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拉獨自坐在書桌前,四周是高高壘起的檔案和書籍。
各種麻瓜和魔法世界關於這件事的剪報,滿滿地鋪了一桌子。
事到如今,諾拉隻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寫出一篇論文,讓鄧布利多相信讓她去參觀是最好的選擇。
在好幾個月的準備之後,她終於在莎草紙上落筆:《莫芬岡特案:論混沌咒發明後對案件公正性的研究》
今年這件案子就要複審,並且是公審。如果這篇論文不能說服鄧布利多,讓她參與複審現場,她可能再也沒有機會接近莫芬岡特了。
諾拉深吸了一口氣,沙沙的動筆聲在寂靜的夜晚響了起來:
“一、莫芬岡特其人……”
除了材料的缺乏,難點之一在於她越研究越發現莫芬岡特就是一個十足的敗類。
諾拉在紙上詳細刻畫了莫芬岡特的背景:
“莫芬岡特,純血家族岡特的最後男性後裔,其血統源自薩拉查·斯萊特林。因家族的長期近親結婚導致其性格暴躁、反社會傾向明顯,且智力表現低下。”
她頓了頓,將“智力表現低下”劃去,改為:
“教育背景匱乏,僅接受家庭教育。”如果那能稱得上是教育的話。
她繼續寫道:
“岡特屬於公開的麻瓜仇恨者......十六歲時便因使用放火咒燒毀教堂、燒傷多名麻瓜而被麻瓜世界的《大漢普頓月報》報道。當魔法部介入後,其父馬沃羅岡特為其頂罪,莫芬得以逃脫製裁......”
“成年後,莫芬因公開使用鑽心剜骨咒攻擊麻瓜老湯姆·裡德爾而被魔法部傳喚,並因反抗而被捕,被判刑3年。與其純血至上的思想相吻合,他並不掩飾自己對麻瓜的憎恨,甚至以此為榮。”
諾拉越寫心情越複雜,他完全就是一個純血統恐怖分子。除此之外他還特彆的野蠻,像無視規則一樣地多次公然襲擊麻瓜。
排除掉諾拉本身對他的好惡。他既往的表現絕對會讓審判庭傾向於認為他就是案件的凶手。即使威森加摩裡的偏向純血主義的人,估計也不會包庇這種又蠢又壞的嫌疑人。
整理完他的主要事跡後後諾拉開始梳理案情:
“二、案件事實”
諾拉翻開檔案,上麵記錄著她整理的調查概要:
“1943年7月29日深夜,莫芬攜帶其魔杖,獨自一人前往裡德爾府……”
“......莫芬岡特悄無聲息地潛入屋內。當時,裡德爾一家正在入睡。莫芬用阿瓦達索命咒依次殺害了湯姆·裡德爾、托馬斯·裡德爾和瑪麗·裡德爾……隨後逃回岡特家族老宅……”
“案件發生後,魔法部迅速展開調查......證據顯示,莫芬岡特的魔杖上有阿瓦達索命咒的殘留魔法痕跡,而他本人也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她停頓片刻,深吸一口氣。這是案件的全部敘述,而她必須從這裡找到漏洞。
“第三部分:案件疑點”
諾拉的筆尖在紙上劃過,逐條寫下疑點:
威森加摩給莫芬岡特定罪主要基於以下幾點:
“莫芬岡特承認了罪行。”
“現場有他魔杖的魔法痕跡。”
“證詞和記憶完全吻合。”
諾拉抬頭看了看堆積如山的資料,真相藏在細節的裂縫中:
“莫芬岡特作為一個反麻瓜分子和純血主義者……傾向於使用公開、具有影響力和威懾力的方式,傳播純血思想。采用阿瓦達索命在深夜悄悄殺害裡德爾一家與其觀念及一貫行為不符……”
“……據當地吊死鬼酒館老板的描述,莫芬岡特是個酗酒成性的人。他每日靠賒賬喝酒,甚至變賣家族財物來購買酒。他的酒後狀態十分狼狽,通常歪歪扭扭、口齒不清。案發當日,莫芬被目擊在酒館喝酒,出門時還摔了一跤,扭傷了腿……”
“一個醉酒且跛足的人,如何能悄無聲息地潛入裡德爾府完成謀殺?更何況,他沒有在現場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這與其醉酒狀態完全不符......”
