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1)

JUMP是本好雜誌,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讓兩個人一起看。

——其實還是可以的,隻是幸平尤利和澤田綱吉的閱讀速度不同,喜好也不一樣,他倆看不到一塊去。

澤田綱吉喜歡科幻類的,幸平尤利喜歡熱血向的,所以二人在一番商討之後決定還是讓綱吉先看,而幸平尤利趁著這個空閒去做點小點心,等山本武來了正好一邊吃下午茶一邊玩遊戲。

這次幸平尤利不打算做很複雜的料理,他做了些小烤餅,唯一特殊的就是他將養了一段時間的水果酵母都用上,來一個酵母品鑒大會,算是給馬上即將到來的水果季做準備。

在等麵團發酵的期間,他隨手拿了一本書就坐下來翻看,而聽到廚房裡動靜停歇的澤田綱吉正好抬起頭,就看到了這一幕。

似乎是為了方便,幸平尤利抓了一根皮筋,將蓬鬆卷翹的黑發在耳側紮成了一個飯團,在廚藝上靈巧的雙手放到這裡似乎有些笨拙,澤田綱吉一眼看去,那個小小的黑色飯團上支棱出了好幾根卷翹的黑毛,看上去毛茸茸又軟乎乎的。

幸平同學似乎很專心的樣子,金色的眼睛在沉靜下來的時候就像是琥珀一樣,明亮又通透,而因為頭發被紮起,他那張本就線條優越的臉被完全展露了出來。

和至今還沒有褪去稚氣,臉頰帶著嬰兒肥的澤田綱吉不同,幸平尤利麵上已經有了利落漂亮的線條,黑發金眸看上去又很神秘。而且還會做飯、運動也很好,雖然成績不太好,但幸平同學在學校裡其實很有人氣。

雖然他好像完全沒發現的樣子。

話說回來,山本同學也是高人氣的池麵臉。

和他們走在一起,自己真的完全被磨滅到了人群中變成路人A了呢。

澤田綱吉歎了口氣,好吧,他對這個其實也沒有那麼在意,畢竟比起彆人的目光,有了朋友這點對他來說更重要。

……嗯,他們算是朋友吧?幸平同學那個時候有說過做朋友,但是山本同學好像沒有,自己單方麵把人當朋友是不是有點……

“阿綱,你在看什麼?”似乎是終於被他的目光所驚擾,幸平尤利的聲音打斷了澤田綱吉的胡思亂想。

澤田綱吉哪好意思將自己的患得患失說出口,他有些慌亂地說出了自己最開始的目的:“我就是想看看幸平同學你在看什麼書……噫,中-國語入門?!”

幸平尤利將書麵給人展示完,似乎大半思緒都還停留在學習中,回答的時候就有點漫不經心:“嗯……我小學的時候有個同學是香港來的,他要學日語我想學中文,我們就做了一段時間的教學搭子,我語言天賦一般般,他都可以找女朋友了,我就隻能算是入了個門吧。”

“漢語真的太難了,好不容易學會一點可不能忘記,所以平時一定得多多複習”

澤田綱吉有些好奇地湊了過來,“漢語是什麼樣子的……哇,好多漢字!!!好多!!!!!”

幸平尤利疑惑地看了捂著雙眼滿臉痛苦的男孩一眼:“那當然了,我們的漢語就是從他們那裡學來的呀,因為太複雜了古人學不會,就用了音標來標注,時間久了之後懶惰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就都用音標了,這才有現在的日語。但隔壁中-國卻完全沒有這樣的需求,所以他們還在用傳統的漢字。”

“全,全都是漢字!”澤田綱吉倒抽一口氣,他學一點漢字一點成語就已經夠嗆了,實在是難以想象隔壁學生從小要學全套的恐怖工作量。

真,真是想想就覺得很地獄。

“這些還好啦,他們的常用漢字也就一千來個,但可怕的是他們的曆史太長了,因為過於漫長的曆史留下了很多文字意義和實際意義完全不符的內容。”幸平尤利將自己的筆記本翻到了最後一頁,裡麵記載了不少另一個筆跡的話語。

他指著其中一行說:“這個詞叫叉燒,是香港很美味的食物,但是如果放到句子裡:我生塊叉燒都比生你好,它就成了貶義句。”

澤田綱吉:“啊?”

