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散著步,突然身邊傳來一陣刺耳的引擎轟鳴聲。
一個剛從店裡出來的男人穿著鼓鼓囊囊的皮衣,將自己紅色的大胡子紮成一個小辮子,伏在一輛巨型的摩托上。
他發動之後,猛擰油門,輪胎和地麵摩擦發出淒厲的尖叫聲。摩托車就這樣一路慘叫著消失在街道儘頭,留下尾氣和寒風混在一起拍打在諾拉的臉上。
諾拉看著這個景觀,在心裡默默吐槽著這種有毒的男子氣概。
轉身一看,小天狼星像被施了冰凍咒一樣,趴在一間車行的櫥窗上看著一輛漆黑閃亮的摩托車,鼻子都快貼上去了:
“這是什麼東西?太拉風了!”
“摩托車,一種麻瓜的交通工具。”諾拉撇撇嘴,“聲音吵得要命。”
小天狼星眼睛一眨也不眨,直接推開車行的玻璃門走了進去。諾拉看了一眼頂上的招牌,是一個浮誇的摩托車形狀的異形燈牌,上麵用紅字寫著“自由之路”,她歎了口氣,無奈地跟了進去。
車行裡冷颼颼的,燈光略顯昏暗,縈繞著一股濃烈的機油味和皮革味。店內的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摩托車頭盔和皮夾克,地麵上隨意擺放著一些輪胎和修理工具,有些雜亂無章。
車行的老板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頭發稀疏但有一圈濃密的絡腮胡。
此時他拿著一塊抹布,正忙著擦拭一輛摩托車的發動機,看到諾拉和小天狼星進來,他也沒怎麼搭理。
小天狼星摸著櫥窗裡擺的那輛漆黑閃亮的摩托,興奮地問老板:“我們能試試嗎?”
“你們倆有駕照嗎?”老板頭也沒抬地問。
小天狼星愣了一下:“什麼是駕照?”
老板放下手中的抹布,挑了挑眉:“就是證明你們不至於騎著這東西上路撞進人家聖誕樹的東西。”
諾拉趕緊補充:“我們不會騎,這太危險了。”
“放心,我會騎掃——”小天狼星脫口而出,話沒說完就被諾拉一把捂住嘴,“哈哈,他開玩笑的。”
“我們買一個吧。”小天狼星一邊紅著臉掙脫,一邊說道。
諾拉左右張望:“你看看我剛剛放在這的一大疊英鎊了嗎?”
小天狼星有點疑惑:“沒看到。”
“對啊,那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有。”諾拉無語地歎了口氣。
“不好意思,我們買不起。我們先走了。”諾拉對老板說。
此時,車行老板意味深長地抬起頭:“聖誕特惠,可以租車。”
諾拉心想你可真會找時機。
小天狼星眼睛一亮,轉頭看向諾拉:“租個摩托車吧。作為我送你的聖誕禮物。”
諾拉用一種“你腦子進水了嗎”的表情瞪了他一眼,氣得笑出了聲:“我給你租車,為什麼會是你送我的禮物?”
老板聳聳肩,插話道:“小姑娘,男孩子不騎一次摩托車,他這輩子可能都會念念不忘。你就不要攔著你男朋友了。”
諾拉剛想告訴他:“我們不是...”
小天狼星卻大聲地說:“謝謝!”
諾拉臉漲得通紅,轉頭向老板問道:“老板,那你說不會騎車的人,這麼冷的天騎車,是不是很危險?”
“確實。”老板點頭道,“我一個朋友就在這個冬天騎山路摔斷了腿。”
諾拉立刻不甘示弱地說:“謝謝!”