諾拉稍作停頓,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轉回頭繼續寫道:
“......案發當夜的目擊者證詞。裡德爾府豢養的三隻獵犬在案發時毫無反應,而因戰爭長期失眠的園丁弗蘭克·布萊斯也聲稱整夜未聽到任何異響。這些都與莫芬岡特案發前的情形相矛盾。”
最後,諾拉握著筆,略顯急促地寫下:
“莫芬岡特此前的兩次犯罪後表現也值得深思。一次是他讓其父為其頂罪,另一次則在傲羅調查時公然反抗並襲擊了傲羅。然而,本案他在殺害裡德爾一家後卻並未逃離,而是選擇回到岡特老宅睡覺……並在審訊時主動承認了所有罪行……”
諾爾寫下最後一章的標題:
“混沌咒的原理及對本案證詞采信度的影響”
“混沌咒在1864年由女巫拉德福德發明,最初被用於修改或消除目擊到魔法事件的麻瓜的記憶。然而,這種魔咒因其複雜性和潛在危險性,被認為是最難追蹤和辨彆的記憶修改手段之一。”
“根據波平斯教授的研究,混沌咒的使用通常會產生以下幾個明顯的特征:”
“植入的記憶會留下無法彌補的細節漏洞......莫芬岡特的證詞中,雖然詳細描述了殺害裡德爾一家的過程,但他無法解釋自己是如何前往裡德爾府的,也記不得自己如何離開。這種斷裂式的記憶非常符合混沌咒的典型特征——即修改後的記憶常常缺失重要的邏輯銜接。”
“會與受害者真實記憶產生衝突,有多處前後矛盾......莫芬的證詞中反映了明顯的矛盾。例如,他在一開始提到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但在描述犯罪細節時,卻表現冷靜且條理清晰,完全不像醉酒狀態。此外,他聲稱最憎恨的是托馬斯·裡德爾,但又詳細描述自己是如何在三個受害者中第一個選中其子湯姆·裡德爾並將其殺害的,這種情緒與行為的矛盾同樣令人懷疑......”
“......施咒者常通過附加語言暗示,使受害者更加深信虛假記憶的真實性......莫芬岡特在整個審訊過程中反複提到一句話:‘我就是殺了他們!殺死他們時我告訴他們:‘你們這些渺小而低賤的蠕蟲,早該被從這個世界上抹去。’然而,這種措辭不僅與其一貫粗魯直白的語言風格並不完全相符。反複提及也更像是一種人為植入的錨點——一個加強記憶真實性的指令。”
諾拉在結尾寫下結論:
“根據魔法部《危險咒語使用規範》第47條,僅注冊並經過培訓的傲羅可在特殊任務中使用混沌咒......”
“......儘管存在法律約束,混沌咒的濫用問題仍未得到有效解決。魔法部缺乏監管手段,且尚無有效魔法檢測混沌咒的使用,也沒有專門小組負責識彆因混沌咒影響而篡改的記憶或證詞......”
她在最後加重筆力寫道:“因此,我建議在案件複審時,將混沌咒的影響納入審查,確保公正裁決。”
蠟燭燃儘,天光漸亮,諾拉用力按下最後一個句號,手指輕顫。她合上莎草紙,長舒一口氣,倒在桌子上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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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趕慢趕,諾拉終於在聖誕節前完成並提交了她的作業。
賓斯教授接過那本厚厚的幾十頁冊子,微微一怔,眼神中流露出少有的驚訝:“這……是你的論文?”
諾拉有點緊張地點了點頭。
賓斯拿起那本厚重的冊子掂了掂,又隨手從桌上抽出一張最多兩英寸的羊皮紙。
好巧不巧,那紙上的名字寫著“小天狼星·布萊克”,題目是極其敷衍的《威森加摩與妖精案》,紙上的字跡稀稀拉拉。
“大多數同學交的作業,”賓斯揮了揮手裡的羊皮紙,“大概是這個尺寸。”
諾拉感到臉上發熱。賓斯低頭開始認真地翻閱她的論文,他翻頁時緩慢的動作讓諾拉的心臟跳得飛快。
第二天,下課鈴剛響,賓斯叫住了她。
“佩雷斯小姐,這篇論文……你寫了多久?”他審視地看著諾拉。
從九月到現在的每一個深夜,諾拉在心裡說。但她隻是低聲問道:“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賓斯抿了抿嘴,語氣裡透出一絲惋惜:“很遺憾,我無法給你優秀。”
諾拉愣了一下,腦子嗡的一聲空白了。“為什麼?”
“因為這篇論文和魔法史的相關性太低,”賓斯緩緩說道,“它更適合出現在魔法理論學,或者巫師法的課堂上。”
諾拉張了張嘴,急切地想解釋:“可是——”
賓斯卻用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打斷了她的話,“不過,我會把它拿給鄧布利多看看。”
諾拉瞪大了眼睛,愣了片刻,緊接著一股無法抑製的欣喜湧上心頭。她激動得幾乎跳了起來:“謝謝您,教授!”