“還有這個——你好叻啊,意思是你很棒你很了不起,但是實際上在用的時候,它有一定概率是帶著否定意義的,類似的用法還有你好棒棒啊。”

澤田綱吉:“啊??”

“還有這個,【食穀種啦你】,字麵意思是讓你吃飯,但是實際上的意思是……你隻能吃存貨,已經山窮水儘了,其實也是在罵你。”

澤田綱吉:“等,等等,怎麼都是罵人的,而且為什麼他們罵人的話也那麼委婉,沒有直接一點的嗎?比如我們的馬鹿(BAGA)、だめ(DA MIE)之類的。”

幸平尤利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們的罵人的話在他們看來是什麼嗎?”

澤田綱吉咽了口唾沫,直覺在報警,但好奇心在作祟:“是什麼?”

“是撒嬌。”幸平尤利沉痛說:“我們的罵人等級在他們看來根本不值一提,他們可以將罵人寫成一篇作文但是沒有一個臟字,要聽嗎?”

澤田綱吉捂住自己的心臟,難以想象海對岸的人有著怎樣強壯的心臟,他被罵一句廢柴綱(DA MIE TSUNA)就已經感覺到很受傷了,難以想象有一天會被人用一篇文章來罵是什麼感受。

但是……

但是!!!

“好好奇,怎麼罵的?”澤田綱吉探出腦袋,棕色的大眼睛眨呀眨,好奇和期待充盈在其中。

幸平尤利將筆記本翻了一頁,將一整篇已經翻譯成日語的小文章展示給了澤田綱吉。

然後他就看到男孩的表情從茫然,到思索,再到困惑:“不,不是在誇人?他裡麵說兒孫滿堂。”

“不孕不育但兒孫滿堂,意思是孩子都不是你的。”

澤田綱吉全身一震,“那這個全家福……”

“一人照相就是全家福,意思是你家隻有你一個人了。”

澤田綱吉捂住了胸口,但他還是勉強又掙紮著問:“打開《山海經》看看你是哪一頁是……什麼意思?”

“嗯,《山海經》是他們記載古時候的動物的書籍,但應該是神話傳說,裡麵沒有一頁寫人,全是動物,意思就是你不是人。”

澤田綱吉:“治好了也流口水是——?”

“無藥可救的呆傻。”

“【我以為你是個有家教的人,你讓我有點意外啊】和【你不妨去照照鏡子,不過不自知的東西,照了鏡子也沒用】……啊,這個不用解釋,我明白了。”

澤田綱吉在一層層的打擊後靈魂都要飛出來了,他難以想象海對麵的國家居然連罵人都要轉上幾個彎,這是在語言羞辱外還要進行智商和理解力的碾壓啊!

可怕,太可怕了!

“就沒有罵起人來簡單直接一點的嗎?”

幸平尤利似乎就在等他這一句,他字正腔圓地說:“‘XXX’——我同學是這麼教我的。他說他國語的罵人話就會這一句,但全國語區的人都能聽懂,說這是萬能的。發音簡潔又響亮,超好學也超級專業的。另外還有一句就是‘你作業做完了嗎?’說是對學生黨效果拔群。”

澤田綱吉默默把小冊子還給了幸平尤利,抬頭看著外麵的藍天,麵上帶著大徹大悟的平靜神情:“原來,被罵廢柴也不算什麼啊……”

澤田綱吉,13歲,運動差、成績差、上了國中才勉強學會自行車,各科平均分17.5,被稱為達咩綱的男孩,悟了。

“對了,阿綱要和我一起學中文嗎?”

