佳期待地看著許越:“許越,國外生活快樂嗎?外國女生都很漂亮吧?你交女朋友了嗎?”

許越點了點頭,簡單寒暄道:“都挺好的,我目前還是單身。”

王佳水汪汪的眼睛一亮:“我聽說國外的學業挺輕鬆的,怎麼會沒找女朋友呢?”

許越俯身,湊近王佳,就像說悄悄話般低聲問道:“王佳,顧寧來了嗎?”

少年身上傳來淡淡皂角味,讓王佳的心臟不住地跳動起來。但當聽到許越問起顧寧時,她感覺自己的心一沉,搖了搖頭,用略帶嫌棄的語調道:“沒有,她哪還有臉來。”

許越皺了皺眉:“發生什麼了?”

王佳給自己倒了杯酒:“彆提她,現在大家都很開心,提起她晦氣。”

她笑著舉杯,和同學們聊著對大學的期待。

許越有些詫異地望著王佳,最終還是沒有繼續問下去。

聚會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個人提到宋深,他似乎沒有在這個班級裡存在過。觥籌交錯間,少年少女們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慶祝自己結束地獄般的高三生活,即將迎來光明的未來。

他們把宋深忘了,就像隨意丟下了一張紙,轉過身就拋到了腦後。

“畢業前我給大家表演一個魔術吧。”

忽的,一個聲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一個穿著運動襯衫和黑色長褲的少年站起身來,他的皮膚白皙,頭發乖順,笑起來嘴角有兩個酒窩,看起來溫和又靦腆。他的手上戴著一條用紅色編織繩製成的手鏈。

許越記得他,對他的印象停留在優異的成績和乖張的性格上。

曹爽的父親是萬豪酒店的老板,母親早年去世,從小被奶奶撫養長大。他在老師麵前是個聽話的優等生,但在學生們麵前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校霸。

高一上學期期末時曹爽的成績一落千丈,從全班前五掉到了十名開外,他認為一定是協助老師改卷子的梁祁動了手腳,改了他的答案,放學時就將梁祁拉到學校的後山,開始毆打他。

那時宋深和許越在田徑隊裡練習跑步,走得比較晚,學校的正門已經關了,他們繞進後山,準備從後門離開時,聽到了梁祁的求饒聲。

“對不起,真的不是我,我沒有改你的答案。”梁祁捂著肚子退到假山的邊緣。

他看起來很痛苦,緊皺著雙眉,額頭布滿了汗水。

曹爽和他手下的兩個男生莫雨、何良圍著梁祁,曹爽一拳砸在梁祁的臉上:“還不說實話?”

他拿出卷子,指著其中一道選擇題:“這個D明顯就是你改的,我寫的答案明明就是C!”

梁祁被打得頭暈眼花,他捂著右臉,恐懼地望著曹爽,眼眶泛淚:“真的不是我。”

“你們想屈打成招嗎?”

宋深先許越一步站了出來:“為什麼不讓老師調監控呢?”

曹爽用舌頭頂了頂口腔內壁的邊緣,似乎很不滿:“監控裡他一直拿著筆在試卷上劃來劃去,誰看得出來他是在改卷子還是在改我的答案?”

梁祁在看到宋深和許越後,立刻躲到了他們背後。他死死地攥著宋深的衣角,驚恐地看著曹爽。

宋深皺了皺眉:“你想怎麼樣?”

曹爽一笑:“承認是他改了答案,向我和老師道歉,把我的數學成績改到128分!”

宋深低頭望向梁祁:“你有改他的答案嗎?”

梁祁搖了搖頭,他留著較長的黑發,身形瘦弱,生著女相,一雙眼睛噙著淚水,小聲道:“我沒有,相信我……”

宋深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曹爽看著宋深和許越:“你想管這件事?”

宋深盯著曹爽:“我管定了!”

“好,很好!”曹爽一拳揮向宋深,卻在下一秒被許越接住了拳頭。

曹爽不可置信地看著許越。

許越抿唇道:“要打架?”

“你們在乾什麼?”

忽的,一道光源打來,晃得許越和曹爽睜不開眼。

保安在學校裡巡邏,被他們的聲音吸引,拿著探照燈就走了過來:“這麼晚還不離校,在這裡乾什麼啊?”

曹爽惡狠狠地瞪了許越和宋深一眼:“你們給我等著!”

話罷,便帶著莫雨和何良離開。

宋深對梁祁說:“你跟我們一起出學校。”

梁祁點點頭,淚水從眼角滑落:“謝謝你們,我請你們吃夜宵。”

宋深笑了笑:“見義勇為嘛,不用在意。”

宋深、許越走到了校門外,往公交車站走去,梁祁拉住了宋深:“等等我。”

說著,他往銀行的ATM機跑去,取出了一大筆鈔票,朝宋深跑來,氣喘籲籲道:“我先給你們兩千塊,明天再取一萬塊給你們。曹爽肯定還會找我的麻煩,你們保護我好不好?”

宋深立刻將他的手推開,表情嚴肅:“我們不要你的錢。”他看到梁祁擔憂又慌亂的神情,語氣柔和下來:“如果曹爽再找你麻煩,你就告訴我們,我們會保護你的。”

梁祁有些錯愕:“免費的嗎?”

宋深的笑容如月光般溫柔,他摸了摸梁祁的頭:“免費的。”

萬豪酒店。

“啪啪!”