“不過,要是他摔斷腿前沒有騎過摩托該多遺憾啊,”老板歎了口氣,“也許他這輩子都不能騎了。”
聽完這話的諾拉愣住了,覺得仿佛有細小的疼痛掠過胸口。她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個畫麵:
很多很多年後,一隻黑色的大狗——毫無意識、漫無目的在馬路和樹籬間遊蕩,穿過漆黑的街道,無聲無息。一輛摩托從它身邊掠過,濺了它一身水。
她搖了搖頭,把這個荒謬的念頭從頭腦中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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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去裡士滿公園。”
諾拉握著把手,像個儘職儘責的導遊一樣給坐在後座的小天狼星介紹接下的行程。之所以選這個地方,是因為在真實的世界裡,她總是和父母一起去那裡喂小鹿。她想起陽光透過樹梢灑在地上,鹿兒們溫順地低頭覓食。
是的,她最後還是妥協了,租了一輛摩托。不過堅持得自己來騎。
“你又比我好在哪裡?!”小天狼星在後座抗議道。
“我至少看過電視劇,”她回嘴道,“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諾拉緊張地發動了摩托,車子猛地一聳,向前躥了出去。
“你騎得比蝸牛還慢。”小天狼星在後視鏡裡不滿地說。兩人才走了幾個街區,而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抱怨了,“好幾個跑步的老頭都比我們快。”
諾拉忍著沒回嘴,但心裡暗暗發誓要把他扔下車。小天狼星心情顯然很好——他總是在有安全感的時候像詹姆一樣,話特彆多,也特彆煩人。
“你來吧!”她終於受不了他的絮叨,麻木地說,“不過我脖子摔斷了你千萬彆動我,直接讓聖芒戈的人來抬。”
小天狼星興奮地跳到前座,迫不及待地發動了摩托。
然而第一次操控這種麻瓜玩意兒顯然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的騎行歪歪扭扭,像一隻學飛的小貓頭鷹,差點撞進路邊的垃圾桶。
諾拉幸災樂禍地冷笑著:“騎吧,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話沒說完,摩托一個貼地過彎,諾拉差點被甩出去。她嚇得尖叫起來,雙手下意識地攥住了他的衣服。
“這是摩托,不是掃帚!不能上下顛倒騎!”她在他耳邊怒吼。
“這就叫融會貫通。”小天狼星得意地回頭笑了一下,結果忘記看路,車輪一晃差點衝出護欄。他趕緊猛擰了一下把手,摩托車在河邊勉強停住。諾拉卻因為慣性猛地撞到他的肩膀上,鼻子瞬間酸得眼淚直冒。
“你……”她揉著鼻子,氣得抬起手想打他,卻被小天狼星握住了拳頭。他的動作輕柔,像是在安撫一隻暴怒的小動物。
“疼嗎?”他的聲音不再嘻嘻哈哈,低沉而認真。
諾拉怔住了,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不自在地甩開他的手:“沒事,就是嚇了一跳。你能不能騎慢一點啊?”
小天狼星沒再多說什麼,隻是靠在欄杆上,背對著她,迎著風吹起一段悠閒的口哨。他的發梢微微吹起,配上那隨意的姿勢,看起來很輕鬆。
“這玩意兒確實不錯,”他笑著說,“麻瓜有時候也挺聰明。”
“當然聰明,畢竟麻瓜沒差點把我們倆摔進河裡。”諾拉撇了撇嘴說道。
接下來的路程,他的騎行明顯穩當多了。雖然速度越來越快,但她感到意外的安心,仿佛那些搖晃、顛簸和危險都被甩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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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吵吵鬨鬨地闖進狹窄的小巷,惹怒了巷尾的狗,狗群瘋狂追著摩托車不放。他們還和幾個危險超車的騎手對罵,然後迅速地逃跑了。
熱鬨的街景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鄉間的荒野和泥地。諾拉低頭看到摩托車輪下的濕漉漉的路麵,兩旁低矮的樹叢在寒風中微微搖曳。幾隻膽大的狐狸站在路邊,眼神警覺地看著這輛陌生的鐵家夥飛馳而過,尾巴一甩便消失在灌木叢中。
“小天狼星,我們是不是走錯了?”諾拉知道早就走錯路了,但是眼前是一片雜草交錯的樹林,像迷宮一樣堵住了去路,似乎隻有回頭一個辦法。
夜幕漸漸降臨,天邊的最後一抹橙光也消失殆儘。諾拉說:“我們回去吧?”
“你聞到什麼了嗎?”小天狼星突然問道。
諾拉嗅了嗅,風中帶著一絲鹹味,她驚訝地抬頭:“是海風!”
狗鼻子就是靈啊。
小天狼星想了想說:“你相信我嗎?”
他認真地看著諾拉,仿佛她的回答對他很重要。諾拉用力地點了點頭。她不願意讓小天狼星失望。
話音剛落,小天狼星用一個東西蒙住了她的頭,她什麼也看不見了。諾拉氣得要死,心想真不該信你。
隻聽到發動機猛地一啟動,接下來仿佛有無數條樹枝稀裡嘩啦地鞭打著她。雖然不疼,但是把她抽得暈頭轉向,仿佛回到一年級時她們闖打人柳的那個晚上。
終於,空氣變得異常開闊清新。
小天狼星把套在她頭上的東西取掉了,那是他的外套。他躍下車,像鳥兒一樣張開雙臂,迎著風跑向一片海邊的懸崖。原來他們剛從一片灌木林衝出來,灌木林後是一個小山坡,從山坡看下去,目光延伸向無儘的海邊。
“你看!”他回頭衝她喊道,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快樂。
諾拉愣愣地看著他。小天狼星的頭發上還沾著樹葉,臉頰被劃出幾條紅痕,原本準備責備他的話卡在喉嚨裡,她隻能看著那片海,和他的背影。
“我們居然騎到了布萊頓…”她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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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車孤寂地停在沙灘邊上,海浪輕輕拍打著岸邊,卷起細小的泡沫。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遠處的星星如寶石般閃爍,空中灑下的光輝像聖誕夜特有的銀白色。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在柔軟的沙子上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
小天狼星側著臉,無比專注地靜靜地看著遠方的黑暗。過了一會,他低聲開口:“你知道嗎,我從來沒見過海。”
諾拉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在上學之前,我的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那間陰暗的房子裡,”他的聲音裡帶著一點厭倦,“聽著他們不停地講過去的那些輝煌。”
諾拉沒有說話,隻是安靜聽著。
“小時候,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練習騎掃帚。那是我唯一能夠看到天空的機會。”
“即使隻要我從掃帚上摔下來,或者姿勢不夠標準,我父親就會罰我。”諾拉聽出那是真的,他的語氣不同於以前提到家裡時的那種反感的態度,而是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懷念。
“他以前做過球員,結了婚就退役了。”小天狼星扯了扯嘴角,“說來可笑,他退役後我的母親更崇拜他了。她認為貴族就是要什麼都不做。”
小天狼星走到海邊,凝視著遠方的海洋。
“小時候我真的認為他說的是對的,”他的聲音聽起來仿佛很遙遠,“他告訴我,我們這輩子最大的使命就是維護純血的榮耀。我們的魁地奇一定要比那些...打得好。”
諾拉知道他沒有說的那個詞是大概是“泥巴種”之類的。
“後來雷古勒斯也和我一起訓練。我們兩個一對一,輸的那個人不能吃晚飯。一開始我總是贏...”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諾拉意識到什麼,輕聲說:“可是你後來不願意讓雷古勒斯輸了是不是?”