“啊?不行的不行的,我肯定不行的。”澤田綱吉驚恐臉,連連擺手。

“沒事的,我學的大部分是口頭交流,而且中文比較簡單一點是他們的漢字包容度很大,學會3000個漢字讀寫就基本沒有太大問題了,不像英語,英語的詞典現在可是已經有60W個單詞了,而且還在不斷擴充中。”

澤田綱吉震驚了:“60萬個單詞!?”

實不相瞞,他已經開始瑟瑟發抖了,這樣一對比,三千個漢字好像也沒什麼難度了。

“不過幸平同學為什麼要學習漢語,你是打算以後去中-國留學嗎?”

“不是留學。”幸平尤利思考了下,還是將自己的夢想說出口:“其實我在料理上不算是個有天分的人……啊,你彆這個表情啦,我不是謙虛,我見過真正有天賦的人,所以很清楚什麼是天才,我也沒打算妄自菲薄用自己沒天賦為理由就放棄,隻是要轉個方向努力。”

“我爸爸說過一句話,料理對於廚師來說就是一片荒野,每個廚師都是在裡麵探險的冒險家,但是幸運的是,我們可以在這片原野裡遇到來自各國的冒險家。”

澤田綱吉緩緩地說:“幸平同學,我語文不太好。”

幸平尤利扁了扁嘴,有些氣呼呼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因為這種詩意的表述要被說明白而不滿:“就是說,世界那麼大,菜式那麼多,我想到處走走啦!”

“世界四大美食國家:中-國、法國、意大利和土耳其,如果可以的話我都想去試試,而要交流和學習的話,通過翻譯總會有詞不達意的問題,所以我想多少學習一下他們的語言,起碼口頭可以交流。”

澤田綱吉動了動嘴唇,忽然低下頭將腦袋靠在膝蓋上,有些沮喪地說道:“好厲害啊,幸平同學和山本同學都是,明明和我一樣的年齡,但都有了明確的未來目標。”

幸平尤利疑惑:“你不是也早早就有了想要實現的願望嗎?”

澤田綱吉:“哎?哎?!”

幸平尤利晃了晃手指:“就是那個啊,安安心心地上課下課,做個路人A,平平安安地過每一天。”

澤田綱吉瞪大了棕色的眼眸:“這也算是目標嗎?”

幸平尤利也詫異:“當然算啦,目標又不一定要是轟轟烈烈的,接受自己和大家都一樣,沒有特殊的才能的普通人就已經很了不起,更何況阿綱你還比彆人多一點——你能夠看到彆人的優點,而且完全不嫉妒呢。”

澤田綱吉怔愣了下,有些懷疑這是小夥伴在安慰他,“這不是……很正常?”

幸平尤利笑了一下,他微微偏過臉頰,看著澤田綱吉的眼神格外柔和:“阿綱你自己可能不覺得,但是其實這一點很珍貴,這個世界上有太多自命不凡的人,覺得自己不如彆人是因為彆人有外在的加持。”

“看到彆人比自己球打得好,就說人家鞋子比自己好;看到彆人工作比自己強,就說那是和領導有關係;看到彆人比自己好看,就說對方不是純天然之類,很多很多哦。”

“但是阿綱你每次都能看到彆人努力的那麵,你是一個能看到彆人付出的人,並且能夠真誠地為對方的努力和收獲喝彩。”

他衝著小夥伴眨了眨眼睛,給已經滿臉通紅的男孩加了一把火:“這樣的阿綱在我眼中是閃閃發亮的!我超級喜歡這樣的你,所以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哦!”

澤田綱吉緩緩瞪大了眼眸,在這一刻,他感覺整個人就像是被外麵漸漸炎熱起來的風猛然掃過一樣。

雖然隻是一瞬間,但在那個瞬間,顏色、聲音、聽覺、嗅覺全部被奪走,在燥熱中,他能看到的就隻有男孩看過來彎彎的眼眸。

或許,或許……他也可以更肯定一點?

“尤利,我……”

“雖然,我覺得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但我會努力的,我,我也想和你做一輩子的朋友!”

男孩直直看著他,那樣的溫柔,又那樣堅定。

然後,倒映在棕發眼眸中的那個小小的身影對他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