如果不是賓斯教授沒有實體,諾拉絕對會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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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瑪麗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向大廳外公告欄,“你居然要和鄧布利多一起去威森加摩!”
諾拉怔怔地看著玻璃後的通知,緊挨著三個七年級生的,是“諾拉·佩雷斯”這個名字。她期待著這一刻太久了,所以真正到來時,一切都像做夢一樣。
“看來你的決策還挺高明的。”詹姆一臉思索地感歎道:“這種沒人聽的課競爭還真是小啊。”
“閉嘴!”莉莉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隨即柔聲對諾拉說道:“彆理他,這是你應得的。我知道,你每天忙到淩晨三點才回宿舍睡覺。”
諾拉感激地對莉莉笑了笑,心裡一陣溫暖。
“不過,應該得等到聖誕節之後才會去吧。”莉莉突然轉變話題,試探性地問,“聖誕節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家一定會歡迎你的。”
諾拉搖了搖頭,帶著歉意說道:“謝謝你,莉莉,但我聖誕節要去倫敦,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恭喜。”
諾拉回過頭,隻見小天狼星站在不遠處,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的頭發又長了,有點遮住眼睛,諾拉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緒。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和他好好說過話了。她剛想開口,卻被一陣驚訝的聲音打斷了——
“校……校長好!”
諾拉轉過身,看到鄧布利多正站在他們身後。他指了指詹姆手裡還未咽下的檸檬雪寶,臉上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笑意:“原來波特同學和我有同樣的愛好。”
詹姆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連忙咽下嘴裡的雪寶,差點嗆到。
鄧布利多將目光轉向諾拉,語氣溫和:“佩雷斯小姐,我可以和你聊一下嗎?”
諾拉心跳一頓,緊張地回應道:“當然可以。”
她跟著鄧布利多一邊散步一邊走向外麵,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袍子的邊緣。
“我很好奇,”鄧布利多問道,語氣中透著一絲興味,“是什麼引起了你對這件事的興趣?”
諾拉知道,麵對鄧布利多,她不能完全撒謊。於是她半真半假地說道:“三年級時,我在電視上看到一個節目,講的是麻瓜的一樁懸案。他們沒有抓到真凶,所以我開始懷疑,這可能是巫師乾的。我回學校查了資料後,發現凶手的名字是莫芬·岡特。”
鄧布利多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一開始,我隻是想弄明白他為什麼那麼仇恨麻瓜。”諾拉頓了頓,“可越研究,我越覺得細節對不上。我懷疑,他可能是被冤枉的。”
鄧布利多溫和地問:“可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不是嗎?”
諾拉稍微遲疑了一下,選擇直言:“我覺得那些證據更像是用來佐證人們偏見的工具,整個結論得出得太草率了。而且——”她頓了頓,補充道,“有種直覺告訴我,他不是凶手。”雖然不是直覺是劇本。
鄧布利多的目光似在考量她的判斷。
諾拉不知道這樣有沒有違反沃利的規則,但她還是試探性地說道,“我曾問過當時的守衛,他說案發那天隻看到過一個十六七歲、黑發的男孩。
“如果真的有人讓岡特頂罪的話,”她猶豫地說,“這個人應該擁有極高的魔法天賦,足以施展混沌咒這樣的複雜咒語。但他沒有選擇用奪魂咒操縱岡特為他殺人,而是用岡特的魔杖親自殺人,並且第一個就選取了湯姆裡德爾。”
“莫芬·岡特一直重複:‘你們這些渺小而低賤的蠕蟲,早就該被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了。’這感覺不像是岡特會說的話。”
諾拉覺得自己應該說的夠明顯了:“綜合這些來看,我認為如果莫芬·岡特不是凶手,”
“那凶手更像是一個自命不凡、以裡德爾家族為恥,特彆是對湯姆裡德爾有深刻仇恨的人。”
鄧布利多的眼神微微一震。他沉思片刻,目光飄向遠方,仿佛追尋著某個遙遠的回憶。
過了一會兒,他收回思緒,平靜地問道:“不過,佩雷斯小姐,在你明知莫芬·岡特是一個麻瓜仇恨者的情況下,你認為為他翻案還有意義嗎?難道他不應該受到懲罰嗎?”
諾拉微微一怔,她沒料到鄧布利多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她一直以為,鄧布利多會讚成拯救每一個靈魂。
她抬眼看向鄧布利多,他的眼中閃爍著善意的光芒。於是諾拉思考了一會兒說:
“沒錯,他的確犯過罪,也對麻瓜抱有敵意。但今天,如果他並不是凶手,而僅僅因為他仇視麻瓜,就假定他有罪應該受罰——”
“那麼這種偏見和歧視,與他曾經對麻瓜的歧視,又有什麼區彆呢?”