小天狼星沒有說話。諾拉想到小天狼星三年級時也沒有參選魁地奇隊。
“我救不了他的。”過了一會他才開口,“他相信的那些東西。我知道那是錯的,可是我救不了他了。”
“他會明白的。”諾拉在心裡默默念道,他會讓你驕傲的。她很想告訴他關於R.A.B的真相,但她什麼也不能說。
他們沉默地站了一會,遠處的海麵上,稀稀落落的船燈在夜色中緩緩移動。
“麻瓜出海要多久?”他問道,眼神卻沒有離開海麵。
“一個月、一年,甚至幾十年才能回來。”諾拉看著那些不斷遠去的航船。
小天狼星感歎:“麻瓜們真是了不起,效率這麼低,還是要去探索。”
諾拉告訴他,“他們和巫師不同,走得慢但不停止。”
小天狼星忽然笑了一下,笑意中帶著一絲感慨:“我才不願意這麼慢,要麼飛快地離開,要麼永遠不返程。”
“因為在陸地上有牽掛。”諾拉輕聲說,“所以無論多遠,都會回來。”她沒有轉頭去看他。她知道此刻的小天狼星,不會理解那種千山萬水也要抵達的“牽掛”。或許,他永遠不要懂才好。
沙灘邊的岩石嶙峋,諾拉率先爬上了岸邊一塊比較乾淨的岩石,看起來還沒有那麼多海鳥在上麵留下自己排泄物。
“休息會吧。”她躺了下來,感歎道:“我們今天走得可夠多了。”
小天狼星慢慢走過來,躺在她旁邊,默默地望著天。
“那顆最亮的星星,是你的星星。”諾拉突然指向夜空。
小天狼星順著她的手指望去,今夜的星空澄澈無比,天狼星尤為耀眼。
“你不覺得它很孤單嗎?”他低聲問。
諾拉笑著說:“可是也很自由啊。”
“給你的。”小天狼星忽然坐了起來,半撐著上身側向她,仿佛將諾拉籠罩在他的氣息之中。
諾拉低頭看著他伸出的手,那裡有一個小瓶子。裡麵的液體在月光下泛著金黃的柔光,像是某種會流動的喜悅。
“這個是……”諾拉遲疑地說。
“福靈劑。能帶給你好運。”小天狼星解釋到,“本來想在你去威森加摩之前給你的。”
他低聲說,“我不知道你想乾什麼,或許我們的想法也不完全一致。但是我希望你一切順利,想做的事都能成功。”
諾拉怔住了,一時忘了伸手去接。她抬眼望著他,而小天狼星也和她對視著,目光裡藏著一種諾拉看不懂的東西,像月光一樣安靜,卻又像海浪一樣深邃。
她有點不好意思,猛地從岩石上跳下沙灘,掩飾那股不知所措的情緒。伸手接過福靈劑,她把瓶子小心翼翼地收進懷裡。
諾拉仰起臉,故作輕鬆地問:“這不會是你自己熬的吧?”
小天狼星看著她,搖了搖頭:“當然不是。”
“那就好。你熬的我可不敢喝,要是斯內普熬的,我倒是會考慮一下。”諾拉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嘴角上揚,說完便撒腿跑開。
小天狼星愣了一下,隨即笑得咬牙切齒:“你是不是想打架?”
話音未落,他也一躍跳下岩石,朝諾拉追過去。
他們在沙灘上大笑著追逐,月光灑在兩人的身影上,平行的影子時不時相互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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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的路上,諾拉困極了,她輕輕地靠著小天狼星的背上。海風吹拂著她的頭發,她迷迷糊糊地嘟囔著:“不要讓我摔倒哦……”
風聲中,似乎有一個聲音輕輕傳來:“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