此時,許越的回憶被掌聲打斷。

曹爽從座位上站起,拍了拍手,兩個學生便將一個架子抬了上來。架子上是一個木板,木板的中間被挖出了一個圓形的洞,洞的大小可以鑽進一個人的腦袋;木板的最下方則被挖出了一個十厘米長一厘米寬的方形洞。

他伸手在木板中向上一拉,一個半米長的刀刃就出現在木板上方,它的兩側由鐵絲固定住,一側在木板中,一側連接著一個同樣長度的木質把手。

他將一根蔥放在方形洞槽裡,將刀刃迅速按下,蔥便分成了兩半。

這很明顯,是“斷頭”魔術。

曹爽向梁祁招了招手:“梁祁,你來。”

梁祁恐慌地擺手:“不……”

曹爽看了眼手下的兩個少年,莫雨和何良便立刻走到梁祁旁邊,將他架起,往舞台上拖去。

其餘的學生們都沒敢開口,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梁祁被他們壓著跪下,頭放在木板之間的圓形洞中,眼裡含著淚水。

許越想起宋深對梁祁的承諾,站起身來,替他解圍:“木板裡麵有機關,對不對?”

曹爽舔了舔嘴唇,望向許越:“什麼意思?”

許越走上舞台,將梁祁拉起,護在身後:“刀刃在抵達圓形洞口前會被裡麵的隔板擋住,但兩邊的鐵絲不會,鐵絲下還連接著一把刀,那把刀在圓形洞口的下方,但在方形洞口的上方。繼續下移,第二把刀就會將洋蔥切成兩半,但塞在洞裡的人頭卻是安然無恙。”

許越看到曹爽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由快意道:“你想用這種小兒科的戲法逗大家玩?”

曹爽如高一時一樣用舌頭頂了頂口腔內壁,許越知道這是他生氣的表現。

曹爽轉了轉脖子,忍著怒氣:“許越,你很喜歡拆我的台呀?”

許越的雙眼一沉:“我不喜歡看你欺負彆人。”

曹爽狠狠地瞪了許越一眼,但礙於在公共場合,沒有發作,便點了點頭:“好,那我換一個魔術,你代替他來。”

許越立刻道:“我憑什麼要來?”

曹爽氣笑了:“這是我的地盤,你不來,今天所有人都不許走!”

台下的學生們傳來一陣竊竊私語:“許越,就是個魔術嘛,你就答應曹爽唄。”周圍又是一陣附和聲。

許越聽著周圍人的聲音,看著曹爽如猛獸一般的凶戾的雙眼:“行,我來。”

話罷,莫雨與何良就推上來了一個長寬高均為兩米的木質箱子,許越將蓋子打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你坐進去。”

許越依言坐了進去,曹爽將蓋子蓋上。

蓋子的中間有一個洞,正好可以露出許越的頭。

曹爽在許越耳邊小聲道:“跪著,腰向後靠,不然我不保證你不會死。”

燈光下,他手上的紅繩如血般刺目。

莫雨和何良拿上來十幾把劍,曹爽抓過一把刺穿了木箱。

劍與許越擦身而過,劃破了他的衣袖。

曹爽一笑,嘴角的酒窩若隱若現:“第二把。”

心跳迅速上升,許越的額角泛出了細密的汗水,濡濕了額發,他不由自主地將腰塌陷下去。

第二把劍從另一個角度刺穿了木箱。

曹爽欣賞著許越慌張的神情:“第三把。”

時間仿佛鈍刀般,緩慢地割著許越的心臟,恐懼緊緊地攫住了他,冷汗已濡透後背,但他用儘全力保持著鎮靜。

第三把劍迅速貫穿了箱子。

“第四把。”

曹爽仿佛逗弄許越般,不斷刺入新的劍,直到十幾把劍都貫穿了木箱,他才一把一把地緩慢抽出。

等他打開蓋子時,許越的雙腿已經麻了。

曹爽低下頭,表情陰沉,用隻有他和許越能聽到的聲音道:“彆惹我!”

話罷,他抬起頭,拍了拍許越的肩膀,朝台下的學生們揚了揚手,笑得靦腆:“我的魔術表演完了。”

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學生都賣力地鼓掌,生怕招惹到曹爽。

梁祁趕忙上前,將許越扶起,將他帶離了包間。

剛離開酒店就迎來了夏日的熱意,許越和梁祁並肩走在吵鬨的街上。

遠處是城市燈海,猶如星河流淌,周邊是叫賣的攤販,路燈在昏暗中勾勒行人。

許越的腦海裡仍然是剛剛坐在箱子裡任人宰割的感覺,當劍刺穿箱子時他害怕了,害怕就這樣死掉,再也不能查出宋深死亡的真相。

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從剛剛的恐懼中走出。

梁祁一臉擔憂地看著許越:“許越,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許越搖了搖頭:“不關你的事。”

許越站定在路燈下,長舒了一口氣。他的臉仍然是蒼白的,額角布滿了細密的汗水。燈光照在他的身上,鋪在他的臉上和頭發上,為他的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亮。

他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梁祁,顧寧發生什麼了嗎?她為什麼沒來同學聚會?”

梁祁的眼淚似是要落下來了,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道:“高三下學期顧寧被性侵了。”

許越的心臟突然漏了半拍,隨即迅速跳動起來:“誰乾的?”

“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